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魚紋香薰爐九

縈繞滿屋的煙霧漸散, 耳畔還有五代十國的混聲音。直至屋里的煙霧全都散去, 喧囂也隨之散了。

邱辭忽然明白為什麼南星會答應他的易了。

紅葉是現在的趙倩, 楚立是現在的楊江河。

“孽緣。”邱辭看著那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洗去水的爐子, 說，“紅葉死的時候怨念太深，哪怕過了那麼多世，還是洗不去怨氣。”

南星再次這魚紋香薰爐，它已經不抖了，像是知道南星不會對它做什麼。

邱辭又問：“你說趙倩會不會是對家公司派來的商業間諜再重演一遍當年的事”

南星不住看他一眼，滿含嫌棄。

邱辭見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笑了笑：“你會穿梭古今，知曉往事，但我不擅長這個，我只擅長找東西。”

南星活了這麼久, 別人能懂千分之一已經算是很有天賦, 邱辭已然不是只懂一點。如果南家還在的話, 會收邱辭做弟子吧，天賦擺在那, 就是話多了些。

“誒，怎麼一臉可惜的模樣”邱辭摁在這爐子上面, 到了它異常的安靜, 他想了想, 說, “它吞噬了紅葉的, 等于承載了紅葉的怨氣，到了趙倩手里一直不安，是不是因為當年紅葉的心結沒有解現在安定了，也就是說，紅葉的心結解開了。”

換句話說，如果趙倩是什麼商業間諜，又要毀了楚立，那爐子肯定不會安靜下來。

因此今生的趙倩，真的是來還債和續緣的。

世間回，最終還是會回到原點。

他見南星已經收起爐子，似乎打算下樓。他想，南星應該不會直接告訴他們當年孽緣。雖然他對紅葉的遭遇很同，但事本不該變那樣。只是俗語說上代事上代畢，更何況是上一世。

而且，今生的楊江河依然喜歡，就是不知道趙倩會不會又是上一輩子的紅葉。

唯有時間知道。

聽從南星而沒有上樓的趙倩一直在樓下跟楊江河一起等著，聽見樓上有靜，還突然有異香傳來，讓心焦躁煩，差點忍不住要上樓，還是楊江河拉住了，安等等。

現在終于見到南星和邱辭下樓，快步上前，再見爐子，一瞬恍惚。卻似清風，拂得焦躁的心思飛散，莫名冷靜了下來。

“解決了。”南星將爐子放在的手上，說，“爐子活過來了，也不會再讓你有刺痛，因為它的心結解開了。”

楊江河已經過來，問：“什麼心結”

趙倩懷抱爐子，果然覺得到它活著的氣息，而且沒有了刺心的痛，甚至連那每每捧著它就會想落淚的痛楚也消失了。也問：“什麼心結”

“你跟楊先生”南星說，“前世是一對，只是差錯，憾錯過。”

“那跟它有什麼關系”

“這是你當時用來焚香的爐子，楊先生很喜歡。”

“可為什麼爐子只認得我。”

“因為是你日日所用，楊先生常年在外領兵打仗，接得不多。”

趙倩微頓，低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原來你是個將軍。”

楊江河對前世的事沒有太放在心上，將軍也好，莽夫也罷，都是過往。他握住的手，說：“無論以前是什麼份，也無論是怎麼錯過的，現在不會了。”

趙倩輕輕點頭：“嗯。”

爐子安靜地待在的手上，約飄香，只是這香氣，讓心覺安然，沒有了灼燒刺痛。

將爐子回南星手中，說：“按照約定，我們將它借給你。”又對邱辭說，“同樣按照約定，我們收藏的古玩，你都可以去看。”

“謝謝。”

正收著爐子的南星用余看了看邱辭，他費這麼大的勁，就是為了看別人收藏的古玩他在找什麼南星默了默，對趙倩說：“你有空可以去一趟醫院。”

趙倩略一驚，問：“我生病了”

南星看了的肚子一眼，收回視線，沒有說什麼。

楊江河忽然反應過來，心頭微跳。他知道士有句話天機不可泄，否則不利己。于是沒有再追問，低聲對妻子說：“你最近總嗜睡，對吧那個也有兩個月沒來了，不是嗎”

趙倩也明白了，手捂住肚子，指尖纏抖著，不敢相信。

南星和邱辭出來時，楊江河已經了司機，要帶著趙倩去醫院。兩人走的是小路，看見車子從大路駛去。

南星默了默，說：“如果紅葉的警覺高一些，早點察覺到的雙親已經不在；對楚立的信任再深一點，不相信他會舍得殺自己。就不會一步錯，步步錯。”

最后變了個可憐人，可憐又可恨。

邱辭問：“那為什麼還要幫他們”

南星又默了一會，才低頭看手里的爐子，說：“去吧，轉生吧。”

轉生邱辭略微意外，隨后就看見爐子一震，有一縷魂飛走了。

“那爐子里”邱辭明白過來。

爐子里裝載的，不是紅葉的怨氣，而是楚立和紅葉的孩子。

只是楚立不知道，紅葉也不知道，如今的楊江河和趙倩更不會知道。

當年他們都不知道的那個沒有出生的孩子，用自己小小的魂魄守護著兩個人，怕娘親看不見他，努力找著存在。他等了幾千年，終于等到他們的轉生。

安靜陳列在博館里的他，在等他們回來。

等著有機會，再做他們的孩子。

南星并不喜歡這對怨，但是看見了這個一直在等待的孩子。

邱辭發現，南星比想象中更要善良，更暖。

南星腳步一頓，偏頭說：“不要跟著我。”

聲調冷冷似刀，被凍著的邱辭只好停下來看。

一點都不暖了。

“再見”

“是，再見。”

邱辭笑了笑，不再調侃。中國這麼大，但或許還是會再遇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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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等得心急如焚，商議著要讓馮源再找一個命師的鄭家三兄妹一刻也等不了了。

馮源吸引著全部火力，把一輩子的好話都要說盡，也沒能讓他們滿意。

“換人吧，怎麼會了個假的古董回來，為命師，連鑒定古董的能力都沒有”

馮源如坐針氈，抹著汗說：“失手、失手，偶爾的失手并不奇怪。”

“換人，換一個人，如果再不行，我們是不會支付你任何酬金的，還要跟你們老大投訴你。”

馮源最恨“投訴”兩個字，投訴一次，他的獎金就沒了，投訴兩次，他一年的獎金都沒了。他不得不說：“我認識的命師，只有南星一個，除了，就沒人了。”

鄭家三兄妹很不滿，他們對南星的能力已經有了莫大的懷疑。

懷疑到傭人說南星回來了，也沒有人起迎接。

何聽他們三人吵了一天，頭痛裂，畢竟是上了年紀，太過吵鬧，聽得頭疼。只是聽見南星來了，還是打起神站起來，見手里又拿著個爐子，心知這次有希。

南星在院子里就聽見他們吵吵鬧鬧的聲音，進屋見他們冷待自己，也沒有多解釋一句，直接說：“可以復活鄭老爺了。”

三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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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五個人，鄭家三兄妹和南星，還有何。

何本來覺得這是他們的家事，即便很想留下，但也沒有開口。想著一會他們聊完了，在外面看鄭先生一眼就好。

但鄭汪覺得何是集團和鄭家的元老，說話最有權威，如果是經由作證的囑，得到的支持，產的事一定更順利，因此極力勸留下。

鄭瀟和鄭海一聽，也明白了他的意圖。三人始終覺得父親的心是偏向自己的，于是也一同勸何留下。

何見他們都不在意自己的外人份，又很想再見鄭先生一面，于是沒有出去。

普通的魚紋香薰爐裊裊冒出煙霧，飄散在屋里每一個角落里。

“有香味。”鄭瀟嗅了嗅，皺眉說，“不是香水味，很低劣的香味啊。”

何也聞到了，默了默說：“像蚊香吧。”

這或許就是的鄭先生一直重復提起的，白手起家時，帶著年的子在樹下點著蚊香驅蚊，給他們說故事時的味道。

“我就說，真低劣。”鄭瀟說，“誰啊，拿古董來點蚊香，沒品。”

“噓。”鄭汪不了妹妹聒噪的聲音，瞪了一眼。

鄭瀟天不怕地不怕，也回瞪了他一眼，氣得鄭汪差點要斥責。

鄭海突然驚恐地往后退，嚇得連聲音都沒法出來。正大眼瞪小眼的鄭汪和鄭瀟往前面一看，也立即駭得不敢說話。

霧氣中，死去多日的鄭老爺子，正浮在云霧中，似還活著。

唯有何靠近，怔然看著栩栩如生的他，聲：“您回來了。”

再見一面，最后一面，他要說的話，卻不是對自己說的。

“爸”鄭汪最先反應過來，強忍驚怕，一步上來，“爸，你一向很相信我，對吧，我會替你打理好一切，你可以安心地走。”

鄭海也回了神，也沖過來說：“爸，你活著的時候最疼我了，大哥他虧空公款，還有私生子沒告訴你”

“你滾你的錢都拿去養那些人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兩人互相揭短，互相指責，此時鄭瀟想忍住恐懼的心過去討要產，可兩條抖得厲害，本走不。

云霧漸濃，迷得人心都看不清了。

南星開口說：“說吧，你要怎麼分配你的產。”

爭吵的兩兄弟立刻靜了下來，直勾勾盯著亡父，迫切想從他里知道，誰才是產繼承人。

鄭老爺子的眼睛微微轉著，掃過屋子里的人，目緩緩落在陪伴自己多年的紅知己臉上：“麗麗財產都給你。”

何一愣，眼淚大顆大顆滾落。

鄭家三兄妹也先是一愣，隨后大聲說：“不可能爸怎麼會這麼做，你不是我們鄭家的人，有什麼臉分走產”

何被這話刺得抬頭，目凌厲，盯得他們下意識沒敢說話。可下一瞬反應過來，三人齊齊指責，前所未有地站在同一條陣線上，難得地想起了他們是一家人。

“我不會要這筆產。”何說，“一分錢也不會要。”

三人又同時愣住，剛結為盟友的他們，轟然崩裂，迅速被這句話給瓦解了。

“爸最疼我，這錢你們有什麼臉拿”

“疼什麼，你有疼過爸嗎”

“那你有嗎”

“滾”

無休止的爭吵，在鄭家別墅里彌漫著濃重的硝煙氣息。

南星已經出來了，再不出來，又要跳窗了。何一直看著浮在云霧中的人，直到他徹底消失，香味散去，才收住眼淚。

他走了，再也不會出現。

在外面等候的馮源小聲說：“里面真吵啊。”他又悄悄問，“眼睛拿了嗎”

“嗯。”

“我以為你又要做虧本的買賣。”

南星說：“他們不配。”

馮源想了想也是，這種人才不配讓南星白干活。換做是他，他連他們下下下下輩子的眼睛都拿了才舒服。

一會何也出來了，已經抹干了淚，如果不是臉上的壑還留有淚痕，似乎并沒有哭過。

堅強得讓南星意外。

南星說：“你真的不要鄭老爺的產”

“不要。”

馮源詫異說：“你不要，他們三兄妹會爭得魚死網破吧。”

“嗯。”何眉峰冷淡，聲音更淡，像是說著不相關的人，“所以我才要這麼做。”

就讓他們三個人斗吧，把全部的錢都敗，不缺錢，只是喜歡的鄭先生，所以才留在汪海集團，留在鄭家。

可至死，他的心思都在三個子上。

他讓來鄭家，卻從不提名分的事。

現在，他死了，不想要產，但也不想再牽產大戰中。

的心里，是恨他的。

何嘆了一口氣，心里并沒有因為這麼做而高興。

“你知道為什麼他會病發嗎因為登島時，他們三個人很聽話，很孝順，歡歡喜喜地讓他誤以為他們三兄妹和好了，一家人又像以前那樣。可是那晚，我陪他散步回來，卻聽見他們三個人在互相指責，大吵大鬧。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這是他最后對我說的話，上了樓后，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語氣冰冷，說：“所以，我為什麼要讓他們好過”

南星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人總是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