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餐廳是一家網紅店，即便是工作日，這個時間點還是很多人。

不得不說這個尹一景很有分寸，男之間第一次見面，選在人多的地方，方肯定會更有安全。

祁時坐下來的時候還有點張：“沒想到這麼多人……幸虧你提前訂了座。”

“第一次見面，總要給你留點好印象，”尹一景笑了笑，他選的這個位置，剛好是不那麼刺眼，但又足夠明亮的區域，他欠了欠，把菜單推過去，“手機點單也可以，但是菜單上有菜品樣式，你可以看看圖片，對哪道菜更有食。”

祁時接過菜單，有些好奇地問：“你怎麼這麼清楚……是之前來過嗎？”

“沒有來過的餐廳，也不好隨意推薦，”尹一景靠回椅背上，還是保持著淺笑，“你前段時間總加班，可以試試那道鴿子湯，對好。”

還真是做了功課的。

“好啊，”祁時低頭去勾畫菜名，“對了，你剛才在外面是怎麼認出來我的？”

“聲音。”

祁時抬頭：“啊？”

“你和我發過很多次語音信息，”尹一景的語氣非常真摯，“剛才你下車的時候對司機說了聲‘謝謝’，我認出了你的聲音。”

“是嗎？”祁時有點兒不好意思，“可我剛聽你的聲音，還覺得和電話里不太一樣呢。”

“或許是我對聲音比較敏。”

對一個長久以來視力損，現在還快瞎了的人來說，是會對聲音格外敏的。

尹一景很快轉移話題：“這次請了多天年假？”

“請了十多天，把能休的都給休了，反正……”

祁時的話都到了邊，又生生給吞了回去。

雖然和yin已經認識很久了，可畢竟是第一次跟他見面，剛見面就說煩心事，多有些不禮貌。

“看來是項目出了問題，而且是你能力范圍之解決不了的問題，”尹一景雙手叉，手肘擱在了椅子扶手上，“于是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祁時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一般分析而已。”

祁時想起來，他說過自己是做企業管理的，也就是說，對于一家企業的組織架構，以及可能帶來的問題，他都會有一定的前瞻。

“如果你有困擾，可以跟我隨便聊一聊，雖然幫不了你什麼，但至這些糟糕的緒發泄出來，會比憋在心里好。”

看祁時臉上還有猶豫，尹一景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這種事，和陌生人說，也比和人說更合適。”

實話實說，祁時心里確實是這麼想的，公司的事，和汪韌說他也不會明白，而且以祁時對他的了解，多半會勸做好自己分的事就行了，公司其他同事就更不能說了。

現在其實除了尹一景之外，也沒有誰能說了。

“雖然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怎麼也不能算是陌生人了，”祁時放松了一些，盡量去找回之前在社件上和yin通時的覺來，“我剛好也有些公事理上的問題，想請教你。”

“請教不敢當，探討一下是沒問題的。”

“我五年前剛畢業的時候就進了公司，這麼多年來，一直帶領團隊搞研發，前段時間頻繁加班，也是因為項目進了最后沖刺階段，好不容易取得了突破進展，能夠進下個環節了。”

“這是好事。”

“但按照道理來說，進生產之后，很多配比公式，核心數據，他們都是需要跟我們一步步對接通的。”

“可現在并沒有這個程序。”

“非但沒有跟我們通，我還發現……”祁時不知道該如何潤這件事，最后還是只能簡明扼要地說出來，“他們打算換材料來節約本。”

“你有證據嗎？”

問題就出在這里。

“我沒有證據，也不可能有機會得到證據。”

“那這一切就只能算作你的憑空想象。”

“其實我前兩天一直在猶豫，今天終于鼓起了勇氣，去找了副總，”祁時嘆了口氣，“照理說其實我們研發部不屬于這個副總管轄，但是生產和銷售都歸他管。”

“看來你們這個副總把責任推卸得很干凈，而且他推卸責任的那個人，是你惹不起的。”

“確實惹不起，”祁時很沮喪，“但是副總已經是我能鼓起勇氣去談的最高級別，再往上我也確實……需要考慮后果了。”

祁時其實考慮過，要麼是方博達在推卸責任，這件事就是他在做主，但沒辦法去證實，要麼方博達說的是真的，那麼背后的人就更不是能抗衡得了的。

“這件事對你來說有什麼無法承擔的后果？”

祁時被尹一景的聲音拉回現實中來：“從目前來看，當然是沒有，我們部門該拿的獎金，該休的年假，一個都沒。”

“那就是說，有患。”

“從消費者立場來看，我們這個產品，主攻的群是殘障人士，如果產品質量出問題，首先害者就是他們。”

祁時在說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沒有直接說出產品服務的主對象質，也是擔心會產生什麼不必要的影響。

才說了一半，尹一景已經猜到剩下的一半是什麼：“一旦產品上市出現問題，追本溯源，你們研發部肯定有推卸不掉的責任，尤其你作為總監，到時候為什麼會沒有和生產部對接所有核心數據和公式，到時候你會百口莫辯。”

祁時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這是能夠預見到的問題，到時候肯定有人出面來承擔后果，但我現在最不理解的是，明知道這樣的問題產品上市一定會出現難以承擔的嚴重后果，他們為什麼要鋌而走險？這不僅是違反了公司規定，而且是犯法的啊！”

“不犯法律只是一個人的底線，不犯法并不意味著就是好人，法律約束不了人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都可能無視規則，鋌而走險。”

服務員這時候開始上菜了，祁時和尹一景的對話也就被迫終止。

尹一景最后說：“既然你已經休年假了，就好好放松一下，天大的事，總有更應該去心的人，等你休完年假回去，也許局面就不一樣了。”

也是。

祁時打起神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我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