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董事會，尹一景和老董事長都缺席了，是徐一諾第一次獨當一面，但是收效甚微。

這次東大會，是很重要的一次機會。

如他所說，其實年輕人接管整個集團，多是會讓老人們不太服。

“爺爺的意思，你心里明白，”尹一景在車上代他，“想要服眾，不是你耍耍威風就能辦到的事。”

徐一諾當然明白：“外公是打算把公司給你的，而你能做到讓所有人心悅誠服。”

“一諾，爺爺背后還有東要代，哪怕是他，也不能任意而為，”尹一景已經不那麼有耐心，“更何況你。”

他的語氣有些重，徐一諾就沒有再在這時候去惹怒他。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車窗上，聽得人心煩意。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到一個紅綠燈的地方，徐一諾把車停下來，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老爺子的期，全家的夢想，從來都是在你上，哥，你們是不是都忘了，我學的并不是這個專業，對接手公司的事也不興趣，我為什麼答應外公，你心里還不清楚嗎？”

尹一景面不改道：“當初我就勸過你，三思而行，你有你的夢想，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沒必要為了任何人搭進來，你當時是怎樣回答我的？”

當年徐一諾剛畢業沒多久，正是氣方剛、容易沖的年紀，他拍著脯說道：“我愿意！我是自愿的！我一定可以替外公和哥守住我們的夢想！”

但這幾年過去，現實給他以沉重一擊。

不是真的熱，就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勇氣，去面對未知的一切困難。

能走到今天，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當初徐一諾那些跟他一樣躊躇滿志的同學們，現在都在他們各自的領域做出了績。

只有他，接手的本就是家族企業，本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做出了績，那是應該的，做得不好，反倒是辱沒了家門。

上個月他剛剛去參加過同學聚會，回來之后就緒不太對勁。

徐一諾沒有吭聲，紅燈跳了之后，他重新發車子，沉默地開了出去。

到停車場的時候，尹一景才重新開口：“你有你的夢想，即便到今天，我依然選擇尊重，所以如果你想放手，一會兒我自己進去開會就行。”

他一邊說，一邊下車，卻沒想到腳下有一個鎖車位的鐵樁，毫不設防下整個人朝前栽下去，差點摔倒。

幸好徐一諾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哥你沒事吧？”

尹一景雙手抓住徐一諾的手臂，回道：“沒事。”

徐一諾一肚子氣沒撒，掏出手機來給書打了個電話，語氣非常不善地代道：“讓業做點事，別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干飯！”

從他進公司開始，一直都沒什麼脾氣，書室的人不至于因此跟他沒上沒下，但對徐一諾的印象也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驟然接到這樣一通沒頭沒尾的指責電話，驚訝之余也立刻就答應下來：“我馬上就去辦。”

尹一景知道他心里有氣，等他撒完了邪火之后，才冷靜地說：“平復一下緒，不過這樣的脾氣，適當發一發，并不是壞事。”

因為他年輕，那些跟著老爺子打江山的東，以及他們的子，都對他不是太服氣，不過是看在老爺子面子上，說些場面話罷了，真正開會的時候，沒幾個人真的給他面子。

加上徐一諾確實從小跟在尹一景邊長大，沒有沾染某些富家子弟的壞習氣，對待邊的人一直都很和善，從沒有過什麼架子，也確實給人一種能輕易拿的錯覺。

但今天這通脾氣一發，書總會有人把消息出去。

未必不是好事。

徐一諾的火氣發了出去，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一直扶著尹一景的手沒有松，直到進了辦公室，他還是堅持把人送到了沙發邊坐下，這才轉走到辦公桌前，按通線電話，人送茶水進來。

“徐先生，今天董事會上的發言材料，已經發到您郵箱了。”

“以后這種級別的材料，提前三天給我。”

一早在那通電話里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徐一諾微妙的變化，當下立刻點頭：“知道了。”

“出去吧。”

一轉走出去，低眉順眼地把門關上了。

“哥，”徐一諾走到尹一景邊，蹲在他面前，把手搭在他的膝蓋上，在面對尹一景的時候，他總是和在外人面前不同，還像是小時候那個犯了錯試圖撒帶過去的小弟弟，“我錯了，以后一定不會再犯。”

他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不管什麼事，只要跟他把道理講明白，他都會說話算話。

尹一景也從不擔心他這些：“在重要會議上的話，這麼多年，你看也該看明白了，但之前有爺爺和我在，他們不會集中火力朝你開炮，今天我不打算去了，就在這里等你的消息。”

如果換做平時，徐一諾一定會立刻瞪大眼睛，和他說盡好話，央求他等“下一次”再去獨當一面。

但這天徐一諾居然沒說什麼，就點了點頭，他仰起頭問道：“哥，你還有什麼要囑咐我的嗎？”

“決策者切忌在東大會或董事會上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尹一景的目變得尖銳起來，“類似‘好像’、‘大概’、‘也許’、‘下次再說’之類的詞，嚴使用，其他的你自己臨場發揮就行。”

徐一諾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角撇了撇，但終究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從小到大，和尹一景一樣，都是在老爺子的熏陶下長起來的，要說什麼都不懂，顯然不可能，只不過因為從前對做生意和管理企業不興趣，沒認真去學而已。

以他的聰明勁，以及這幾年尹一景的刻意栽培，早就能獨當一面了。

只不過老爺子不放心，尹一景想做到萬無一失，總是沒有放手讓他去做。

但是現在已經沒時間了。

“去吧，”尹一景最后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重歸平和，甚至有些溫，“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到。”

徐一諾深吸了一口氣，明知道此刻的尹一景已經看不清楚自己，他還是很努力地朝他撐起了一個笑容。

“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