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河怪談》第五章 鐵板鎮邪

“老爺,東西都準備妥當了。”胡老海進屋稟報道。

不等唐二爺說話,破老道先行“嗚呀”了一嗓子,站起對兩個正在打瞌睡的小徒弟吆喝道:“好徒弟,打起神,拿齊了家伙,咱們忙活起來呦!”

那倆小道立時來了神,一個拿起褡褳,一個抱起竹筐。異口同聲:“師父,都拿好了。”

“好嘞!”破老道大手一揮,“走著!”

破老道一個箭步出了花廳。倆小孩隨其后,魚貫而出。倒是為主家的唐二爺因為過度心悸而一時無法起

胡老海多機靈,他就知道主子嚇得腳了。趕上前將主子攙起來:“老爺,咱也過去瞧瞧吧。”

唐二爺說不出話來,只微微地點了點頭。

破老道帶著倆徒弟,后面跟著一大幫子看熱鬧的王八蛋,呼啦啦來到了原先是唐家西院,如今是平地的空場子上。

空地上,一口大鍋被支了起來。有人正往灶膛里添柴火。油熱了,香氣四溢,灌進在場每一個人的鼻子眼兒里,這些沒出息的家伙們如同犯了大煙癮,使勁撐大了鼻孔,用最大的氣力吞吸著不要錢的濃濃香氣。

胡老海擔心這些人會礙事,著吩咐那幾個臨時幫忙的小子將人群往遠驅趕,不要讓他們離得太近,萬萬不能因為這些無聊之人而攪擾了道爺驅邪逐祟。

那一邊,兩個道從褡褳和竹筐里面分別取出法,一字擺在地上。有一柄銹跡斑斑的三尺劍,一個古銅香爐,一拇指細的鐵釬子,一柄木柄包漿的鐵榔頭,還有一個臟乎乎的麻布口袋。道將三在香爐里,用火石火絨點燃了,垂手立在一旁,靜等師父發號施令。

破老道瞇著眼皮,不不慢地將麻布口袋從地上拎了起來,手從袋子里抓出一大把香灰,嘰里咕嚕,念叨了幾句,“噗”一下,將大把香灰撒了出去。

好巧不巧,恰好刮來一陣風,將剛剛撒出去的香灰全都吹了回去。猝不及防,破老道弄了一個灰頭土臉,惹得看客們轟然大笑。

“嗚呀——嗚呀——好邪的一陣風呦,”破老道邊眼邊咋呼,“好哇,那個禍害是要跟我斗斗法呀。好好好,我倒要瞧瞧,咱倆誰比誰霸道!”

說著,猛然一跺雙腳,倏然離地而起,兔,形似貍貓,未等形落下,在離地一丈高的半空中一連散出去三把香灰,方才穩穩落地。不等圍觀者好,子二次騰地而起,又將三把香灰扔了出去。

落地后,破老道丟掉破口袋,隨地翻了一個跟頭,將那柄銹跡斑斑的三尺劍抓在手中,在眾目睽睽之下,扭起了大秧歌。

只見他,搖搖晃晃,歪歪斜斜;

時而東,時而西;時而蹲,時而立;

時而蹦,時而跳;

里面高一聲、低一聲,咿咿呀呀,嗚哩哇啦,也不知道唱得些什麼調調。

唱著唱著,陡然將銹劍橫咬在牙關之間,忽地騰空翻了個跟頭。

落下時,頭朝下,腳沖上,以雙手替代雙腳,在空場子上快速移著,翻呲著兩個大鼻孔,著地面,呼哧呼哧地,像是在嗅探什麼氣味。

這幅好似猴兒拿大頂,又似野狗找屎吃的稽模樣,怎不那些看熱鬧的王八蛋笑得前仰后合。就連平時不茍言笑的胡老海也被逗得合不攏

別人都在笑,唯獨唐二爺笑不出來。此時此刻的他,如同懷里抱著一塊冰,心里面拔涼拔涼的,你就算咯吱他,也休想讓他角往上翹。

“嗚呀,就是這里了!”猛聽得破老道喚了一嗓子,隨即子朝上彈起,在半空中旋轉了兩圈,穩穩地落在地上。而那只銹跡斑斑的三尺劍卻如同一大鐵釘,牢牢地釘進了塵土之中。

“快看嘿,香灰長了嘿!”

也不知是誰吆喝了這麼一嗓子。剎那間,所有的人都不笑了,眼睛齊刷刷地全都往空地上瞧。

怪事了。此刻并未刮風,可是撒落在地上的香灰卻好似被風吹著似地,快速地向有鐵劍的地方匯集。也就是半炷香的景,滿地的香灰全都停在了鍋蓋那麼大的一塊地皮上。鐵劍被包圍在正當間兒。

“嗚呀——孽障啊孽障,我可找著你了!”破老道一臉得意,回又對站在遠,一臉茫然的唐二爺吆喝道:“那邊的唐老爺啊,要不要到這邊來看看呦?”

“——啊——好呀——”唐二爺剛邁出一步,馬上又退了回來,朝著破老道抱拳致歉:“道爺多多辛苦吧,我就不過去了。”

得。唐二爺慫了。

破老道自是不會強求于他,只顧對跟著人群一塊兒看熱鬧的胡老海說:“老先生啊,煩勞你找幾個力氣大的后生,從這里往下挖。”破老道手往那塊鋪了厚厚一層香灰的地皮上指了指,隨手將鐵劍從地上拔出來,拋給了徒弟。

人倒是不缺,可愿意幫忙的一個也沒有。此刻唯有亮出好,自有那見錢眼開的家伙爭著出力。

胡老海是個老油子,焉能不懂這里面的道道,立即扯開老嗓吆喝:哪個肯出力,賞錢虧不了。

話音未落,立即從人群中出來十幾條膀大腰圓的軸實漢子。

這就夠了,再有人想出力,全讓胡老海攔了回去。天津衛有句老話,“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怪就怪你反應不夠快,怨不得人家不用你。

胡小順取來鐵鍬、洋鎬,到那些壯漢的手里。壯漢們將下,著膀子,鍬鎬齊下,力挖掘。

那幫壯漢子直挖得渾熱汗流,已有五六尺深的大坑中仍不見任何端倪。

“唐二爺,嘛也沒有啊,還挖嗎?”有人在坑里高聲問著。

唐二爺不置可否,斜晲了一眼盤膝在地上打瞌睡的破老道。他見破老道沒有反應,只得巍巍地走到破老道的近前,俯問:“道爺,人家問咱,嘛也沒有,還接著挖嗎?”

“挖——”破老道連眼皮都沒抬,只懶洋洋地吐出這麼一個字。

“唉——”唐二爺嘆著氣直起腰,有氣無力地朝著挖坑的壯漢吩咐道:“挖吧,接著挖,多會兒挖著了東西,多會兒算完。”

“唐二爺,我們哥幾個給您出力,是我們的福分。我們就是給您干三天三夜,也都心甘愿。可我們哥幾個在這里忙活著,我們家里面的老的小的還等著我們拿錢回去買棒子面兒呢。唐二爺,您是富貴人,是大財主,您就當可憐一下我們,多賞我們幾個小錢,我們也能多買幾斤棒子面兒,好養活了一家子。”

這幫王八蛋,趁人病要人命,你不掏錢,他們就撂挑子。

唐二爺瞧不上他們,懶得跟他們廢話,朝著胡老海努一努。胡老海會意,代主人許諾:“好說,好說,各位多多辛苦,一切都好說。”說著,招手把小順喚到跟前,在小順的耳子旁嘀咕了幾句。小順點了點頭,出人群,快步跑回了大院。甭問,小順這是拿錢去了。

“哥幾個,唐二爺疼咱們,咱們還不賣把子力氣,別讓唐二爺白疼了咱們不是。”

“得嘞。哥幾個,干吧!”

鍬鎬齊,又忙活了起來。正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幫窮王八得了便宜賣乖,樂呵著出賣自己本不值錢的力氣。

又挖了足有三炷香的景,忽聽“咣”地一聲,似是鐵到了鐵跟著,就聽坑里面有人吵吵著:“這是嘛玩意兒?咋這麼?好懸沒把我手腕子震折了。”

“挖出東西來了,快過去看看,別是什麼寶貝吧?”

人群一腦地涌向坑邊,探著脖子朝里面觀,眼眸中盡是貪婪,不得挖出了寶貝,他們好一哄而上,搶奪一空。

“嗚呀,你們不要呀,讓條路讓道爺進去,都讓開吧……”

時才坑里發出聲響之時,打瞌睡的破老道猛地睜開雙眼,一縱而起,帶著兩個小徒弟過人群,蹲在坑邊朝里面看了幾眼,嘎嘎嘎好似鴨子似的幾聲怪笑,對站在坑里納悶的壯漢子們說:“幾位朋友,再賣把子力氣,把那東西徹底挖開。”

坑里有人說話了:“挖了大半天,我們都累了,手上沒勁了。”

唐二爺此刻也從人群中到了前面,他明白這些窮王八又想耍多要錢,只得很不高興地答應他們:多多出力,多多有賞。

有了唐二爺的保證,他們便又開了。

很快,端倪顯現了出來。竟是一塊布滿銹跡,看似十分厚重的鐵板。

這可真是蹊蹺了,土壤之下怎會出現鐵板?又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埋下的?真真兒人猜不玄機。

“道爺,這是——”唐二爺帶著疑,忙向破老道請教。

破老道又是嘎嘎嘎幾聲怪笑:“嗚呀,邪祟就在鐵板下面,讓人把鐵板弄上來。”

唐二爺不等坑里的窮王八說話,先行說道:“哥幾個辛苦把鐵板弄上來,我每人再賞兩個大洋。”

天爺,兩個大洋啊。夠買一頭豬、半頭牛了。

坑里的漢子們豁出命不要,這不舍得跟兩個大洋作對。誰跟錢有仇啊?

只可惜,那一條條壯的漢子即便使出了在大炕上跟老娘們兒折跟頭的勁兒,也撼不了一塊鐵板。那鐵板的下面好似鑄著鐵鉤銅鎖一般,紋

唐二爺看在眼里,愈發到心驚跳,他猜不鐵板下面到底藏有如何一個邪祟,但他知道,這塊鐵板之所以存在于世,且又如此沉重難移,必是當年用于鎮邪祟之用。

此刻,破老道臉上的輕松神然無存,換一副嚴肅面孔。“嗚呀——”他扭臉對臉鐵青的唐二爺說:“看來只有借助工了。”

唐二爺點了點頭:“一切全聽道爺吩咐。”

破老道回首對胡老海說:“讓人搭個架子,弄個,找兩條結實的繩子。”

胡老海又隨手在人群里點了幾個人,讓他們幫助干活,事后全都有賞。

趁著這個當兒,唐二爺把聲音低了,問那個破老道:“不瞞道爺,我這心里面這會子沒著沒落的,虛得很啊。”

“平常心,平常心——”破老道好言安

話雖如此,可又有幾人能在極度恐慌的狀態下保持一顆平常心呢?唐二爺起碼做不到,他無奈地哀嘆了一聲,又低著聲音問:“道爺啊,您跟我個底兒吧,這鐵板的下面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啊?我怕——”話沒說完,又咽了回去。

“嗚呀——”破老道說,“不怕,不怕,有什麼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我破老道在此,唐二爺只管把心放寬也就是了。”

“你就告訴我吧,”唐二爺急了,“那下面到底是個嘛玩意兒?”

“是啊,道爺,下面到底是個嘛啊?”

“道爺,別藏著掖著了,說說吧,讓我們大伙兒都聽聽,是嘛不是嘛,不得有個名兒嗎?”

看熱鬧的人們你一我一,嘰嘰喳喳地催著破老道給大伙兒破了這個悶兒。

破老道全當沒聽見,就不理會眾人的催問。八連這老家伙自己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麼。

“借啊,都讓讓,快讓讓,磕著著,可沒人管啊。”

胡老海帶人把應用之搬了過來,不大會兒工夫,就把架子搭好了。

有了工助力,就不信撼不了那塊鐵板。

果然,鐵板在一聲聲號子聲中,有了松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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