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信任謝川，謝川也很輕易就能接近晉王，而且拖家帶口，很好控制。

一邊想，他一邊把名單卷圓筒，在手心里敲了敲。

信任？

歷經十年前那一場巨變，逃亡路上邊人紛紛反叛，晉王對邊的人還能有多信任？

當年他可是借著下船買東西的機會，連謝家人都甩掉了，只帶著一個什麼事都不懂的。

“瘟猴要是沒死，單槍匹馬就可以進王府，殺掉晉王，”張旭樘仰面躺進椅子里，看著頭頂上華麗的藻井，毫不掩飾的發牢，“早幾年我就和姑母說過，趁著晉王羽翼未，盡早將其除掉，姑母怕失了帝心，不聽我的。”

如今晉王邊水潑不進，再來辦事，難上加難。

湛士昭低聲道：“晉王終歸是龍子，皇上雖然不問，心里卻記掛著，貿然刺殺他，了，皇上也是要疑心咱們，不，咱們更會留下痕跡，貴妃娘娘也很難辦，朝堂之上，向來是牽一發而全。”

說著，他看張旭樘不以為然，又加了一句：“皇上也不止這兩個兒子。”

張家雖然把持著朝政，可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他們張家的天下。

天下也不止有他們張家一家人，還有其他的臣子。

張旭樘笑道：“那就讓皇上只剩下咱們燕王爺。”

湛士昭讓他嚇得一個哆嗦，很想上前去捂住他的：“二爺慎言！”

“怕什麼，”張旭樘像是故意要嚇湛士昭似的，一張哇哇的往外吐心聲，“哪一朝哪一代的皇位不是這麼殺出來的，剩者為王罷了。”

不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也是有的，就怕他們殺個死去活來，最后便宜了別人。

湛士昭不敢接話，默默無言，心想勝者為王，究竟誰勝，不到最后都不能下定論。

張旭樘笑話他：“難怪阿爹讓你跟著我，原來是因為你膽子小，可以和我中和中和。”

他把翻出來的真心——黑心話收回去，不再刺激湛士昭，以免毒殺晉王的事沒辦好，湛士昭先嚇死了。

“比起謝川，我看晉王更信任黃庭，可惜黃庭無牽無掛，又跟在晉王邊不面，也是個針不進的人。”

湛士昭點頭：“所以屬下認為還是得用謝川，事之后，謝川再以死謝罪，和咱們毫無瓜葛。”

張旭樘搖頭，丟開冊子，兩手放到書案下，用力一扣，頂出暗格，從里面取出一個白瓷瓶。

瓷瓶在燈火下泛出輕細膩的黃澤，瓶塞上系著紅繩，張旭樘將手指套在紅繩里，把瓷瓶甩了一圈。

“二爺小心！”湛士昭大驚失，沖上去雙手抱住瓷瓶，取下來放在案上。

張旭樘笑道：“你張什麼，這麼難得的毒藥，我不會砸了的。”

湛士昭心想這可不好說。

張旭樘盯著瓷瓶，目晦暗不明：“黃庭和謝川，都把晉王看的很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晉王心里，把誰看的最重？誰給他的東西，他才會毫無防備的吃下去呢？”

說完，他把目轉向湛士昭：“你要知道，外面的水，姑母都不喝一口的，給試毒的人都有好幾個，宮里出來的人……”

話未盡，意已盡，他呵呵笑了兩聲。

“急事要緩辦，我們剛來，晉王一定防備的不風，要是貿然用人，打草驚蛇了，以后更難下手。”

湛士昭應聲：“屬下再多方查探。”

“對，挖地三尺的查。”

張旭樘又拿起一張小報，翻來覆去看了一遍：“這兩個人爭頭牛，竟然頭都砸破，都說民貴君輕，可實際上人還不如牛值錢，賤民賤民，誠不欺我。”

把小報看到八月十五，張旭樘差點看斗眼。

可惜一無所獲。

中秋夜，三秋恰半，銀月滿輝，金風玉相逢，恰是游玩之際。

張旭樘領年公子，閑人門客，早早霸占了天星閣，登高遠，憑欄賞月。

街上也是肩踵，夜市直開到五更才會散，無論貧富，都竭力熱鬧過節。

張旭樘在閣樓上指指點點，縱忘，正高興時，忽然聽到下面一陣鬧喊。

湛士昭下去一看，原來是幾個惡年和閑人把著天星閣，不許其它人上來，一群人鬧的不可開。

若是平常，百姓也不敢為了上天星閣和張家對壘，但是今日不同，三年一貢舉，諸路州府、運司，都在今天放試，荊湖南路兩個貢院都在潭州，今天正是放試第一天。大風小說

赴解人士蜂蛹而至，送考的親朋也滾滾而來，特地來天星閣，拜文昌帝君和奎星兩位神君，求個文運亨通。

沒想到天星閣讓張家霸了。

“憑什麼不讓進，你們是皇帝還是州！還是這閣兒是你們家修的！”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有不許人拜神的道理！”

“我們偏要進去，你們還能把我們打死嗎？”

張旭樘聽的津津有味，對邊人道：“這些人真可憐，無能之輩，還學狂犬吠個不停。”

年們聽的哈哈大笑，把紛爭當玩笑話聽。

聽著聽著，湛士昭忽然靠近張旭樘，低聲道：“二爺，不對勁，您聽。”

“有個執宰的爹，就能把神君都霸占了嗎？難怪把朝堂也給占了。”

“今天阻止我們拜神，往后是不是就要阻止我們金榜題名了！誰不知道你們恨陸老師！”

“就是，往后我們岳麓書院的學子，怎麼能在張相爺手里出頭！”

“晉王在這里十年，都沒霸占過一草一木，今天還在貢院外派送‘黃甲頭魁’，讓大伙兒都取個好兆頭！”

“張家只手遮天，來日我金榜題名，絕不投到他門下！”

張旭樘變了臉，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覷，訥口不言。

怎麼說著說著，這些話就變了味道了？

“我出去，你們散了家去，”張旭樘匆匆下樓，又側對湛士昭道，“找到說話的這幾個人。”

到了階前，張旭樘了折扇，沖著眾人深深做了個揖：“鄉親們誤會，我張某哪里敢霸占著天星閣，是小某有些心事，難以在眾人面前啟齒，才在中秋佳節來許下心愿。”

他說罷就招手讓惡人過來，一并認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