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定在九月二十。

“不行，”宋太太搖頭，“你的婚事要，聘禮和彩禮都沒下，我得盯著。”

“下聘禮和彩禮的時候咱們再回來，”宋繪月給宋太太吃定心丸，“嫁妝您是早兩年就點好了，只有多的沒有的，橫豎還有時間，城里糟糟的，我怕出去闖禍。”

宋太太也是怕這個節骨眼上惹人注目，十分心，再三思量后拿定主意：“好，就留下老林和他媳婦看房子。”

于是一家人分頭去收拾東西。

臨行前，宋繪月又讓銀霄悄悄去給謝舟說了一聲。

們一家在潭州城不過是一條小魚，不管游到哪里都不起眼，所有人目都聚集在張旭樘上。

張旭樘果然去了岳麓書院，每日上學睡覺挨罵，下學去岳懷玉外祖家請安點卯，夜里挑燈夜讀，十分勤勉。

人人都說張衙是要浪子回頭了。

付家上下都為岳懷玉高興，兩家本來就門當戶對，現在張衙改過自新，簡直無可挑剔。

岳懷玉的嬤嬤說了張旭樘一車好話，岳懷玉含笑聽完，讓嬤嬤和丫鬟們吹燈睡覺，自己躺在床上盯著床帳子冷笑。

和張旭樘來潭州，全都是做戲給龍椅上那位看的。

他們小兒是冤家對頭，來去，全是為了掩飾張家要對付晉王的事實。

其實個屁！

全是為了給燕王做臺階！

真是夠了。

大姐嫁了個燕王，還沒做太子妃，就高高在上，家中姐妹拜見，不敘姊妹之，滿口的君臣、德行、本分，不知道的還以為馬上就要母儀天下、流芳彤史了。

偏不看好燕王。

不是嫡，又不是長，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找陸泓為主東宮造勢，堵住悠悠眾口，難。

也不想嫁給張旭樘，天天不是去給張貴妃磕頭，就是去給大姐磕頭，一輩子都無法自在。

“聞香！”

在外面打地鋪的丫鬟連忙起來，掌燈到岳懷玉床前：“娘子有什麼吩咐？”

“宋大娘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不過應該不會呆太久，的婚事要近了。”

“知道了，回來了就告訴我。”

還是想見晉王，這次不是為了打探晉王的高低，而是看能不能暗中下一注。

嫌棄張旭樘，張旭樘也不待見，沒有一風，架子倒是比天還大，就是把他和岳懷玉倒關在一間屋子里三五天，他也不會多看兩眼。

一眼還是要看的，畢竟不丑。

周家額匾換了張姓，前院書房里燈火通明，年影映在亮槅紙上，捧卷細讀，后院卻只點了一盞燈，也沒什麼聲音。

乍一看冷冷清清，可一推門進去，里面卻是熱鬧非凡。

一桌酒席甚是富，六個年坐定，張旭樘坐了首席，邊圍著三四個藝雙全的子，旁邊坐著個抱琵琶的郎，也不彈奏，只輕啟紅，呢喃低唱，歌婉轉，勝過流鶯。

張旭樘的手橫在這一堆羅中，上下索，已經有五六分醉意。

酒再過三巡，張旭樘笑道：“都說潭州城子烈，我看不見得，倒像是水做的。”

在座的無一不是京都貴人之子，和張旭樘一同在岳麓書院混日子，聽他一說，都笑了起來。

“哥哥，你這話說的，勾欄里的妹子，烈的都打死了。”

“就是，那后宅子才烈。”

一個姐兒殷勤勸酒，張旭樘就著手喝了，問：“那你們潭州城最有名的潑辣戶是哪一個，小爺我去會一會。”

姐兒笑道：“這等事，可不會讓我們這等辛苦人知曉，您要會誰，還怕會不到麼？”

張旭樘又問那個唱曲的姐兒：“你曲兒唱的好，一定時常出王府大宅，你說說誰子最烈，王爺后院里又有幾朵解語花。”

“您抬舉我，我才能到您面前獻丑。”唱曲的道，“王府的門朝哪邊開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晉王爺養了一群閑人，每日里不是種地就是打獵。”

至于后宅子，閉口不談。

們已經卑賤到泥里了，又何苦再拿其它好人家的姑娘給這些人取笑。

一位年笑罵：“你說的這是晉王爺還是哪位老農？”

倒酒的姐兒：“他還下地秧呢。”

眾人來了勁：“快說說晉王平常都干些什麼？”

幾個姐兒道聽途說，將晉王說了四不像，張旭樘聽的直打哈欠，站起來道：“我去讀會兒書去。”

其它人哄笑起來，眼看著張旭樘去了前面書房，很快就穿出來朗朗讀書聲。

讀書聲不過響了片刻，就停下，再沒了靜。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準是睡著了。”

書房里，張旭樘目炯炯，正在看潭州府的小報。

整個荊湖南路，卷案有提點刑獄司審查，財賦有轉運司查問，從晉王到這里開始，十年以來，早已經被翻了個稀爛。

連計相都找不出來的紕，他更加不用看。

反倒是潭州府書肆出的小報，更值得細觀。

小報堆積如山，他帶來的管家湛士昭也看的眼花繚，只覺得上面的小字都活了過來，螞蟻似的爬，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了眼睛，歇口氣。

湛士昭實際上是張瑞的幕府，此次前來，全心效力于張旭樘。

“都是沒用的。”張旭樘丟開小報，也把眼睛狠狠了兩下。

“二爺看看這個，”湛士昭取出一張名單，“這都是在潭州和晉王相干的人。”

張旭樘接在手里，一個個名字看過去，目最后落到當初和晉王出京的人上。

“黃庭真是忠心，裴家究竟有什麼恩于他？還有謝川，連兒子都帶進去了。”

說罷，他的手指落到“宋”字上：“真可憐。”

雖然上說可憐，可他臉上沒有半分憐憫之。

他看向湛士昭：“咱們選誰？”

湛士昭顯然已經經過深思慮，毫不猶豫道：“謝川。”

“謝川？”張旭樘從牙里出來這兩個字，把它們來來回回咀嚼，吃干抹凈。

要悄無聲息地殺了晉王，再找一個替死鬼，似乎謝川真是獨一無二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