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第7節
唐施上前與之握手,“久仰大名。”做元曲研究,相關論文自是有多看多,褚大教授在這個圈子的名聲可謂不小。本科論文、碩士論文、博士論文的參考書目裏都有他。這樣的人,沒有人引薦,唐施是不可能結識的。
年紀輕輕,有這樣的學地位,不可小覷。
祁白嚴點點頭,“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多問問他。若有什麽想法,也可以探討探討。”對褚陳道,“這是我們學校中文係新來的老師,唐施,也是研究元曲,我看過的博士畢業論文,你應該也看過,就是《元曲音韻研究》,底蘊深厚,還算有些見地。你們二人或許可以切磋一下。”
褚陳格爽朗大方,在得知唐施也是研究元曲之後,不自覺多了一些親近之意,兩個人原本隻是隨意聊兩句,哪曾想竟越說越多,越說越多,從雜劇說到散曲,從元人說到金人,偶爾提及唐詩和宋詞,兩個人的諸多觀點竟都不謀而合,褚陳頗有點相見恨晚的覺。
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多小時,褚陳笑道:“後生可畏。”
唐施笑笑:“您別這樣說。”
褚陳揮揮手,“哎呀,用什麽敬語,隨便,,我不怕的。”
唐施揄揶道:“我是‘後生’,您當一句‘您’,應當的。”
褚陳哈哈大笑:“是是是,是我用詞不當,唐士恕罪。”
唐施噗嗤一聲笑出來。還唐士呢!做學的人,果真都是可的。純真,嚴謹,偶爾顯得呆板,兩袖清風。
褚陳看看時間,“我差不多該走了。以後有空,可以探討探討。”
唐施這才注意到時間,不自覺朝祁白嚴看去,祁白嚴就坐在二人旁邊,安安靜靜的,全程都沒講話。褚陳本是來看他的,現在卻和聊了一個多小時。“抱歉。”唐施調回目,語氣誠懇得很,“您來看祁老師,卻被我耽誤這麽多時間。”
“哪裏的話!”褚陳一笑,“和唐老師聊天比和他聊天暢快多了!”覷了祁白嚴一眼,“你說是不是?”
祁白嚴不答話,隻是對唐施道:“不要放在心上。在學上能找到一個誌同道合的人,是好事。”
祁白嚴麵如常,但唐施心裏總是惴惴的。今天這般失禮,實在不應該。不由得總往祁白嚴那裏看,總覺得祁白嚴麵有冷意。
唐施和褚陳互留了電話。祁白嚴送人出去。
兩個人穿過大雄寶殿下階梯。褚陳啞然失笑。
祁白嚴知道他已反應過來,微微抿,並不說話。
祁白嚴不說話,但褚陳並不是,他笑道:“祁白嚴,你這是純粹為小姑娘的學道路牽針引線呢,還是為我二人的未來鋪路搭橋?”
祁白嚴並不回答,隻是問道:“如何?”
褚陳和他私良好,最是懂他的子,若是往常,也就隨他去了,偏偏今日非不按節奏來,“什麽如何?”裝得一手好傻,“你是說小姑娘的學功底還是這個別開生麵的相親?”他現在恍然大悟,心裏跟明鏡似的,之前諸多不解的地方也理解了。若說祁白嚴半天時間都不出來他是不信的,即便真的是不出來,以他二人的,晚上過去也沒什麽不好,但祁白嚴竟他來法定寺,在工作時間相聚。褚陳心中雖有驚疑,但還是來了。一來,祁白嚴什麽話都不說,隻是引薦二人認識,之後更是話,現在相親結束,褚陳一切都明白了。
祁白嚴略有無奈,隻好道:“都有。”
褚陳回答:“都好。”祁白嚴這次的行為,令人吃驚,也令人費解。老實講,他心中發怵,實在不懂他此舉何意。祁白嚴是個最不對上心的人,又遵循順其自然一套,最不會對朋友的生活指手畫腳。他從來不覺得婚姻是人生必須要有的東西,有便是有了,沒有也就沒有,都是人生的常態,無所謂偏重。試問這樣一個人,又怎麽地做出這種事來?褚陳想不明白,幹脆就問了,“我不懂。祁白嚴,你這真是在介紹孩給我認識?”
“嗯。”祁白嚴明顯不想多說。
褚陳著他,覺哪裏怪怪的,又走了一陣,褚陳還是覺哪裏不對。正思考間,寺門到了。
祁白嚴朝他點點頭,“回見。”
褚陳亦點點頭,“止步,你來x市再聚。”話才說完,祁白嚴就轉往回走,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褚陳在一瞬間想明白了不對在哪裏,道:“白嚴!”
祁白嚴回過頭,止步於兩米外,“怎麽?”
褚陳笑道:“我們好久未曾去風花雪月喝茶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
祁白嚴看著他,反常的沒有立即答應,半晌道:“今日算了,還要工作。且唐老師還在寺裏。”
褚陳心中發笑,想道:人家一個二十五六的年人,待在工作的地方,再安全不過,瞎擔心什麽?又者,他若還是以前的祁白嚴,此刻想的,便不該是工作的事,而是清楚知道他下午本沒什麽閑時間喝茶。麵上卻道:“有什麽關係!上唐老師一起!”
祁白嚴抿,竟讓人真切看到了不願。
褚陳不再戲弄他,走上前去,看著他道:“白嚴,你知道你現在的緒什麽嗎?”
祁白嚴默了半晌,輕歎:“妒。”
他心中敞亮,什麽都明白,卻實在有些控製不住自己。
褚陳笑道:“你現在倒坦然了,之前為何如此?”
祁白嚴這幾日心波極大,行為常常不自己控製,頗有些煩躁不安,被友人這樣問,煩躁更甚,一時麵上竟顯出冷凝之,沉默不語。
褚陳看見了卻當沒看見,道:“你現在的緒又什麽?”
祁白嚴角抿一條線,合著天生鋒利的眉,竟有一冷酷之,他道:“怒。”
“你怒什麽?”褚陳盯著他道,“人是你介紹的,我是你來的,相親的人相談甚歡,不是你想看到的?你怒什麽?你妒什麽?”
“夠了。”祁白嚴一下子有些疲憊,“褚陳,我知道你的意思。”
褚陳不再說了。
祁白嚴眉心,又是往常的樣子,“今日的事是我不對,改日上門道歉。”
褚陳搖搖頭,“我不需你的道歉。我隻想知道,你既然對人家有意思,又為何介紹給我?你這樣,既是對自己的不尊,亦是對朋友的不義,更是對的不敬。白嚴,你這樣。”
是的,他這樣。
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帶著滿的怯和崇敬,安安靜靜待在他邊,萬事妥帖,極盡用心,自又是那麽好,心地,不卑不,文采斐然。朝夕相,想不心都難。
但他……
“我會好好想想。”祁白嚴並不多說,也不是不想說,而是心境得很,說不出什麽,“褚陳,你今日下午該是有事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褚陳見他這幅樣子,自然知道聊不出什麽了,點點頭,道,“我走了。以後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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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白嚴回到藏經閣,二樓書房待客的茶已經被收拾幹淨,他常坐的案幾上擺著清洗幹淨的茶杯、保溫的沸水和茶葉,他想喝的時候,隨時可以衝泡。案幾上的書也被重新整理了一下,多出來的幾本經典,也恰好是他今天可能會用到的。
唐施對祁白嚴的用心,不是看這茶,而是看這些書。了解他的翻譯進度,了解他翻譯的容,了解他的思想偏向,在此基礎上,才找出了這些書。
但這些,可是這麽好了解的?
不懂梵文,又是如何找到相應的梵文原典的?對佛典的了解,不算專業,又是如何知道此段的翻譯需要某人某論的?更絕的是,竟能猜到他是如何看待某種觀點的。這種猜到,真的隻是猜到?
對他的了解,超乎人想象。
但祁白嚴知道,這種了解,是建立在這月餘來瘋狂的閱讀之上的。吃力,辛苦,默不作聲,進步神速。
這是一個不需要別人明白有多努力的小姑娘,踏實,質樸,安靜。
不說,祁白嚴卻知道。越不說,他越是關注。
書房沒有人,想來應該在樓上。祁白嚴想了想,終究沒上去。
褚陳能明白過來,以唐施的心,自然也能。祁白嚴不知如何麵對。褚陳和都是頂好的人,自是更好。他想,若是放下自己的一些緒,這兩個人若是在一起了,也算般配。但這件事也強求不得,他隻是介紹二人相識,日後會不會有發展,也看兩個人緣分。
他真心盼著好,知道自己並非良人,便隻有默默了。
唐施在樓上,自然聽到祁白嚴回來的上樓聲。本想下去,謝一下他介紹學上這麽好的一條線給,又打算委婉的拒絕一下這種詭異的相親。都已經放下書了,卻偏偏站不起來。這一猶豫,就錯過了最好下去的時機,也放掉了積攢良久的勇氣和平靜。
唐施不想起那天晚上,祁白嚴問要不要他介紹,當時分明說的不用,祁白嚴是聽到的,隻不過他後來的回答因為街上太吵,沒聽清。
所以他當時說的話是和現在相關嗎?不顧的意願,給介紹一個方方麵麵都無法挑剔的人?褚陳長得好,格好,家世不知道,但祁白嚴既然介紹給,必然是不錯的,學也好,和同一個專業研究,話題隻多不。一個看起來和十分般配的人。
可是,這諸多的好,耐不住一個不好——
不喜歡。
但又不能怪他。喜歡是多麽私人且無理的事,他為好,介紹了一個可能會喜歡的人,他不知道,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唐施既不能下樓,也無法若無其事,不過是因為,喜歡一個人,他不知道。
第〇八章咫尺天南北,霎時月花飛
那日過後,二人相起來,總有些尷尬。也不算全是尷尬,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默。都想裝作若無其事,卻偏偏兩個人都不怎麽會裝。唐施有些抵不住,便更的去書房,呆在三樓和一樓的時間更長。
祁白嚴心中稍有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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