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饕餮酒盞八

寶珠山外，似龍似蛇的山奔河蜿蜒，在朝乍現下，氣勢奔騰。

南星又回到了昨天白紙消失的地方，俯蹲下，五指摁在這青草地上。

“砰砰”掌心隨著充滿生機的地下而跳，似活人心臟，砰、砰。

這下面有生命。

不是人，不是，也不是鬼怪，而是深埋地底的古。

它們有命，卻沒有多人能知到它們活著的氣息。

有命的古董，才能夠活到離開地底的那一日，或者被考古家挖掘，或者被盜墓賊挖走，又或者是被無意闖的人發現。

在時間的浩瀚長河中死去的古董，也化了黃泥紅土，徹底消失。

游覽博館，總覺得陳列的古生似活，不是沒有緣故的。

南星拍拍手上的泥，又出一張黑紙點燃，火滅盡，褪了黑，又出來一張白紙。白紙地，兩角腳，走在這滿是寒的雜草叢中。

它左右晃著“腦袋”前行，撥開的草彼此，窸窣作響，像是白紙在咿呀說話。

南星見它一會往左瞧一會往右看，低眉想了想，問：“是不是偽裝的路口很多”

“咿咿呀呀，咿呀”

“沒有路口”南星皺眉。

白紙沾了水，“”越來越重，越來越，終于走不了，渾癱在地上，著氣用“一角”拍了拍地表，隨后化一水汽，和寒融合了。

南星蹲在它化了的地方，抓了一把土聞了聞，確定可以從這里進去。

山的另一頭，兩條魚在山林中快速穿行，目凌厲，探尋著所經過的地方。它們的軀龐大，掠過山林，卻沒有一點聲響。

邱辭微微抬頭，看著它們畫下的地方，默記心里。

黑白兩魚的漸漸淺淡，消失空中，萬籟俱靜。

邱辭心里的地圖，已經出來了。

這座山下，有一很大的古墓，埋葬著他在找的齊明刀的主人。

里面還有更多的古。

太極八卦圖中，有一條魚，為白；有一條魚，為黑。白魚有一只黑眼，黑魚有一只白眼，白眼通往間，黑眼通往地。

邱辭遠，看見了那只黑眼。

可以通往地宮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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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已升，昨晚的篝火還沒有完全熄滅，剛起床的老賀覺得有些冷，見煙火未燼，便過來烤火。

阿蛋一會也出來了，他抱著自己的水壺灌了兩口水，又回頭瞧瞧南星住的屋子，燭火還亮著，他開口說：“南星姐也不像個淘金客，老賀，你和方哥撒謊了吧。”

老賀沒答，阿蛋又不在意地說：“南星姐是你們請來的警察吧，便調查，是不是”

“小鬼頭怎麼這麼多話。”老賀回頭瞧去，說，“姑娘睡覺就是安靜，你聽聽錢老板屋里，鼾聲滔天，還有蔣正屋里，全是會打鼾的主。”

他說完還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倒是阿蛋頓住了，他再一次盯看錢老板的屋子，確實有打鼾聲。他低頭轉著眼睛，猛地抬頭說：“錢老板一直會打鼾的對吧”

“對啊，可那小子偏偏不承認，自己睡著了怎麼可能知道，苦了睡在旁邊的我。”老賀見他的臉有些白，問，“在想什麼呢”

阿蛋咬了咬牙，說：“阿媛姐去世后，山上就開始有鬼哭聲，還有一盞鬼火晃來晃去，也是從那晚起，錢老板早睡晚起，夜里卻沒有他的鼾聲。”

老賀一愣，手心頓時有些涼，他忙捂住阿蛋的，不讓他再說下去。

錢老板扮鬼是為了什麼可不管是什麼，都不能讓錢老板發現。

老賀知道孫媛未必就是金王殺死的，如果不是，那這里肯定有兇手。

早睡晚起的錢老板，鬼鬼祟祟的錢老板，突然大方的錢老板，最可疑。

“阿媛姐死的那晚，我看見錢老板天剛黑就出去了。”阿蛋挪開他的手，又一次強調，“錢老板殺了阿媛姐。”

老賀一愣，看著年信誓旦旦的臉，突然覺得阿蛋比錢老板要可怕很多。

孫媛死的那晚，老賀和錢老板打牌，打到快零點才散伙。錢老板有沒有殺孫媛他不知道，因為他有作案時間。但天剛黑就出去了，絕對是謊話。

阿蛋在說謊。

反之，天剛黑就出去的人，卻有可能是阿蛋，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跟錢老板在打牌。

靜那麼大，除非是聾子才聽不見。

他是不是也在掩飾什麼。

老賀突然覺得頭很疼，快要裂了。他認識了這麼久的人，卻沒有一個像人，全是鬼，全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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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河床附近的山巒，飛鳥鳴，盤旋飛過，掠得林木沙沙作響。

輕微的風聲穿山，在空無人的地宮里叩出低微聲響。

像是夜里的海低聲唱寂寞的歌。

南星還在山外，只是站在地宮口的已經能聽見地宮的聲音。

但凡墓地，石碑就是口，沒有石碑的，就要找口。這座古墓很奇怪，口更像是活的，也就是供活人進，而非死靈。

南星想起錢老板昨晚說的傳說，約覺得對得上號。

這座古墓，或許不是正常掩埋，而是被迫埋上的。

口位置已經確定好，南星放下背上的巨大背包，面朝口，傾朝它直直倒下。

全幾乎要撞上山泥的瞬間，地宮口豁然打開，似深淵巨口，將南星吞腹。

本該正面朝下的南星在進地宮的剎那，幾乎翻轉了90°，腳底再次朝向大地。

兩界，合而生。

還沒等南星睜開眼，鼻尖已經布滿灰塵的寒氣息。緩緩睜眼，點亮手里的長明燈，眼前出一片坍塌破敗的景象。

遠樓臺崩塌，板瓦散落，殿門丹楹倒落一地，獨獨一支撐，頂住山泥。唯有宮殿斗拱奇天，似還在護衛這破敗磚城。

沒有人，也沒有鬼怪，冷冷清清，

南星每踩一步，都會將四面的塵土推開，在地上深深印上一個腳印。

“咯咯。”

腳底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聲音脆爽。蹲撥開厚重塵土，塵土之下，出一截骨頭。順著骨頭輕掃，看見了這人的頭顱，這人的骨頭，卻是黑的。

被人毒死的。

南星約覺得踩的地方凹凸不平，繼續掃開灰塵，骨頭越來越多，有斷而死的，有被毒死的。

終于停了下來，甚至懷疑這座大殿里鋪滿了死人的尸骨。

連不是第一次進古墓的南星都有些骨悚然。

不是沒有聽說過地宮修好，主人會將修墓人就地殺了陪葬的事，但親眼看見，還是頭一回。

長明燈忽然晃，在沒有風的地宮中有了方向。南星拿著燈，朝著燈火偏離的方向走。

過地上滿鋪的尸骸，從宮殿口，朝前走去。

穿過長長的宮殿，邁了階梯，一步一步，往那地宮主人才能坐的寶椅上走去。

那張寬大由玉石雕琢的椅子，同樣有一尸骨癱在上面。他的，也是黑的。

南星有些意外，以為是墓主人殺了大殿的人，可現在墓主人卻死了。

走到寶座前，目落在森五指上握著的酒杯。拂去那沾染酒杯的灰塵，出它幾千年前的模樣。

青銅酒杯，雕刻著當時最流行的面紋飾。青銅與神的結合，氣氛肅穆，或能顯示主人的神威嚴，或能顯示主人的財富地位，很權貴所喜歡，這里的墓主人非富即貴，用這樣的青銅紋酒杯，并不奇怪。

看著那面紋飾，赫然是一只饕餮。

饕餮自古以來寓意眾多，不乏祥瑞之意。但在南星眼里，更多的卻是饕餮貪食，最后把自己的都吃了的貪婪模樣。

南星在這只饕餮酒盞上，看到了跟縈繞在孫媛木屋中一樣的氣息。

貪婪之。

這件古，就是要找的東西，唯一可以復活孫媛的東西，到它的命，可以讓孫媛活過來。

那酒盞似乎知道有人要它的命，突然劇烈晃起來，想要逃離這骷髏的手。它一晃，骷髏上曾經華麗的服瞬間被震碎，變得破爛不堪，如爛布簌簌落在地上，拍起半丈灰塵。

南星神冷然，手握住那要逃走的酒杯。酒杯猛然一震，如河床干枯的酒杯酒倒灌，漸漸滿杯，粼粼酒水漾著波，五十，杯上的饕餮，也張開了貪婪大口，栩栩如生。

宮殿更加劇烈震，卻沒有柱子樓臺坍塌。

酒杯里的酒溢出杯子，淌在地上，化作一條長河，滾滾東流。南星的視線順著河流去，卻見那河對岸，有兩條魚游過，一黑一白，焦急不安地在一個男人邊纏游走。

愣了愣，邱辭顯然沒有聽見，目仍落在這波濤翻滾的河流中。

“邱辭”

南星猛地大喊，邱辭驀然回神，只見南星雙眼瞪圓，朝他跑來，不等他笑著打個招呼，就被躍過河流的雙手摁住肩頭，直接往河流推去。

邱辭訝然，背后一涼，撲通落水。卻無水聲，耳邊傳來的，是往來急切的腳步聲，是往返無數次的馬蹄聲，依稀還有小販無力的賣聲。

喧鬧的齊國帝都，在烈日的照耀下，也驅不散即將被強大秦國吞噬的云。

公元前221年，秦國如日中天的那一年，戰國七雄，唯有齊國還在苦苦支撐，避免被秦國鯨吞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