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不下來。

俞麗就有些猶豫，“阿芙都多年……”

“師父，就讓我試試罷。”李意溪忽然道，然後遞了個眼神給陳寧錦，“我平時有練功的。”

周圍的學生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別看他們剛才和李意溪聊得開心，那都是因為對八卦好奇，其實心裏對並不怎麽服氣。

想想也是，一個去闖娛樂圈了的前昆曲學員，就算拿過小梅花獎又如何，這麽多年過去了，說不定早就不進則退了。

陳寧錦瞇著眼睛在人群裏掃了掃，將他們的心思盡收眼底——都還小呢，基本都還不怎麽會掩飾想法。

“是啊，師父您還不信阿芙麽，不講假話的。”勸道。

俞麗扭頭看了眼鎮定自若的李意溪，看的神態像有竹的，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去罷，換裳就好了，臉畫不畫都沒事。”

李意溪哎了聲，接著被陳寧錦一拉，不由自主的就跟著往外走了，“走走走，師姐給你換。”

今天一定要讓那群小屁孩兒吃個下馬威，陳寧錦的師妹是能小看的麽？！

第二十一章

最後李意溪還是決定扮上全副造型，“都換了戲服了，也不差這會兒功夫。”

俞麗和陳寧錦這樣也是為了讓在學生們跟前多幾分說服力，好讓不至於難以服眾，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大意了。

戲曲裏每個角的裝扮都是有定數的，不管怎麽改良，大都離不開最初定下的那套，就像這出《思凡》的空，“穿道姑，襯月白素褶子，道姑馬甲，白帽，束黃宮絛，束湖絛，白彩，著彩鞋，戴道姑巾。”

李意溪心裏默念一遍，然後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確定沒錯了，又聽見陳寧錦說調好了，便坐到了鏡子前。

陳寧錦手在臉上抹著，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忽然噗嗤笑了一聲。

跟著又歎了口氣，“阿芙，你還記不記得……”

頓了頓，李意溪一愣，嗯了聲，尾聲上揚，是個疑問詞。

“上一次你唱《思凡》，也是我幫你抹的彩。”笑應道。

一麵講，一麵給李意溪抹完最後一點油彩，然後拿起了勒頭的網巾，抬抬下，示意轉個。

李意溪側了側，麵向化妝鏡坐好，嗯了聲，“當然記得了。”

那是拿小梅花獎那次，要現場演出，就是陳寧錦替扮的裝，一麵化一麵囑咐了好多話，無非是怕怯場。

那時陳寧錦和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等你以後這樣的場麵經曆得多了，就不會怕啦。”

也是這麽以為的。

誰也沒想到，那是第一次拿到曲藝屆的獎項，也是最後一次，之後再也沒有登臺演過《思凡》。

“現在這個裝扮比那會兒還好看，果然是長開了。”陳寧錦喜滋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意溪頓時就回過神來，集中注意力往鏡子裏看了過去。

鏡子裏的小旦眉梢眼角含著一，微微低著眉做了個眉眼，風頓時就流瀉出來。

可是一站起來，揮了下拂塵，往那裏一站，就是個眉目靈姿態端莊帶發修行的俏麗小尼姑。

“……你別這麽看著我！”陳寧錦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捂著心口嚷了一句。

這也太勾人了，這哪裏來的了春心的小道姑！哪門子的出家人，分明是從山裏跑出來搶書生的狐貍！

李意溪眨了眨眼，嘻嘻笑了聲，“師姐，我不？”

“，過頭了。”陳寧錦推了一把，口而出道，“怎麽沒人找你拍戲？怕都是瞎了眼罷？！”

說完才覺得不對，忙看了一眼，見神未變，微微鬆了口氣。

李意溪還是笑著嗯了聲，附和了一句：“蕓姐說肯定有人整我，可能就是那些人嫉妒我的貌。”

陳寧錦深以為然。

遠正看著貓狗玩耍的傅先生不知怎麽的覺得渾有些發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李意溪全副頭臉都扮好了，提著擺和陳寧錦從化妝間回到隔壁的練功房，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大家夥都怔住了，這和方才穿著便服時溫和氣的那個李意溪大不相同，顧盼神飛之中自有一種態，窈窕淑說的大抵如此。

“……阿芙來了。”俞麗忽然心裏有些酸，忙眨了眨眼，笑著朝招了招手。

之前以為這一輩子都看不到阿芙做這種扮相了。

果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混不下去娛樂圈怕什麽，還能唱戲不是麽。

陳寧錦走到俞麗的邊，讓個學生去開伴奏，然後看向了李意溪，笑盈盈的充滿了期待。

《思凡》一折半個小時，從出場到下場，全都是旦角一個人的獨角戲，李意溪一個人在場地中央，朝四周的神佛羅漢做著作，唱道：“……又則見兩旁羅漢塑得來有些傻角。一個兒抱膝舒懷，口兒裏念著我；一個兒手托香腮，心兒裏想著我；一個兒眼倦眉開，朦朧的覷著我……”

寄養在庵裏的小尼姑空，卻不肯想什麽即是空，對著佛前燈香積廚幻想房花燭玳筵東閣，想要鍾鼓樓變夫臺，草團也比不得芙蓉褥。

是要離開這裏，去嫁漢生娃的，佛祖覺得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罷，還是快活更要！

與不停地唱念相符的，是李意溪紛繁富的舞蹈作和表演技巧，一個竇初開的小尼姑年活潑又煙火氣十足的形象就這麽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俞麗和陳寧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個靈的影，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底的欣喜和快。

“還是阿芙演得好。”陳寧錦低聲說了句。

俞麗沒吭聲，卻也點了點頭。《思凡》不好演，曾經看過不二十出頭的演員唱到後麵氣息不足噪音頓失圓潤，手裏的拂塵做段時不小心掛在了頭飾上，狼狽頓生。

好在李意溪沒有這樣，不愧是的徒弟。

李意溪扮的小尼姑端莊中有些輕佻，既有出家人的品相，又有的頑皮，熱烈得像一團火，恨著這不會說話的泥胎，又想著塵世間的滿與幸福，在虛實中遊刃有餘。

直到最後一個音節落地，周遭安靜了半晌，才忽然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然後有一個男生喊了起來：“師姐牛！666！”

大家一陣哄笑。

李意溪這時才覺得有些累了，在表演時要控製呼吸實在有些難，等到結束才敢大口呼吸，“師父……”

走到俞麗的邊，眨著眼睛看，黝黑的眼仁兒裏一片水潤，襯著眼角的紅油彩，嫵又多。

得讓第一次見這模樣的人覺得心驚，好些孩子竊竊私語的討論道：“沒想到師姐那麽。”

“還那麽厲害，難怪陳老師那麽嫌棄咱們。”

“就是啊，我要是有李師姐一半功力，說不定也能拿獎了，羨慕。”

陳寧錦得意洋洋，跟自己擺了威風似的，把學生們趕去練功，拿李意溪來模板教訓他們，“你們師姐以前每天練功練到飯都忘了吃，看看你們現在……”

李意溪聽了：“……”我沒有我不是師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怕穿幫？？？

俞麗忍不住笑出聲來，拿紙巾替抿了抿額頭的汗，“隨去罷，你唱得好，心裏高興著呢。”

“師姐教學生怎麽這個樣子。”李意溪嘟囔了一句，“萬一讓人家知道我以前一天吃四頓怎麽辦？”

俞麗愣了愣，“……你都不在娛樂圈了怎麽偶像包袱還這麽重？”

李意溪努了努，一撇頭，一副倔強的樣子。

“你來，我跟你講講你剛才的表演裏有什麽問題。”俞麗見這模樣，覺得有些無語，索跳過這個話題，說起了眼下的專業來。♂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一聽這個李意溪就立刻扭回臉來了，認真聽著的指點，一遍遍糾正自己的問題。

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段學藝的時。

曾以為那樣的日子會過一輩子，卻沒想到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午飯是在學校外麵的小飯館吃的，下午還是看學生練功，排練間隙虞盛清過來看了看，把帶去劇團和大家見了一麵，大家見了驚訝，寒暄時紛紛問是不是回來上班了。

也不是沒人打聽在京市的事，話裏話外的問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笑著解釋道：“就是合約到期了沒有續，也沒有找下家。”

不管對方信不信這個說辭，自覺是沒有說假話的。

但大概們是不太信的，尤其幾個從前就不太看得慣李意溪獨得俞麗看中的，看的眼神不是輕蔑就是嘲笑，一副了然的樣子。

在們看來，李意溪實在是落魄，要不是混不下去了，誰會放著鮮亮麗的明星不當，跑回來學校當什麽老師啊，說不得就是被人趕出京市的。

李意溪不是沒察覺到們的想法，但對此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也就沒太在意。

反倒是虞盛清覺得不好意思，很快就把李意溪帶走了，“我本來想著你回來了，這邊又是老人，所以才……沒想到會這樣，是我欠考慮了。”

說著苦笑了一下。

李意溪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反正我又不是在劇團，小昆班的小孩兒們倒可的。”

雖然一開始不太服氣，但一出《思凡》過後，他們已經和李意溪打一片了。

見真的沒不高興，虞盛清倒沒再說什麽，隻心想著以後讓那些人欺負才好。

到了下午四點多，陳寧錦讓李意溪先回去了，“明早你來指導他們罷？”

李意溪點了點頭，應了聲好，就先走了。

回到翠湖公寓也才五點多，太還未完全落山，甚至還有些熱，敲了敲傅登雲的門，又摁了一下門鈴。

半晌門打開了，就看見傅登雲有些驚訝的看著，“這麽早下班了？”

“第一天嘛，傅先生這是……”他鼻子裏塞著紙巾，聲音有些嗡嗡的，李意溪有些驚訝，早上見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啊？

傅登雲有些不好意思的側了側臉，“……呃、這個……有點熱冒。”

李意溪哦哦兩聲，關切道：“那記得多喝熱水。”

見傅登雲點點頭，就又道：“我來接大錘。”

說著往他腳邊看去，隻看見一狗一貓你挨我我挨你的站在一起，看著他們的神是如出一轍的好奇。

頓時就笑了，“它們很好的樣子哎。”

傅登雲聞言眉頭一挑，勾了勾，“……那可不麽。”

隻是鼻孔裏的紙卷有些影響了他意味深長的眼神的發揮，看起來有些稽。

李意溪忍著笑，問道：“那我能不能帶貓兒去我家玩玩？”

傅登雲原本就不太喜歡，哪怕是他養的，李意溪肯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