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乾就到了黃文秋家里，做了個揖：“哥，吃飯呢，這是什麼餡兒的。”

一邊說他一邊長脖子看菜，不用人請，自己在包子跟前坐下。

黃文秋只能讓人拿碗筷來：“豬的，一起吃點。”

江乾揀好的連吃帶喝，把桌上吃的只剩小咸菜，才擱下筷子。

“哥，你昨天央我打聽的事，我問了，還有，只是不是龍團，你要不要？”

“要，”黃文秋二話不說，拿出一貫錢給他，“辛苦你多跑一趟，今天我就買過來，明天我隨船出去。”

江乾接了錢，滿口答應，走了出去。

等他一走，黃文秋立刻小海跟上，自己則快馬去找李文敬。

李文敬穿戴的整齊，正要去上衙，見他來，就先坐下請茶。

黃文秋揖禮坐下：“恩公，小生有要事問，齊相公的賊抓住了嗎？”

李文敬搖頭：“知府限了文書在辦，一點消息也沒有，真不知道是哪個飛天大賊，來無影去無蹤的。”

“確實藏的蔽，不想被小生撞著了，”黃文秋神凝重道：“小生有個江乾的同窗，四幫閑……”

他略過銀霄不提，把江乾賣龍團的事都說了。

李文敬聽了也吃了一驚，當即就要讓人去知府衙門報信，先把江乾捉拿歸案。

“恩公且慢，”黃文秋連忙打斷他，“拿了江乾，恐怕會打草驚蛇，不如咱們引蛇出。”

李文敬聽了又覺得有道理，兩人商議一番，各自離開。

等到黃昏落盡，天幕了青，十字街上挑擔子的手藝人、濃妝艷抹的子、唱說諸般宮調的班子、舞鮑老的、扛鼎走紫的、吞刀吐火的，都往外走。

耳朵里聽著他們或說或笑，眼睛里看著卻很寂寥。

街上除了幾間茶坊酒肆點了燈，其余門戶皆黝黑，默然吞噬著艱辛的人生。

江乾輕車路走進酒肆，徑直往后走，酒保站在柜后，神怪異地和他使了幾個眼，他都沒看到。

后頭是案酒缸等家生，拉拉雜雜擺放一堆，再往后堆著一壁的柴火，柴火旁邊一副油膩膩的桌椅，上面扔著一條爛手巾。

沒有點燈，雖有一彎月，也還是模糊不清，一個穿短衫的正坐著喝酒。

江乾湊上前去：“哥，怎麼一個人喝上了。”

喝酒的沒言語，仰頭又是一碗。

江乾搔頭：“哥，東西給我，我自去吃好的，就不在這里啰嗦了。”

喝酒男子從袖帶里取出一塊玉石樣的東西來，正要遞給江乾，忽然從四下里撲出十來個皂隸，圍住江乾和男子。

男子大驚，一躍而起，奪路就逃，黑燈瞎火之下，無頭蒼蠅似的轉，竟然一頭撞進了黃文秋懷里。

兩人齊齊跌倒，這班衙役趁機就把男子捆上，和江乾一同帶進知府衙門，當廳點起燈火，讓他們兩個跪在階下，連夜升堂審問。

知府朱廣利上堂前坐下，左右雜役敲打殺威棒，齊喊“威武！”

朱廣利喝問：“你們兩個賊人好大的膽子！到了齊相公府上，簡直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喝酒的男子這才抬頭，出來一副驚恐面目，起撞天屈來。

黃文秋立在堂下正看，見他抬頭，暗道一聲不好。

這哪里是銀霄，分明是晉王府上的幫閑杜瀾。

朱廣利聽他是晉王府上的閑人，因游松看他喝酒總是打架，不許他喝酒，才拿晉王賞賜他的金豆給江乾換酒喝，也愣住了。

大張旗鼓的抓賊，結果抓了個酒漢。

李文敬站在堂后聽了，連忙讓人將黃文秋帶進來，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黃文秋低聲道：“朱相公這麼問他，他肯定不會招，依我看，不如先搜，再打上二十，看他招不招。”

李文敬橫他一眼：“別說他是晉王的幫閑，就是晉王府上一條狗，我們也打不得。”

乾坤未定，誰知道后事如何。

再者朱廣利本是寒門，能在潭州連任知府，全靠他祖墳冒青煙，邊有三位貴人。

一得了個夫人，是裴豫章的一位庶妹，二得了個錢谷師爺，積萬累千，毫不差，三得了個刑名師爺，深諳場之道，活的一手好稀泥。

他怎麼可能落晉王的面子。

“難道就這麼放了？”黃文秋不甘心，沒有抓到銀霄，說不定杜瀾就是銀霄的線人。

“看朱相公怎麼辦。”

果然朱廣利當場就讓人解去杜瀾的繩索，讓他回去，不要喝酒惹事。

杜瀾卻不依不饒，大問朱知府誰是首告，讓他出來對質。

朱廣利無奈，差人來黃文秋。

黃文秋急急忙忙出來，跪拜朱知府，細說了江乾勾結江賊，要賣龍團，以及他不肯倒賣私茶，如何發現蛛馬跡之事。

江乾大喊冤枉，說自己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勾結江賊，黃文秋信口雌黃，為了前程，要害他命。

杜瀾也道：“惡人先告狀，說不定他就是勾結江賊東西的賊，知府相公快查一查他，搜他的！”

江乾在一旁幫腔：“對，就是他！”

黃文秋氣道：“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放屁，”江乾反駁他，“你要是堂堂正正，怎麼花茶坊的子，知府相公，我有人證！”

“那等卑賤子，千人騎萬人，說的話怎麼能作數！”

“再卑賤也是人，是人就能作證！”

杜瀾帶著七八分酒意，更是口出不遜：“搜他的，知府相公若是不搜，我就去請王爺來為我做主！”

三人吵一片，朱廣利忍無可忍，猛地一拍驚堂木：“都給我住口！”

堂下立刻肅靜。

朱廣利對黃文秋道：“既然他們指證你，你又指證他們，那就你們三個都搜一搜。”

說完，他就喚衙役上前給他們三個搜。

衙役先從杜瀾上開始搜，出來金豆、彈弓、玳瑁撒扇、短笛，再江乾上是碎銀子、牛骨撒扇、紅荷包。

最后是黃文秋。

黃文秋只帶了一把扇子和碎銀，別無他。

朱廣利眼看著是場鬧劇，冷哼一聲，還未發話，那衙役忽然“咦”了一聲，從黃文秋革帶里翻出來一銙龍團。

革帶本就有銙釘釘在腰后，藏一銙龍團既輕巧又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