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樘混在人群里，跟在馬車后面，聽了一肚子八卦。

回家后，他先見了湛士昭。

湛士昭稟報道：“二爺，天星閣下面那幾個人沒找到，問閣下的人，都說一轉背就不見了。”

“算了，”張旭樘喝了口茶，“明天你仔細打聽打聽宋家，宋大娘子孩時起就在王府玩耍，分量和謝川比起來，應該差不了很多，有個黃文秋的犯了私茶的事，還是宋家去求的王爺。”

“是。”

湛士昭把人撒了出去，打聽了兩天，回來對張旭樘道：“剛來潭州，宋大娘子和晉王爺還親無間，后來宋大娘子長大，宋太太又是寡居，來往就不多了，您說的私茶那回，宋大娘子也是找的謝川。”

張旭樘點了點頭。

孤兒寡母，倚草附木，只能扎籬牢，才能不讓人趁虛而。

只是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一時半會兒卻也想不起來。

湛士昭接著道：“謝川的夫人，在外倒是對宋家母十分照顧。”

張旭樘倒拿著折扇，用扇骨敲了敲眉心，細問：“宋大娘子的婚事，那邊有沒有什麼反應？”

“王府那邊并未見什麼作。”

張旭樘閉上雙眼，搜腸刮肚想了一遍，依舊沒有想出自己心中那刺從何而來。

也許是忘了最關鍵的一句話、一段文字、一個人，只要能想起來，就能云開霧散。

思索未果，他睜開雙眼，將此事先放在一旁。

世事往往如此，就是需要那靈犀一點，此時不到，自然有到的時候。

“宋家住哪兒，我去會一會。”

湛士昭道：“橫魚街，不過眼下他們并未在城中，說是我們來潭州第二天，他們就去了梅山縣。”

張旭樘打開扇子搖了搖：“定下了婚事還往外跑，難道是中秋節要在梅山縣祭奠亡者？你去問問，往年他們是在哪里過的中秋。”

湛士昭早已經打聽得清楚：“今年是頭一回。”

張旭樘冷笑道：“倒是都把我當蛇蝎一樣避著。”

無關要的人蜂擁而至，至關重要的人卻一個都尋不到，真人心煩。

湛士昭道：“宋太太應該是將宋祺之死銘記于心，不僅遠離晉王，見我們城也是避之不及，我看宋家可以劃去了。”

張旭樘雖然點頭，神卻依舊凝重，將手邊小報翻看了幾份，站起來道：“找人去梅山縣盯著，要是們有意離開潭州，直接殺了。”

“是。”

“我去醒醒神。”張旭樘出了書房，徑直去了后院。

后院里燈火輝煌，滿懸彩繡，遍鮮花，那幾個伙伴已經還了家，鬧的竹管弦齊鳴，十分聒噪。

張旭樘隨手摘下一朵千萬縷的黃在幞頭邊，嘻嘻哈哈的走了進去。

這一夜直鬧到五更方散，城外各縣在家中賞月的多，也歇的早。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銀霄就起來了，裝兩籮筐竹筴，挑著高肩擔子去路口賣。

梅山縣多的是崇山峻嶺，山路不好走，昨夜許多探親的人宿在縣城里，今天必然要出城，他只在莊子下的路口坐定，就可以做生意。

他已經連著賣了三天，今天再賣一天，剩下的再賣個兩三天，就能把宋繪月弄的這些消遣之賣。

莊子外面只有一戶人家，宋家的莊子平日就是請他們灑掃，莊子上出的糧食也都給他們。

銀霄找了塊石頭坐下，拿著把柴刀慢慢磨一片厚竹。

那戶人家家里閃出個七八歲大的小，跑到銀霄邊看了片刻，問道：“銀霄哥哥，你是在做什麼？”

“彈弓。”

小“哦”了一聲，看了片刻，又道：“好像牛丈丈家的大弓。”

銀霄做的彈弓也是竹反曲，只是配雙弦，弦中間用編彈槽，可裝三個泥丸。

小看的很認真，想起什麼似的忽然道：“你進去喝茶嗎？”

“不去。”

“哦。”

小干脆蹲在他邊，津津有味看了起來，渾然忘記家中有人眼穿。

屋子里的小娘子穿新戴鮮花，人在窗前坐，眼睛和魂卻往外鉆，一直鉆到銀霄的上。

漸漸的，就看的癡了。

不過十四歲，日里顛著兩條忙東忙西，喂豬喂種地除草，天生的帶著一子野勁，如今銀霄來了，俏的給銀霄端了兩回茶，端出了無限的思。

自己的臉，不白凈，再自己的手，也不細，自己察覺出了一點不妙，于是開始學那閨中娘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點小心思，瞞不過自家娘親。

婦人看著兒顛三倒四，有心要管教，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銀霄從頭到尾，都沒和姑娘說過一句話呢。

總不能怪他生的太好了吧。

他往那石頭上一坐，長健，劍眉眼，滿地的草葉都了刀劍，把他凜冽地簇擁在了中間。

大山越是沉重威嚴，他的面容就越是沉靜，婦人自己也幾乎看的迷。

可見也不是自己兒的錯，這誰不看呢——又不要錢。

銀霄在這里賣了半天竹䇲，兩文一個，從日出賣到晌午，便賣掉了。

不過半天的功夫，里頭那位小娘子，已經含著意請他喝了兩回茶。

銀霄若有所思回到莊子里，到了第二天，挑著滿滿當當一個擔子，一口氣走到縣城里去，擺開來賣的干干凈凈。

賣了回去，他也繞著路走，從山邊小路健步如飛的上山，回到莊子里。

宋繪月見了他就問：“你去哪里賣了？”

銀霄垂著腦袋擺弄扁擔：“縣里。”

“跑那麼遠干什麼呢？”m.166xs.cc

“賣的快。”

宋繪月看不到他的臉，笑道：“你別害，我已經知道啦，李嬸嬸今天來找過阿娘，阿娘讓我問你的意思。”

銀霄抬頭，眼睛里干干凈凈的，神很坦：“您覺得呢？”

宋繪月道：“我覺得不太合適。”

銀霄眼里閃過一喜，宋繪月又道：“你比我還小兩歲呢，和清輝一樣大，不過你要是喜歡，也可以先定下來。”

銀霄眼里的芒迅速黯淡下去，又變了個八風不的模樣，憑空年長了幾歲。

他冷淡的回復宋繪月：“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