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饕餮酒盞十一

誰都沒有想到孫媛并沒有真正“復活”，老賀急忙問：“兇手不是蔣正可他都親口承認了。”

“蔣正說自己是兇手，但我的任務是讓孫媛復活，親自指出真兇。”

阿蛋說：“既然已經知道兇手，就不用繼續了，不然對孫哥來說，太殘忍了”

“不”孫方哽聲說，“我想見見阿媛。”

哪怕只有十分鐘，他也想見見妹妹。明知道只是像魂魄一樣出現，他也想再見妹妹一面。這一別，就真的是天人永隔了。

“可讓阿媛姐活過來親自指認阿正哥，對也很殘忍。”阿蛋搖頭，“太殘忍了。”

南星瞥了極力勸阻的阿蛋一眼，說：“孫媛不會有知覺，雖然像活了，會指認兇手，但并不能算真正活了過來。”

邱辭想了想，問：“好比三魂七魄不全”

“是。而且儀式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南星始終定在桌上的手指，往外輕輕劃去，符文的最后一筆，完了。

孫媛空的雙眼，漸漸有了，有了原本明亮的雙眼。

“阿媛。”孫方終于落淚，從小就相依為命的妹妹死了，他不知道以后要怎麼辦，還要繼續找他們的雙親嗎，找到了又怎麼跟爸媽代，說妹妹死了。

饕餮酒杯中的酒水平息下來，如一條水龍，在“復活”的孫媛邊回旋。

“孫媛，誰是殺死你的兇手”南星沉聲發問。

孫媛的腦袋慢慢回轉，目在每個人的臉上停留。轉至蔣正時，右手緩緩抬起。

狂躁不已的蔣正見孫媛指著自己，終于安靜下來，怔怔看著這張無比悉的臉，后悔了。

“對不起，阿媛。”

蔣正幡然悔悟，卻已經沒有用。他為了山里的金子起殺心的那一刻，就沒用了。

老賀重重嘆了一口氣，忽然發現孫媛的左手也抬了起來，指住了另一個人。

不但是孫方，就連錢老板都意外了。

阿蛋看著那指向自己的手指，一頓，有些不知所措，出笑來：“為什麼指著我。”

老賀也不能相信，朝南星問：“出錯了”

南星冷眼一眨，眼神冷得可怕。

錢老板最先反應過來，沖上去抓住年的領子，怒喝：“你也是兇手你們一起殺了阿媛”

“我沒有，就靠一個死人的指證，不覺得太可笑了嗎，證據在哪”阿蛋大喊，“松手”

蔣正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那晚我只砸了阿媛的腦袋兩次，就去山了，可我回來的時候，聽見木屋有靜，我以為是阿媛活過來了，才再次下手當時本不是阿媛活了，是你從屋里逃走了，是不是”

“阿媛姐當時沒有死”阿蛋憤怒了，“只是暈了過去。我喜歡阿媛姐，我，可是不我。阿媛姐你為什麼不我，為什麼喜歡蔣正，我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跟蔣正好，為什麼要在晚上出來，你不知廉恥，活該”

南星想起阿蛋屋里小花的位置，跟孫媛房間里花的位置一樣。阿蛋或許潛過孫媛的房間，帶著瘋狂的慕者的心思，去窺了的閨房。

錢老板怒了：“所以你殺了”

“呵。”阿蛋挑釁地看著他們，說，“我只是去過那個小木屋，可沒有證據證明我有殺人。”

“三寶山那座木屋窗戶外的腳印你一定有印象。”南星冷然開口，“腳印很小，像人的鞋碼。”

阿蛋一愣，迅速反應過來：“什麼腳印”

“就算你事后回去把腳印給抹掉了，但你理得太匆忙，木屋外的泥地松，腳印很深，只要刨掉上面掩蓋的泥土，腳印一樣在。”

邱辭也了微微嘲諷的笑意，補充說：“一個腳印可以看出一個人的鞋碼，還有，鞋底的紋路。”

阿蛋怔住。

如果孫媛不喜歡他，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我喜歡你啊，阿媛姐。可是不喜歡他，喜歡蔣正，還要跟他離開這里結婚。

那天晚上他看著跟蔣正出門，他跟了上去，卻看見木屋里腦袋被石頭砸傷的孫媛。他害怕，可又不甘心。痛醒過來，讓他救。

他想救的，可是想到跟蔣正的事，他又不想了。

“阿媛姐，你喜歡我嗎”

遲疑了。

下意識的反應，讓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旁邊還沾的石頭躺在那，像在他，拿起它，殺了孫媛。

他不知道自己砸了幾下，充滿了憎恨。

阿蛋跪在地上，久久沉默，沒有后悔。

“是的錯。”

阿蛋說著，大笑起來，不像一個年該有的笑聲。有鳥回巢，掠過暗的天空，就像當年在網戒所，他奄奄一息時，看見的那只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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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真自由啊，誰會來接他呢。

沒有，他被棄了，沒有人在乎他。

笑聲漸漸停息，失神的阿蛋看著遠方晦暗的三寶山，呢喃

“是，我殺了。”

意料之外的結果，讓所有人都陷巨大的痛苦中。錢老板將阿蛋綁了起來，可就算不綁，阿蛋也跟失了魂一樣，癡了。

滔滔不絕的酒水，已經停了下來，沒有了波瀾的水聲，夜晚再一次沉寂下來。

孫媛比之前更虛無了，孫方看著慢慢放下的手，意識到離別在即。他聲問：“可以再為續命嗎我可以出十輩的眼睛，就算永世變瞎子，也”

“不可以。”南星冷聲打斷，“你如果再不快點道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孫方愣住。

時間一點點過去，孫媛快要消失了。孫方手，在的頭上虛無地輕，忍著哽咽低聲：“阿媛，我會繼續去找爸媽，找回家的路，你先走，哥哥很快就來。”

毫無表的孫媛沒有開口，沒有。

南星早就看慣了這種事，從古董上來的命并不能讓一個人的三魂七魄都回來，也只能讓死人做一件事。如果雇主說，只要指認兇手，那復活的人除了指認兇手，是不會說話的。

孫方也意識到了，他只能痛苦地強撐著手掌的力氣，妹妹的頭。

一如小時候，他們站在村口的泥路上等了又等，他著妹妹的頭，低頭告訴。

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阿媛”

風拂過，一滴淚滴在那再次干涸的饕餮酒盞中，沒杯底。

孫媛徹底消失了。

孫方再也忍不住，蹲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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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一如既往地從山巒乘云浮現，照耀著整個寶珠山，明亮又明。

一晚沒睡的老賀見窗戶了亮，立刻出來氣，想曬曬太，把，不，把心曬暖點。他一出來就瞧見錢老板坐在遠，正吸著煙，走近了一瞧，地上全是煙頭，起碼吸了三包。

他在旁邊坐下，了他的煙，了上沒打火機。

錢老板笑了一聲，罵了聲“真蠢”，掏了自己的打火機給他點火。

老賀深深吸了一口，和他一起曬著朝，好一會才說：“這幾天在三寶山扮鬼的人是不是你”

錢老板吸著煙說：“是，天一黑我就去那，點上幾支蠟燭，在那著嗓子唱歌。”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總覺得，阿媛是被人殺死的，想看看會不會有人心虛。”

“為什麼要這麼做”老賀又問了一遍，卻已經不是問同一件事。

錢老板手里的煙頭快燙手指了，他渾然不知，瞧著遠山沉默半晌，才說：“我喜歡阿媛。”他說著自嘲一笑，“我知道孫方不喜歡我，覺得我是個油膩的商，不會對阿媛好，可我真的很喜歡阿媛。阿媛笑得多好看啊，人又善良。可孫方不許我對阿媛好，還跟我打了一架，這小子揍人真疼。”

老賀沒跟著笑，心里莫名沉重：“所以這才是你這兩年沒有離開寶珠山的原因”

真正的商，在沒有利益可賺的時候，早該跑了。他之前就覺得奇怪，像錢老板這種明的生意人，怎麼會留在寶珠山。

錢老板終于扔掉了手里的煙頭，說：“這寶珠山，我不會待了，沒意思。”

老賀默了默，也點點頭：“是啊，沒意思。”

兩人瞧著完全升起的太，察覺不到一點暖意。

真冷。

孫方守了蔣正和阿蛋一夜，他在等天亮，天亮了，他會離開寶珠山，把他們送到警局。

南星過來時，孫方臉上的疲倦比之前更深，毫沒有因為抓到兇手而有一輕松。

南星明白，就算報了仇，孫媛也不會活過來了，外人卻會認為兇手已經一命還一命。然而誰要兇手的命，失去親人的更希死去的人能回來，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覺得開心。

老賀見南星從屋里出來，扔了煙跑過去。孫方也站了起來，知道到了易的最后一步，出他下輩子的眼睛，下一世，他就要變一個瞎子了。

不知道妹妹會不會有下一世，他能不能找到。

南星說：“該出你的眼睛了。”

“好。”孫方說，“要怎麼易是”他突然發現，看的不是自己。

而是他旁邊的人，老賀。

老賀看了他一眼，笑說：“做易的人是我，不是你。”

孫方愣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做這種易”

“這是我欠你們兄妹的。”老賀笑了笑，臉上的褶子里，藏滿了往事，“我認識你的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