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歲就經歷家破人亡，從山裡逃出來是三個月以後，蓬頭垢面渾骯髒的像一個野人，兩天沒有吃過東西我實在的不行，最麻煩的是寒冬臘月，我上早已破爛的服，本抵擋不住刺骨的寒風。

我瑟瑟發抖凍飢寒迫，打算去地裡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吃的，走了很久看見山坡上有冬梨樹，剛打算爬上去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拽到地上，一隻糙的手按在我上。

昏暗的月下我看見一個兇神惡煞，臉上有一道傷疤的中年人，目警覺的張四周，任憑我怎麼掙扎也彈不得，片刻見沒靜，傷疤捂著我把我拖到樹林深。

我這纔看見樹林裡還有七八個穿著奇怪服的人，灰的連斗篷卻沒有袖子，完全和夜融爲一，這些人如果不我本發現不了，他們手裡各自拿著鐵鍬、鋤頭和竹筐，其中一箇中年人坐在石頭上看著手裡的懷錶，很淡定的向我瞟了一眼。

傷疤低聲音說：“掌櫃，抓到芽子怕是鉤子，曉不得棵子裡面有沒有伏著點兒。”

周圍的七八個人一聽，手裡的傢伙事全都扔掉，麻利的掏出明晃晃的刀，被稱爲掌櫃的中年人收起懷錶，依舊變不驚的回了傷疤一句：“併肩子，念短，要是合字上的朋友，一碗水端來大家喝，是點子進來條子掃，片子咬。”

我被傷疤捂的不過氣，聽他們對話心裡更是一驚，這些人說的都是黑話，好在我從父親的書裡看過一些，大致明白是什麼意思，傷疤是說我是探子，擔心外面草叢中還埋伏著其他人。

併肩子是兄弟的意思，念短就是別出聲，那個被稱爲掌櫃的回的是，讓這七八個人警惕點，如果是道上的朋友合夥求財見者有份，如果是想黑吃黑，放進來槍扎刀砍。

我一口咬在傷疤的手上，他吃疼，呲牙咧不敢發聲，一把將我丟在地上，本來就的沒力氣被摔在地上頭昏眼花，估計當時也是嚇傻了，吃力的爬起一個勁的搖頭。

“我不是探子，沒有其他人，我來這裡想找吃的。”

這話從我口裡說出來，那個掌櫃的一愣，頓時警覺起來，對其他人使眼，那七八個人和傷疤都小心翼翼潛草叢中。

我看見掌櫃手裡也多了一把刀，樣子有些張，過了許久其他人都回來，傷疤對他搖了搖頭，掌櫃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收起刀重新打量了我半天問。

“你能聽懂我們說什麼？”

我這才意識到他爲什麼剛纔會突然警覺，畢竟一個七歲的孩子怎麼也不該懂這些黑話，我點點頭，掌櫃又掏出懷錶看了一眼，目落到我上，問我知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

我不敢說話，這些人看樣子就知道不是善茬，傷疤見我半天不吭聲，衝上來就是一腳把我踢倒在地，脖子上的項鍊被掛斷，掉落在掌櫃的面前，傷疤在我後低聲音罵：“這芽子不老實，能聽懂我們說話也不是什麼好鳥，裝傻充愣就是欠收拾。”

傷疤罵了一句，又一腳踢在我上，見我還是不吭聲怒不可歇一把將我從地上擰起來，這三個月我學的最多的就是怎麼活下去，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順勢重重砸在傷疤的頭上，頓時他眼角裂開鮮直流。

估計傷疤都沒想到我居然會反抗，這一下砸的不輕，我幾乎是用盡全力，傷疤捂著眼角氣急敗壞，剛想衝過來，我就聽見後掌櫃的呵斥的聲音：“夠了，這麼大的人怎麼和一個細娃槓上。”

傷疤雖然咽不下這口氣，可對掌櫃的話卻言聽計從，看得出這些人裡面掌櫃是發號施令的，他看向我，又重新問了一次，知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

“挖紅薯的。”我握著石頭腦子一熱口而出。

掌櫃又愣了一下，就連被我砸傷的傷疤和其他人也面面相覷的對視，好半天我看見掌櫃臉上浮現出笑意，這挖紅薯當然不是真來地裡挖紅薯，黑燈瞎火在荒郊野外說著黑話，不用想也能猜到這些人乾的不是正當營生。

打家劫舍不會選這裡手，殺人越貨也不會挑這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盜墓，而黑話中在山野田裡盜墓被稱爲挖紅薯。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挖紅薯的？”掌櫃也不否定若有所思的笑著問。

如果再大一點我絕對會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可那個時候我才七歲，面對一羣兇神惡煞不知來歷的人，只想著說完他們會放我走，我擡手指著周圍的樹林回答。

這裡四周都是樹園，連綿在一起幾十畝，明堂一馬平川，左右羣山來朝，前有溪河圍繞明堂而過，後有案山形如祥獅凌雲，此地出文貴，這樣風水絕佳之地，埋在這兒的後人必定福音無窮。

在風水堪輿中，這格局被稱爲獅子下山，是上好的風水之地，而掌櫃如今所坐的石頭正是寶的位置，下面一定有墓，而且埋在下面的人非富即貴。

這些都是我從父親那本地眼中學到的，等我說完幾乎所有人都一臉震驚的看著我，掌櫃的都微微張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畢竟這些話從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任何聽到的人都會吃驚，掌櫃很好奇的問。

“誰教你的？”

“我爹。”

“你爹人呢？”

“死了……”我聲音有些黯然。

“那你娘呢？”掌櫃遲疑了一下聲音有些緩和。

“沒見過。”我的回答更加低沉。

掌櫃半響沒有說話，突然遠傳來震耳聾的竹聲嚇了我一跳，這才知道那天是除夕夜，迎新的鞭炮讓寂靜的深夜變的嘈雜，掌櫃對著旁邊的七八個人點點頭。

我看見他們貓在樹林用力按下一個把手，沉悶的破聲從地底傳來，但完全淹沒在竹聲中，我這才明白掌櫃一直看時間的用意，他是在等迎新的鞭炮聲來掩飾盜墓的破聲。

沒過多久有人從樹林中回來對掌櫃點點頭，看樣子應該是得手，然後其他人開始準備繩索，掌櫃從容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酒壺和兩個白麪饃對其他人說：“別慌，時間還早，先等下面敞敞氣。”

寒風中我看見他手中的白饃，一邊冷的發抖一邊忍不住吞嚥口水，掌櫃喝了一口酒看見我忽然笑了笑，把酒壺遞給我：“喝一口就暖和了。”

我遲疑了一下抿著怯生生走過去，接過酒壺想都沒想大口喝下去，辛辣的酒燒嗆得我不停咳嗽，那是很烈的酒對於從未喝過的我來說簡直承不住，燒的胃難想吐，可的確是暖和了不。

旁邊的人看著我嘲弄的大笑，當時不服氣，咬著牙再灌了兩口，酒壺被掌櫃奪過去，豪氣干雲的笑了笑：“這細娃還強橫的很，將來也是難纏的主。”

幾口烈酒下肚子倒是暖和可頭暈的不行，我從地上拾起剛纔被扯斷的項鍊，那吊墜上的石頭不知道怎麼竟然分開，掌櫃的目落在項鍊上，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的凝固在臉上，一把將項鍊拿過去。

“還給我！”我再一次握手中的石頭，那是父親留給我最後的東西。

“這東西你從哪兒來的？”掌櫃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問。

“我爹給的。”我憤怒的盯著他回答。

“你爹什麼？”掌櫃並不在意我的反應，表變的有些焦急。

“顧五。”

“顧五……？！”掌櫃在裡反覆唸叨這個名字，樣子有些茫然的疑，好半天才把項鍊還到我手上，可那吊墜上的石頭又合攏，當時我並沒有在意繫好後戴在脖子上。

我一直專注著掌櫃手中的白饃，而他卻用一種異樣的眼看著我，遠的炸聲漸漸稀疏，他估計是看見我對著白饃不斷蠕的結，慢慢把白饃遞到我面前，然後指著不遠剛纔被炸開的意味深長的問。

“敢不敢下去？”

那盜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可對於我來說面前這白饃的力，完全比對那盜的恐懼要多，我想都沒想一把接過掌櫃手中的白饃，狼吞虎嚥吃下去，執拗的抹了一把。

“敢！”

掌櫃對其他人點點頭，傷疤把繩子綁在我上吊我下去，盜裡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大概下到七八米才我腳才踩到底，打開傷疤給我的手電我竟然踩在棺槨上。

手電的燈穿過腐朽的棺槨，我正好看見裡面的骸，骷髏頭上只剩下兩個黑的眼眶正森森盯著我。

手一抖手電掉落在地上，幾米深的地底我一個七歲的孩子，四周漆黑旁邊還有一剩下骨架的，冷汗頓時嚇了出來，索了半天才找到手電，就聽見傷疤在上面沒好氣的罵聲。

“你怕啥，沒出息的玩意，死的只剩下幾骨頭，又不會爬起來咬你兩口，別像個娘們在下面磨唧，把能搬的東西都裝到袋裡。”

燈中我看見上面吊下一個麻袋，我在下面呸了傷疤一口。

“有本事你下來，誰怕誰是小媽養的。”

我還真不是怕，從小到大我見過的死人敢說比上面的人多，只是剛纔突然看見多有些沒反應過來，傷疤怒不可歇在上面繼續罵。

“王八犢子，還實，看老子待會怎麼收拾你。”

我沒理會他把下面能拿走的東西全放在麻袋裡，前前後後運了好幾次，等到最後一麻袋被拉上去，我再沒見到繩子放下來，寒冬臘月我本來就冷的不行，在地下更是凍的發抖。

突然心中一驚，父親對於墓葬似乎格外有興趣，記得他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一人不進廟，兩人不看井。

盜墓是玩命的行當，不但要慧眼識寶，更重要的是慧眼識人，所謂華山險人心更險，下墓挖寶最怕的就是見財起意。

這羣人半夜三更來這裡還說著黑話，擺明就是不想有人知道份和行蹤，何況我如今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就是被這羣人活埋在這裡也沒人知曉。

剛想到這裡我擡頭就看見傷疤走到盜邊，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角出一冷笑，從上面踢下一些土落在臉上眼睛都睜不開。

“王八犢子，你，既然你能聽懂黑話，那你知不知道啥沉地仙？”傷疤在上面趾高氣昂冷冷的問。

沉地仙是盜墓行當的切口，意思是活埋。

我朝旁邊呸了一口，拾起地上的石頭就向上面砸去，看架勢這羣人是鐵了心要滅口，我說什麼都沒用，傷疤迎著看不見我砸向他的石頭，眼看就要打中傷疤從旁邊出一隻手穩穩接住，掌櫃走到上面的盜邊白了傷疤一眼。

“半天時間不到你就被一個細娃傷了兩次，你還有臉在這兒耍皮子功夫，趕帶人收拾東西撤。”

我心裡當時多有些絕，看著掌櫃蹲在盜上面盯著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的問我。

“真的不怕死？”

“男兒到死心如鐵！”我起稚而倔強的回答，這是父親教我的，事實上我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好像現在說出來合適。

掌櫃在上面似笑非笑的搖頭，扔下一個白饃，我也沒想那麼多，畢竟那個時候年紀小，對死亡還沒有多概念，橫豎要死也得吃飽了再說，掌櫃在上面看著我，好半天才問：“你什麼名字？”

“小爺顧朝歌。”我一邊狼吞虎嚥吃著白饃一邊傲氣的回答。

掌櫃在上面樂呵的笑出聲，然後站起拍拍上的土消失在口，那一刻我所有的豪邁和倔強完全被恐懼和害怕淹沒，嚥下最後一口饃我發現自己渾在發抖。

我突然聽見上面又傳來掌櫃豪爽的笑聲：“顧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諸侯朝靈山，是個好名字，能爬上來就跟我走。”

一繩子從上面扔了下來，我第一次會到什麼絕逢生，不過很多年後回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才意識到，或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註定從那繩子爬出來的我將開啓一段驚險、神而且匪夷所思離奇的傳奇之旅。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