戚綿靜靜地回想著，眼角悄無聲息地落下一滴淚。

……

雨勢有些大，一個婦人撐著把傘，推開了丹城西郊的一院子的大門。

大步走到簷下，將傘合上斜靠在門邊牆上，跺了跺腳，推門進屋。

屋裏的榻上躺了一個男人，聽見靜，抬了抬眼皮，沒打采的道一聲：“來了？”

婦人見他這副模樣，皺了皺眉，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邊，出手道：“東西呢？”

男人滿不在乎地慢悠悠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竹筒，說道：“真是不懂，說好的去葬崗找的事兒，卻變人家墳了，這玩意兒攥在那人手裏，握太了，我費了老大勁兒才掰開。幸虧找著了，要真按你說的給開膛破肚，你還得再給我加錢。”

“廢話真多，刨墳的錢我不是加給你了嗎？”

婦人白他一眼，一把搶過那小小的竹筒，從裏麵倒出來一張卷著的薄紙，展開看去。

男人了頭，好奇道：“寫的什麽啊？我打開看了都沒看懂，你們還用暗號呢？”

婦人瞪了他一眼：“說過多次了，不該問的別問，嫌命長是不是？下次再敢看，看我還給你銀子不！”

從懷裏掏出一個裝了沉甸甸銀子的布袋，彎腰放在男人側的案幾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沒好氣道：“二十兩拿去，結清了。沒事兒去賭，我最近可沒什麽活兒再用你了，別到時候錢又輸了來找我哭。”

男人見到銀子，這眼才亮了亮，連忙出手把錢袋抱在懷裏，迭聲應道：“好好，我知道，我有分寸。”

婦人看他這模樣，冷嗤一聲，轉走了。

……

一晃幾日過去，祁崇歸忙著此次出行事宜，倒也很再把戚綿單獨進去了，戚綿雖樂得自在，心裏卻也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八月三十，天蒙蒙亮的時候，一行六十個衛，扮作普通人家的護院，駕著幾輛馬車，伴著祁崇歸出了丹。

車隊行了兩日，到達許州，祁崇歸決定棄馬車，去汝京河，走水路。

季明涵去與人涉，包了一艘船，回來請祁崇歸下車的時候，先是看見了一雙穿著素白子繡花鞋的腳，然後是一胭脂的襦，再往上看去，季明涵呆住了。

“戚，戚，戚……”季明涵結了好一會兒才把話說完，“戚兄，你怎麽……”

你怎麽穿這樣？

祁崇歸步下馬車，神平靜，一手攬住戚綿的腰，看著季明涵淡聲說道：“夫人。”

第38章行船

祁崇歸此次出行的份是來自南方的綢緞商人,一行百十個衛屬臣全部扮作護院小廝,隨侍左右，不知怎麽非要多出來個眷做夫人,還是個男人扮的……

雖然這男人容貌俊,扮得還真像那麽回事，但舉手投足間,大大咧咧的,哪兒像個端莊優雅的婦人？

戚綿沒什麽形象地坐在船沿，一屈著，一直，臂肘撐在屈著的膝上,托著下,跟昌進與季明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清一的男人瞧起來是怪了點,”季明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多個夫人也好。”

昌進麵古怪：“戚兄,你不會真是人吧？”

戚綿瞪他。

昌進隨即又搖搖頭：“不不不，哪個人會像戚兄這般兇悍？之前教我劍法的時候,我被練的都要死了，你還神抖擻……”

戚綿裝模作樣的歎口氣：“唉，若不是七爺要求,我才不穿這樣呢,這服好麻煩，我路都快不會走了！”

“祁”與“七”同音，因此眾人喚他做七爺。

二人頓時出同的眼神,從前一直覺得戚兄容貌俊，比他們小宮喜歡多了，弄得他們都有些嫉妒，可現在他們覺得，長得太好也是禍事，戚兄不就被的裝作人，還要日日與太子殿下同屋同睡……

昌進眼中閃過一微妙的神，不經意地掃過戚綿`前，嚇得趕收回了眼。

瞧著似乎是有些起伏……這是墊了東西吧。

昌進默默想著，心中再次為戚綿拘了一把同淚。

這邊船艙，祁崇歸與隨行的兩個心腹屬臣議完事，走出船艙，一眼就看見戚綿毫不端莊的坐法，與邊二人有說有笑，他毫不懷疑，若不是現在戚綿著裝，他們就要勾肩搭背了。

祁崇歸眸暗了暗，聲音平靜地了句：“夫人。”

戚綿子一，三個人紛紛扭過頭，昌進與季明涵麻溜地從船板上站了起來，齊齊躬：“七爺。”

戚綿作就沒那麽利索了，驚慌之下想要起的時候，似乎是踩到了擺，子一個踉蹌差點摔下水去，幸虧昌進眼疾手快，連忙手扶了一把。

戚綿很快穩住形，抬頭間看見祁崇歸麵沉，大步朝他們走來。

昌進連忙鬆開了手，戚綿定定心神，還是沒學會為子該怎麽行禮，索站著沒，微笑著朝他了句：“七爺。”

祁崇歸很快走到了的麵前，兩手握住的胳膊，聲音中帶了一關切：“剛剛沒事吧？”

戚綿搖頭道：“沒事。”

祁崇歸放下心來，牽著的手往船艙走，一邊走一邊皺眉訓道：“既然做了夫人，就應當與他們保持距離，看看你剛剛什麽統……”

戚綿悄悄撇了撇，再不出去澄清，他們都要以為真的是人了好嗎！

雖然確實是人，但可不想現在就暴份，冷不丁一個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來，被人彈劾之類，都要玩完。

心裏雖然這樣想著，戚綿還是低垂著眉眼，非常恭順地回答：“是，七爺。”

祁崇歸停下步子，皺眉看：“你我什麽？”

戚綿一怔：“七爺……”有什麽不對嗎？

祁崇歸手為捋了捋耳邊碎發，輕聲說道：“以後要夫君。”

戚綿：“……”

船每行過一個縣鎮，就會靠岸停留一會兒，逛集市，吃酒樓，聽說書，進程雖然慢了點，花了四五日才到汴州，但戚綿每日跟著祁崇歸吃喝玩樂，倒也覺得自在。

直到兩封信一南一北，幾乎同時送到了祁崇歸的手中。

第39章客棧

水上行了五日,船隻緩緩靠岸,抵達汴州最北的縣城安臨縣，這裏與魏州接壤。下船之後,再換馬車趕路,比之前的速度就快了不。

終於在九月十一這日，一行人抵達冀州下屬的泉柏縣,與冀州首縣寧平縣鄰,不過一日車程。

冀州是英王的封地，冀州刺史郭梁興早就是英王的人，一冀州，便能覺出其民風與汴、魏幾州的不同。

客棧之,戚綿默默收拾好床榻,把一應用都換他們在船上時常用的,回過頭看見祁崇歸正坐在椅上，一手敲案,目沉沉，若有所思的模樣。

怔了怔,上岸改換馬車這事兒，他們這些隨行的人都看出來是要趕路了，但究竟是為什麽,祁崇歸卻是什麽都沒說。戚綿覺著他心裏怕是還有些猜疑自己,也不好主開口相問。

外麵傳來輕微的敲門聲，戚綿走過去開門，看見扮作小廝模樣的李化正站在門外,手中拎了一個食盒。

“這是奴從這客棧後廚裏要的，還請夫人服侍七爺用飯。”

戚綿點頭，從李化手中接過食盒，房門再度關上，拎著食盒走到桌邊，把裏麵的飯菜一樣樣放到桌上，側首喚他：“該用飯了。”

祁崇歸淡淡嗯了一聲。

自從他不讓戚綿喚七爺開始，戚綿索就什麽稱呼都不了，任憑他如何蠱，夫君二字就是不出口。

用過晚飯，戚綿正要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出去，卻被祁崇歸拉住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會兒李化過來即可，不必勞你手。”

戚綿正站著，祁崇歸卻是坐著的。這樣一來，他說話時就稍微仰了頭看。戚綿頭一次以俯視的視角與他說話，這覺實在是有些奇異。

祁崇歸微微笑道：“坐下來，我有事與你說。”

戚綿愣愣地哦了一聲，挨著他坐下。

“我之前一直沒有與你說，莫毅出現在冀州了。”祁崇歸看著說道，“而且是在寧平縣。”

戚綿一驚：“所以說……”

祁崇歸頷首道：“莫毅應當與英王有關。”

戚綿眨眨眼，默默在腦子裏消化這個事實。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莫毅一直在小晉國好好待著的，本沒有來冀州，也不會與英王有關係。

那時候莫毅知道皇帝要對英王下手，他反而樂見其，因為在晉人眼中，英王守著川江山脈，他們幾次南下而不得，都是因為英王派人抵抗，英王若死，他們求之不得。

然而現在……興許是因為莫毅這個變數，晉人打算手這件事了。

戚綿突然意識到什麽，脊背上驚起一冷汗，開口道：“若是讓英王與晉人合作，那豈不是？”

“的況如何，我已派人去寧平縣查了，先在此等候消息吧。”祁崇歸轉了轉手上扳指，道，“另一事便是，蘇嫵的墳被人了。”

戚綿一怔：“誒？”

“已經查到了墳之人是丹城西郊的一個賭鬼，說是收了一個模樣三四十歲的婦人給的錢，讓他從上找一個用細竹筒裝住的字條。”

戚綿變了臉：“找到了？”

“找到了，”祁崇歸徐徐道，“從手裏出來的，上麵是一些雜無章的字，怕是什麽暗語。如果不出意外，字條上的容怕是已經被送到了莫毅手中。綿綿，你覺得蘇嫵會在字條上說什麽？”

還能說什麽？戚綿眸微，輕聲道：“怕是說了我叛變的事。”

莫毅一旦確定叛變的消息屬實，不會放過的。

戚綿突然恐慌起來，若是再被莫毅抓去，重複上一世的結局，那這重生還有什麽意義呢？

祁崇歸觀模樣，知道是真的害怕了，之前對的那疑慮便也被拋之腦後，出手拍了拍的肩，歎道：“莫毅就那麽讓你恐懼？”

戚綿抬眼看了看他，沒有吭聲。

前世死在莫毅手裏，能不怕嗎？

祁崇歸了的頭，安道：“那你好好跟在我的邊，等我殺了莫毅，你就不必再害怕了。”

戚綿連忙點頭：“嗯。”

的確，如今的局麵，以一己之力本不能反抗莫毅，還是要借祁崇歸的手，殺了莫毅，才能徹底解。

祁崇歸俯下頭去，憐惜地吻了吻的眉眼，凝視著問道：“你救過蘇嫵，卻反過來害你，寧死也要把消息送出去，綿綿，你後不後悔？”

如果當時戚綿沒有阻攔，祁崇歸立時死蘇嫵，那本來不及準備傳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