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去,蕭弋邁出了殿門,卻見石階之下站著一個著月白的子，頭上落了雪，看上去模樣秀,又有些楚楚可憐。

是大月國的大公主。

穿的乃是大晉製式的，倒還真有幾分大晉人的味道。

大公主見到蕭弋,便當即拎住,朝他微微屈,行了個大晉禮。

“綺雲見過皇上。”

蕭弋這才又掃了一眼，便見生了一雙杏眼，眼底流出一點怯意，顯然有些懼怕他。但見蕭弋沒有作,綺雲公主就又往上走了一步。

咬了咬，低聲道：“皇上……”話音落下,的眼淚便也跟著落了下來。

蕭弋神淡淡地看著,便瞧還有什麽招數。

綺雲公主囁喏道：“此事,此事並非我心中所求,盼皇上收回命……我心中，我心中所傾慕的人……”抬眼向他看去，淚眼朦朧之下，似乎傳遞出一意：“是您。”

但到底生得不夠，連楊幺兒一分也不及。

蕭弋輕易窺見了眼底掩藏的退與驚懼之意。

蕭弋淡淡道：“哦？”

綺雲公主還當他信了，便接著往下道：“我邊跟隨的使臣，得了父王的指令,讓我嫁越王府中。可我早在那日大宴上，便……”

罷，抿住，低下頭去。上係著的大氅往下了，如此再一瞧，裏頭的裳哪裏算是大晉製式的？分明是用大晉的，裁去領口、腰部，於是便這樣出了一片的脯，同纖細的腰……

到底還是大月國服飾的款式模樣。

蕭弋的目落上去。

綺雲公主的呼吸微微一滯，麵頰上倒還真浮現了一。到底站在對麵的，始終是一個俊男子，對方這樣一打量，綺雲公主便覺得渾都燒了起來。

這時候，卻隻聽得大晉的皇帝淡淡道：“是嗎。”

綺雲公主倒也並不氣餒，事實上也沒得選擇。知曉大晉的人都重禮教，喜歡做表麵君子，麵上自然會表現得不屑一顧，裏怎麽想便不好了……

張了張，正再開口。

蕭弋出聲道：“原來綺雲公主心中慕朕，偏又迫於無奈，隻得嫁給越王……”

綺雲公主點了下頭，眼底承載的眼淚順著掉落了一兩滴，掛在臉頰上落不落。

“可令旨已下，自是不能收回的。”蕭弋出些許思索的神，隨即道：“既如此，瞧見那兒了嗎？”他抬手一指。綺雲公主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心道，他的手指倒是十分好看的，可惜氣勢太過人，讓人不住。

綺雲公主下腦中念頭，便看見那方是石階、欄桿，與空曠的地麵……

疑地看著蕭弋。

蕭弋道：“不若柱而亡，守下這份堅貞不屈的意？”

綺雲公主怔住了，一時間連做什麽表都忘記了，隻愣愣道：“皇上？”

此時太監快步行來，他走近蕭弋邊，俯低聲道：“皇上，娘娘醒了。”

蕭弋當即轉便走，連半個眼神沒分給綺雲公主。

綺雲公主著他走開的影，心底沒由來地一陣張，雙也跟著發。

一邊的侍忙扶住了，低聲喚：“公主？”

綺雲公主環顧四周，都是披盔甲的士兵，還有那佩刀、神冷峻的侍衛。

將想要的話全都吞回了肚子裏，扶著侍的手腕便往外走。

眉頭皺著，心下惴惴，又有些怨懟。

自然不是真心傾慕大晉的皇帝，怕他還來不及。何況早就聽聞了，那大晉的新帝自弱，不一定能活得過壯年。相比之下，倒不如嫁給越王。

奈何父親命，先嫁越王，再假意與新帝相好，若不能將二人縱於手，便挑撥他們也好……

可眼下，方才一示好，便遭遇了麻煩。

難道大晉男子便當真不喜，子這樣直白示嗎？

早知如此，便該再含蓄些。誰能知曉，世間還有這樣男子，送上門的也不要呢？

蕭弋邁坤寧宮中，楊幺兒已經梳洗過後，坐在鏡子前，手裏捧著一本書，磕磕絆絆地讀了兩句，便沒聲音了。

室燃著炭火，十分暖和，上的衫便難免顯得單薄了些。薄薄兩層裹在上，蕭弋一走近，便瞥見了的脖頸、手腕上，都帶著一點紅痕。

大抵是前一日太用力了些。

蕭弋挪開目，便挨著在桌案前坐下。

眾人自覺退下，帷簾中便隻剩下了他們二人。蕭弋手去抓手裏的書，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瞇上了眼，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

微微歪著頭，額邊的頭發輕輕撓著的臉頰，便皺了下鼻子。於是蕭弋手勾開了頭發，順帶挲了一下的臉頰。

隨著他挲的作，的麵頰便以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淺淺的紅。

一點香氣緩緩飄而起，鑽他的鼻間。

蕭弋一手將攬住，輕咬了咬的耳垂。的耳垂巧圓潤，耳垂尖還著一點，分外。

他的作放得極輕，因而一時間並未被驚醒，隻是本能地往旁邊躲了躲。他的手恰好放在的帶上，往旁邊一躲，帶就鬆了，裳開了來。

楊幺兒霎地睜開了眼，茫然四顧。

蕭弋將環抱在懷中，慢條斯理給重新係好帶，低聲道：“今日讀的什麽？”

楊幺兒晃了晃頭，才清醒了些。

指了指桌案上的書。

蕭弋一瞧，卻是一本《詩經》，倒也不知從何翻出來的。

楊幺兒手翻了兩下那本書，低聲道：“架子上拿的。”罷，還又補了一句：“皇上的架子。”

蕭弋聽罷，一頓。

還會自個兒取東西了。

果真是越發長進了！

蕭弋拿起那本書，隨意翻過幾頁，道：“都背下來了？”

楊幺兒點了點頭，張便背了兩三句：“靜其姝，俟我於城隅。而不見，搔首踟躕……”

複雜些的字，已經能認得不了，隻是寫還是要難上一些。

蕭弋眸閃了閃，他住了楊幺兒搭在桌案上的手，嗓音低啞地緩緩道來，往日嗓音中的冷漠戾氣都退了個幹淨：“文靜的姑娘十分麗，邀我於城角相會，卻故意躲藏起來，我踟躕……幺兒知曉這是講什麽的嗎？”

楊幺兒滿麵茫然，隻好扭頭盯著蕭弋。

卻在扭頭的時候，不心過了蕭弋的。不自覺地了下瓣，然後微微拉開了和蕭弋間的距離。

蕭弋抬手了的，將的都得紅了，這才淡淡道：“述男之。”

楊幺兒喃喃複述：“男之？”

蕭弋將的模樣收眼中，心底陡然升起了一強烈的。他知曉自己是貪心的。可世間誰人不貪心？他越是有時候，便也就盼著同他一樣。

他低聲道：“男之，便是見著對方時，會為的或喜或悲、舉手投足所牽。會心跳快，會難自已，會想要同有更親的接……”

楊幺兒依舊懵懂地著他，顯然要理解這樣的事，是極為困難的。

“便如這樣……”蕭弋忍不住狠狠吻住了的，還咬住了的瓣，用牙齒研磨啃弄。

楊幺兒懵懵懂懂地想。

男之，便是想要咬他？

蕭弋單手托住了的後腦，另一隻手便又將先前係得好好的帶給扯開了。

他將倒在了榻上。

他鬆開的，仔細打量著的眉眼。

的眉眼依舊致麗，眼底承載著澄淨的。他用目細細描繪過的五每一，越是瞧，便越是有更多的溫從心頭湧出來。

“尾生與子期於梁下，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是男之。”

“博陵崔護，遊都城南，見絳娘，寫下人麵桃花相映紅。是男之。”

他勾走眼前擋了視線的發，嗓音沉沉道：“朕見幺兒，仙姿佚貌，玉骨香……”他的手指頓在了的眼角邊，道：“眸若稚子，真爛漫。藏之。便也是男之。”

楊幺兒呆呆對上他的雙眸。

他的眼底糅雜萬千，都融作黑黝黝的深沉之，隻要對上，就好像會將人卷進去……

覺到了一點怪異。

指尖麻麻的，那麻意從指尖更漸漸蔓延至了全，覺得頭也是麻的。還熱。熱意將裹在裏頭，讓不自覺地蜷了蜷腳趾頭，來緩解那種麻怪異的覺。

見始終不曾開口，蕭弋一顆心往下沉了沉。

他眼底的彩聚在一，比夜來得還要深沉厚重。

他抬手蒙住了的眼，而後更用力地吻住了的，手也跟著探了的間。

既然不懂得，那便想法子讓一輩子，也無法對旁人生出半分好了……

楊幺兒約知曉他這會兒心沉悶，便笨拙地了他的，算作回吻。

這個作卻如火，蕭弋將扣得更。

不多時，宮人低垂的視線從帷簾下的隙瞥見了地上落的衫，宮人便立時又退到了更外頭去了。

……

楊幺兒一覺睡到了第二日的下午。

懶洋洋地趴在梳妝鏡前，由春紗給理著頭發，手撥弄著桌上的珠花，道：“你知道，男之嗎？”

春紗一驚，忙道：“娘娘，奴婢，奴婢怎麽會懂得呢！”

又並未與宮中侍衛、太監私通。娘娘這句話，實在是嚇得魂都差點飛出去了。

倒是一旁的蓮桂笑了下，道：“娘娘怎麽問起這個來了？奴婢倒是從書中知曉了一些。”

楊幺兒便扭頭看，等著往下。

蓮桂道：“男生出意，便是男之了。”

“意？”

“便是見了他心下……”

心下？

楊幺兒眨了下眼，記在了心底。

春紗這也才反應過來，多半是皇上同娘娘提到了這樁事，娘娘方才有這樣的發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忙在一邊找補道：“蓮桂姑娘的是，見之心，便是生出意了。”

楊幺兒抬手了自己的口。

在呀。

一直都在呀。

蓮桂見作，便又道：“何為心，便是要心跳得非常快，鼓噪如擂鼓一般，這才心。”

楊幺兒出點點恍然的神，暗自點了下頭。

等到用了午膳，楊幺兒扭頭問：“皇上？”

春紗聲道：“聽這兩日大月國與淄國的使臣，日日前往糾纏皇上……”

楊幺兒：“嗯？”

春紗咬了咬，道：“還不是那大月國同淄國，想要將公主嫁到大晉來！咱們大晉，又何須他們的公主呢？嫁過來，想嫁給誰？還不都是想要嫁給皇上？娘娘方才同皇上新婚，正是甜的時候，怎好他們來打攪？”

蓮桂聞言，不由看了一眼春紗，但到底沒有出聲阻攔春紗這番話。

左右都是在坤寧宮中，有盯著，便不會傳出去。

若是這番話，能引得娘娘開了竅，也懂得主同皇上好，知曉留住皇上，隻怕皇上該是要高興的。

又何必出聲攔呢？

這廂楊幺兒安安靜靜地聽春紗完了，方才開口：“大月公主？”

話音方才落下，劉嬤嬤便進門來了，劉嬤嬤躬請安，隨後道：“娘娘，安侯夫人、臨侯夫人與大月國大公主前來向娘娘問安。”

楊幺兒“唔”了一聲。

劉嬤嬤便轉出去，將人引進了殿。

們在前殿等了一會兒，方才等到了楊幺兒。

楊幺兒由春紗與蓮桂一並扶著，坐上了主位。階下，安侯夫人等一並行禮。

綺雲公主心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大晉皇帝那樣難討好，便不如從那位新後上學一些東西，總有能勾得住大晉皇帝的。

那日宴上，可瞧得分明，那大晉皇帝與新後十分親近，可見其恩寵，實在難得。這新後必是有什麽手段的。

綺雲公主行過禮，走到近前，抬起頭。

這樣一瞧，便頓住了。

先前在宴上時，離得遠，隻約瞥見帝後形，心道大晉皇帝形拔，當是個俊人，又道新後影窈窕，當也是個人罷。

可眼下……

綺雲公主抿住，一句話都不出口了。

哪有什麽手段？

心中不由酸酸地想，便是這般容貌，也就夠了。世間哪有男子能抵得住這樣一張臉，衝著你示好呢？

“賜坐。”劉嬤嬤板著臉，站在楊幺兒的邊道。

劉嬤嬤看上去十分嚇人，於是相應的，便也人覺得皇後娘娘威勢十足，該是個惹不得的心思深沉的人。

綺雲公主心上頓時又多落了一塊大石。

原本想著，大晉的皇後縱使漂亮，但也不至勝過。在大月國，素有名，因而父王才遣前來。

又想著，聽聞這新後來曆頗為奇異，無法與貴族子相比，氣質、威勢等種種都該要不及生皇族。

……卻竟都了空想。如今再想來，跟笑話一般。

綺雲公主還未開口，便先被打擊了個徹底，莫是厚著臉皮與皇後討教了，連坐都坐不下去。

總覺得自己這樣的容貌，一旦與皇後坐在一個屋子裏，便被襯作了月亮旁邊的黯淡星子。哪裏還能再忍下去？

隻堪堪與楊幺兒了會兒話，便自己尋了個借口，先一步離去了。

等出了皇宮。

綺雲公主便忍不住咬了牙，回頭看了一眼後的巍峨宮殿，又想起方才坤寧宮中擺設，宮人伺候皇後的場景……到底是大月國不能比的。

這樣的權勢地位、富貴榮華，實在人欣羨妒忌。

哪個子不喜人寵、追捧？

倒也想，一邊有越王心悅，一邊又有大晉皇帝心悅，如此……想來便也能過一樣的日子了。

綺雲公主皺了眉，道：“倒是失策，眼下又不知該怎麽辦才是好了。”

“這有何發愁的？”邊的侍湊近了，低語道：“世上男子縱使裝得再如何正人君子，可又哪有不好的？公主模樣生得好，段也極好……”

“你是讓我以之？”

這個指的自然是，大膽以去了。

否則靠一張臉上的，又哪裏及那新後呢？

大月國民風開放，更有兄死弟承的風俗。這個承，承的可不僅是兄長的地位權勢與家產，還有他的妻妾兒。

一嫁二男，並非什麽稀奇事。

能以打人，那便是子的本事。

綺雲公主初時的猶豫過後，便當即選定了這個法子。

可出宮中，就算是進宮，也很難見到皇上……

綺雲公主腦中漸漸形了一個念頭。

大晉皇帝寵皇後，若是日日都往坤寧宮去問安，豈不就能見到皇上了？

難怪那六公主前兩日總去尋皇後，多半打的也是這樣的主意！

不過那六公主到底年紀，現下都還沒得手，便可見也未施展出什麽有用的本事來。便不同了……

男子心中哪有什麽堅守的底線？

他們便生喜好刺激的事。

若在坤寧宮中，隔著屋門、簾帳，勾引大晉皇帝，豈不是極為刺激的一樁事？若真解下衫，便不信大晉皇帝有拒絕的道理！

咬了下，低聲與侍笑道：“淄國的六公主那日肆意嘲笑我，來日便要知曉，我不止要嫁越王，還要奪走的機會，也好博大晉皇帝的青睞，眼底再裝不下六公主！”

……

大月國大公主要嫁越王府的消息，自然傳了永安宮中。

越王前頭將侍衛弄死，後腳自個兒卻要娶親去了，太後一顆心哪裏平得下來？

本以為，越王扶持，越王便就該知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給的。招手要他，他怎能有不從之理？可如今，事朝著最不願的方向發展而去。

偌大永安宮中，已倍覺淒冷，又因尋不出誰是越王的眼線，而日日難以安眠。

現下自然更覺得中怒火升騰，恨不得撕碎了那什麽大月國大公主……也恨不得撕了皇帝。

可皇帝如今已不是輕易能下手的了。

太後閉了閉眼，來了一個太監，同他了幾句話，便將他打發走了。

第二日。

綺雲公主宮又來向皇後問安，待進了門，卻撞見了淄國的六公主。

“原來六公主也在此。”綺雲公主勉強笑了下，眼底卻差點掩不住厭憎之。

六公主瞥了一眼，撇道：“我要陪娘娘去看雪了。”

綺雲公主當然是想留在這兒，本意是來等皇上的，又不是真來陪皇後的。可皇後都要出門去，顯然不能再留在宮中，便隻好道：“我也一並去吧。”

話完，綺雲公主突然覺到，有一道目落在了的上，如針紮一般，驚得差點跳起來。

循著目看過去，便見立在六公主邊的，裹著黑紗的高個子。

綺雲公主心底一。

這是淄國的巫，還是避開些好。

楊幺兒是不管有誰跟上的，隻管自己看了雪、玩了雪便好了。

先行起，帶了春紗、蓮桂往外走。

六公主等人方才跟了上去。

眾人都擁簇在邊，一路往前行去。眼看著便要到花園了，楊幺兒攏了攏兜帽，看向了旁邊結冰的湖麵。

湖麵，還反著銀。

真漂亮。

楊幺兒了，眼底似乎也跟著映出了點銀。

這時候，那廂斜飛出一個人來，直直往這邊撞。

綺雲公主一慌，往旁邊退了兩步，將楊幺兒撞到了湖邊上。

楊幺兒眨了下眼，一顆心剎那間跳如擂鼓，像是要蹦到嗓子眼兒裏去。

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時刻，的子朝後仰去，一強烈的失重襲來，似乎拉著的子將往下墜。

但還不等砸結冰的湖麵，一隻手已經一收勁，勾住的腰，將堪堪撈住了，並且還將往旁邊一推，穩住了的。

眾人魂都快飛出去了。

忙上前，將楊幺兒圍在了中間，他們甚至差點跪到了地上去：“娘娘，娘娘沒事吧？”

“拿下此人！”那是蓮桂的聲音。

楊幺兒卻愣愣抬手了口。

心跳，快。

這是，心之意？男之？

咦？

抬頭朝前看去。

便見巫亭立在人群之外，正低下頭，整理著撕裂了的袖口，眉眼都帶著冷。

六公主正在他邊低聲詢問。

是他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