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備好了字條，放在袖中,便與陸家大爺告辭,出了破廟,往武寧關趕去。

到了城門口時,他發現城門閉，不讓通行。

劉琨尋了個百姓詢問，說是城中抓捕重要逃犯，是以將城門關閉。

劉琨沒有辦法，只得再次折返寺廟，伺機城。

城的確在抓捕犯人。崔行舟此番親自帶兵前來,就是為了甕中捉鱉。

他的料想不錯,那鐵礦果然跟仰山有著千萬縷的聯系。不過如今這個鐵礦已經易主,換旁的人了。

據混鐵礦的了工頭的暗探回報，先前的商賈，果然與仰山有關。但是現在陸文安排下的人已經被連拔出,換上了與阿骨扇關系好的商人。

而且鐵礦有擴大開采的跡象。蠻人征戰時，抓捕了許多的邊陲百姓,讓他們去鐵礦當苦力，那邊日夜不停地開采，人累死了,就往外抬，扔在荒野里喂狼，如今鐵礦外的荒野，狼群聚集,日日都不斷食……

暗探故意挨近那些個神商人，那些人說話的口音，帶著惠州地界的味道，很明顯是惠州人。

關外鐵礦資源一向富。但是蠻人不耐開采的勞苦，又不會冶煉手藝，煉制不出鋼，而且他們自用能用多？若是能運中原販賣才能換得真金白銀，去購買他們需要的布料和糧食。

而有本事通過重重阻礙販賣關外鐵的人，絕非普通商賈！

崔行舟雖然沒有按住真憑實據，卻也推敲出了大概。

想來被連拔除的，是仰山的舊部，他們與老單于關系切，可是如今蠻人是阿骨扇掌權了，那鐵礦也換了人，換了跟阿骨扇好的商人，而有能力攀附上阿骨扇的，絕非一般的人……

惠州？崔行舟一時想到了那位帶發修行，異常低調的綏王。從表面上來，無論是仰山的禍，還是邊陲的戰，都跟綏王毫無關系。

可是隨著淮王的調查的深，卻漸漸發現，從仰山到邊關，都似乎有綏王的手筆在。

崔行舟琢磨著，自己若不趁此時抓住綏王通敵的把柄，將來怎麼跟綏王談心敘舊，好好算一算帳？

于是便集中人力，主要查詢綏王的線索，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查到了與阿骨扇會的商人離開王旗部落，準備走武寧關回轉惠州。

所以當那伙商人一武寧關時，已經如甕中之鱉，難以逃出生天，被崔行舟抓了個正著。

崔行舟在柳娘子的藥鋪子里吃了盞茶的功夫，就已經逮住了兩個，而另外兩個依仗武功高強，還在城里逃竄。

不過淮王并不心急。反正武寧關的城門閉，他們翅難飛，看著還能躲藏多久！

果然不出崔行舟所料，剩下的兩個商人逃跑時便分兩路，各跑各的。

一個在城里東躲西藏，專門挑各種偏僻之，和追兵們玩了好一陣捉迷藏，直到晌午才被抓到。

另一個商人卻是蹤跡皆無。原來這商人倒是有心計，甩開追兵后，居然挑了一戶看起來家境尚好的院落竄了進去。這家只有夫婦兩人，商人進屋后便用匕首脅迫住了這對夫婦，將兩人捆了起來堵住，又從柜中挑了勉強合的換上，便在屋中躲了起來，準備躲過這風頭后再行逃。

他躲在這里，神不知鬼不覺，居然熬過了一整日。士兵們遍尋城中客棧賭坊沒有找到人，開始分隊逐戶搜查，這才將他抓住。

抓捕了犯人后，崔行舟借了關牢房就地審問。

于是幾個商人被押監牢，當晚就開始審問。

審訊命獄卒將四人人吊在粱上，什麼話也沒說，舉著帶刺的牛皮鞭，沾了鹽水，啪啪啪地每人了五大鞭子。

這鞭有個講究，殺威鞭。鞭子乃是用上好的牛皮裁細，和鍛打好的鐵一攪合而，又韌又結實，一鞭子下去，便能掉一條。

審訊將鞭子練得出神化。一鞭子下去，只掉一，不傷筋骨和本，卻能給人最大的痛，而且流如注。

若是使鞭子的刁毒些，再往大，胳膊里下手，讓人疼痛難忍，鞭上的鹽水浸到傷口，更是讓人疼得死去活來。

若是往常，五鞭后，犯人上皮開綻，模糊，看起來似乎傷勢沉重。犯人麼都以為自己了重傷，再幾鞭下去便沒了命，倒也省事不用再廢話詢問，便一腦的什麼都說出來了。

可今日審訊逐個詢問一遍，卻沒有一個肯招供的。見無人說話，他哼了一聲，道：“人似鐵假似鐵，法如爐真如爐。我看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說完扔下鞭子，命幾個差役換上拳刺，將幾個商人當沙包毆打。

這幾個商人知道自己所涉事大，尤其背后之人位高權重。自己只要不招供，死的便是自己一個。若是招了，死的就是全家了。

是以任憑審訊各種大刑伺候，咬定了牙關不說。

審訊從傍晚一直打到日上三竿，幾個人渾是，昏倒了數次。

崔行舟聽聞了下面的人來稟報，淡淡道：“既然酷刑不能撬開他們的，便換旁的吧。告訴他們，此番若是不招，便砍了他們的頭，用石灰包裹，運回惠州，挨個鄉里詢問，也能找尋到他們的家人。到時候，這戰時私通蠻族的罪名，就足夠讓他們全家落罪，滿門抄斬了。若是他們識相，老實說出來，本王會力保他們的家人無恙，遷往外鄉……”

果然，審訊將淮王的話說了后，幾個人都是有些意，在權衡了利弊之后紛紛開口。供出他們背后之人就是綏王。

甚至連走私鐵礦的路線，還有如何銷售都一一代了出來。

崔行舟看著他們畫出的線路，還有分銷貨的法子，都是妙高明得讓人意想不到，不由得冷笑道：“沒想到綏王還是個經營的高手？”

下面負責審訊的部下連忙補充道：“據說這些個都是延用了仰山先前商人留下的法子，好像是陸文親自安排，并與老單于的親隨接洽安排的……綏王狡詐，知道這里有大利可圖，于是設計鏟除了陸文的勢力，自己取而代之。”

崔行舟挑了挑眉，又是這個陸文。這位前太子的孤不棋藝高超，運籌帷幄，而且頗有經商頭腦，當真是個全才！就連他邊的妻妾，也被他教得有模有樣。看看眠棠，便知道陸子瑜這位夫子是多麼盡心力了。

若是子，很難不對這等有本事的男人心吧？想到這點，崔行舟的面容又冷峻了幾分。

他知道，失憶前的眠棠一定是對那賊子付出了真心。這居然比失給那賊子更人不舒服。

不過被那賊子擄掠去時，眠棠還小，沒見識過什麼男人，對握有生死大權的賊子心，也有可原。

崔行舟當真不覺得自己比那個手下敗將陸文差。眠棠就算恢復了記憶，也應該聰明地知道取舍，盡洗前塵，主忘了跟陸文的過往，好好地跟著他過日子……

雖然淮王覺得自己不該在這等子男的私上太過在意，但是第二日的時候，還是決定回藥鋪子去找尋眠棠。

最近他顧著戰事，倒是短了時間陪陪。

既然弄清了鐵礦的事，崔行舟代給部將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后，倒是可以忙里閑，給自己放一個小假了。

因為昨日閉關一整天，好讓城里兵抓捕疑犯，所以今日開城門時，來回走的行人也了。以至于藥鋪子難得有些清冷。

在城里茶鋪子吃過早餐的趙神醫興沖沖地提著一包果子來，準備給眠棠嘗嘗味道。

沒想到一店鋪就看到端坐在柜臺后的崔行舟。

這讓興沖沖而來的趙神醫大為掃興，橫挑鼻子豎挑眼地看著淮王，氣哼哼道：“你占了我的椅子了！”

崔行舟卻一挑眉：“這里皆是崔家的產業，敢問君是自己帶的椅子？”

趙泉就不看崔千夫長戲太深的模樣，只甩著長袖，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翹著下問：“邊關庶務這麼忙，你總是往武寧關跑，像什麼話？而且我在此乃是救濟百姓的正事，一會來了病患，你不還得給我讓位置？”

崔行舟卻不為所，只說道：“一會藥鋪子就要歇業了，今日用不到趙兄，您盡可回去歇息……對了，有你一封家書送到了我的營帳里，送的是加急的書信，應該是府上有什麼急事，我給你帶來了。”

趙泉心不在焉地接信，又著脖子看了一圈，想看看眠棠在什麼地方。

聽一旁的李媽媽說，夫人這幾日有些乏累，加上今早清點貨后有些困乏，去廂房里睡下了，連淮王來時，都沒有起呢！

趙侯爺這才訕訕起開書信去看。

可是這一看不打，趙泉的屁像被烙鐵燙了一般，撲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坐在他對面的崔行舟，不挑眉看向他道：“怎麼了？”

趙泉氣得面頰都紅了，直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說著便將信塞給了崔行舟，自己則氣得原地打轉。

崔行舟低頭看了后，有些疑不解，但還是道：“這是好事，恭喜趙兄了……”

趙泉此時全不見平日里的吊兒郎當，只握拳頭道：“我跟兩年沒有同房，有什麼可賀喜的？”

崔行舟聽聞此話，眉頭也漸漸鎖了起來，不責備起了趙泉：“這是君的家事，你這般貿然給我看信，豈不是有損……的清譽？”

趙泉此時都氣炸了，恨恨道：“還剩個屁的清譽！”

此乃家事，崔行舟真是不好多言，他為好友能做的，就是一路給趙泉安排快馬，快些回轉鎮南侯府，理家里的那檔子爛攤子。

而趙泉之所以毫不避忌地給崔行舟看，也是知道崔行舟是口的，他也不怕。

可是想到那封家信乃是毫不知地母親所寫，還是一副欣喜若狂的口吻，趙泉就不一陣的惱火。

他此生最怕麻煩，想到若是他說出真相之后，家里飛狗跳，哭鬧不止的形，就有些回鄉切。

倒是希路途上遇到蠻人山匪攔路，他負些傷痛回去，那些人間的俗事就都不會來惱他了。

崔行舟揮手來人，命人立刻給他備馬，安排著趙泉上路。

他也知道趙泉是個沒主意的，給他看信，也是希他拿個主意。

所以臨行前淮王對趙侯爺道：“你此番回去，切莫意氣用事，更不能鬧得滿府皆知。若是月份小，你會醫，自己知道該怎麼辦……你跟雖然淺，可父親乃是朝中閣老，都察院史，若是鬧得太張揚，他家臉上無，你府上也難得清靜。”

趙泉知道崔行舟是為了他好，但是如今他氣頭上，只揮了揮手，便氣匆匆地上路去了。

崔行舟送別好友后，便命侍衛閉了城門，轉又回到了藥鋪子。

只見小憩的眠棠已經起來了，鬢角有些散，面頰睡得紅，一副慵懶倦梳頭的樣子。

方才在廂房里約聽到了夫君跟趙先生在說話，可是起時，發現兩個人都不在了。

現在見夫君回來了，便問趙先生在何。

崔行舟言簡意賅：“他家里有急事，先自回去了。”

眠棠一愣，沒想到趙泉走得這麼突然，便問：“他家里出了什麼急事？”

崔行舟淡淡道：“府上的妾室有喜了，他回去看看……”

眠棠聽說過趙先生家里妻妾群，所以一年里若是當上幾回爹爹，也是可能的。

這妾有喜，的確是件喜事，他自然得回去。

但是眠棠想到夫君跟趙先生年紀仿佛，卻膝下空空，忍不住又是一陣疚，便問夫君知道了趙先生當爹，心里是不是有些不是滋味？

崔行舟卻意味深長道：“并非妻妾有喜，男人便也跟著喜。你想得太多了……”

于是眠棠便也不提。

的夫君向來這麼，就算心里真的難，也不會對講的。幸而最近子調養得不錯，就算再西北的寒天里，也不會像以前那般手腳發涼了，想來若是要寶寶，也能順利些……

就在抱著湯婆子胡思想時，就看見崔行舟又讓伙計給藥鋪子上門板，才攔道：“雖然沒有坐堂先生，可是還有抓藥的，鋪面關閉這麼早干什麼？”

崔行舟道：“昨日城里有逃犯，現在而已不知道有沒有余黨，你這般開門做生意不妥，等到街面干凈了，你的鋪子再開門吧。”

眠棠覺得有理，便問：“那我們回家去嗎？”

崔行舟卻說：“難得有空，我帶你出城散心去吧。”

他一直想帶眠棠去玩，可是戰事張，一直不得閑。

后來穩住了金甲關，可是藥鋪子里卻來了個攪屎子的趙侯爺，整日一副他才是藥鋪掌柜的架勢，著實礙事。

現在趙侯爺家添“喜”，鎮南侯回家滅火。崔行舟也樂得眼前清閑，便想著帶眠棠出城玩。

眠棠聽了自然是愿意。雖然做事老，可到底不到十九歲的年紀，還正是貪玩的時候，便回家換了一方便騎馬的短獵裝穿。

這一服，乃是胡人服飾改良而，眠棠第一次在鋪子里看到時就很喜歡。

買了后，李媽媽巧手幫在素的袖口和領繡上了致素雅的花紋。還另外給配了副寬面緞面的腰帶。

于是原本腰部有些寬的上，在寬腰封的束縛下，顯得而曲線迷人。曲線修長的再搭配牛皮鞋底的長靴子，真是英姿颯爽。

當柳眠棠梳著長辮子，拿著小皮鞭，站立在正在看書的崔行舟面前時，淮王的呼吸一滯，上下打量了半天。

柳眠棠有些不他的心思，便忐忑問：“怎麼？不好看？”

崔行舟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淡淡道：“沒有，很好看。”

他自然不會說，方才看到眠棠穿著獵裝出來的那一刻，的手上甩鞭子的灑，和那種說不出的氣場驟然讓人產生了一陌生疏離質。

就好像每日貓兒般躺在他臂彎上的，不是眼前這個子一般……

崔行舟很不喜這種覺，所以拉著的手接著道：“不過我更喜歡看你穿襦的樣子……”

眠棠甩著小馬鞭立在馬前，微笑道：“可是穿子沒法騎馬啊！我回來便換子給相公你看。”

說完，扭便要自己上馬。

可惜了傷的腳卻撐不住氣力，只上到一半就泄了氣，若不是崔行舟出長臂扶住了，差一點就要摔下來呢。

崔行舟先自利落上馬后，便彎腰鉗住，一把拉拽上馬，用長披風替兜好之后，一揮馬鞭子，便催馬出城去了。

只是在他們離開不久，一個用圍巾蒙臉的漢子匆匆來到了藥鋪前，可看到藥鋪關張，休息幾日的告示后，他急得一跺腳，覺得怎麼這麼寸，剛巧趕上閉店呢！

看上去，倒像是個急著買藥的主顧……

再說淮王，他是一個月前率領手下勘察四周地形時，無意中在附近的山谷里發現了一窩溫泉眼。

那溫泉水汽氤氳，雖是冬季，在熱氣的蒸騰下，此了世外桃源，不冷風侵襲，綠草野花繁茂。

崔行舟發現這里，便想起趙泉說過，若有條件，讓柳娘子溫泡溫泉，才更好養的手腳。

所以這幾日崔行舟兵卒運石，壘砌了一小池子，又用木槽引水，正好可以用來溫泡。

當眠棠下來看到此時，在馬背上就歡快地喊出聲：“夫君，你是怎麼尋到這地方的？”

說完，便下來，繞著小池子走了幾圈，然后迫不及待地芳歇拿了裝食的籃子，從里面掏出了幾枚蛋和鳥蛋。

在家里時，崔行舟說要帶泡溫泉時，便讓李媽媽準備了生蛋和鳥蛋帶著。

此時就派上了大用場，只拿了一個薄薄的小銅盆，舀水泡蛋，然后讓它漂浮在泉眼。

崔行舟問這是在作何，眠棠興致道：“煮溫泉蛋吃啊！用這溫泉水煮，蛋黃凝在一，可是蛋清卻稀薄流淌，撒些魚鮮的醬油吃，最是味。一般的柴火可煮不出那等子滋味。”

淮王心準備這麼一地方，原本是想著華清池慵懶無力的出浴景。可是誰想到，卻只先想著煮蛋吃！

不過帶出來，就是為了讓開心的，所以崔行舟也是坐在莫如搬來的折疊胡床上笑看著道：“你倒是記得吃，這是跟誰學的？”

眠棠放好了蛋，接過芳歇遞過來的帕子，手道：“我小時，大舅舅曾經帶我娘和我去利州游玩，那里溫泉多，娘常煮給我吃。”

說到這，眠棠又是帶了惆悵。也不知外祖一家現在流落何，外祖父他老人家的子骨可好？

不過沒等的傷型，便被眼前另一副景吸引去了。

崔行舟開始準備溫泡溫泉了。他雖然用長巾裹住了下半，可是那健的臂膀窄腰，著實人看得移不開眼……

眠棠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還是忍不住抬眼看。

崔行舟了溫度適宜的水池后，那蒸騰的水汽暈染得他的眉目在了云海里。

“你既然在煮蛋，我便先泡一泡，一會再讓給你泡。”

沒辦法，這池子修得太小，一次只能一個人，不然的話，二人共浴也是件事……淮王一不小心，思緒就飄得很遠。

眠棠一時準備飯食，準備得也心不在焉，時不時眼看閉目養神的夫君。他的鼻子高，側臉尤其優好看。

而那薄而有型的，看著有些冷薄，可是親吻起來，直人怯難當……

就在崔行舟準備出浴時，那溫泉蛋也煮好了。

此番野炊，準備的是冷飯，不過李媽媽準備了薄薄的片，碼放在食盒子里，用小鍋煮水焯，再澆上準備好的醬和蔥花就能吃了，加上鮮流的溫泉蛋，攪拌一下，飯也變得溫熱能口了。

當崔行舟出來后，穿上了寬袍，眠棠已經領著丫鬟鋪擺了一小桌子，夫君換好服就能夠吃現的飯菜了。

眠棠讓芳歇從食盒子里端出了一壺酒，頗為鄭重道：“這是我幾日鉆研，特對夫君的病癥泡的藥酒，你且喝喝，看看合不合味道。”

崔行舟挑眉看著那褐的酒，一時不知，要治自己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