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學社的這群人，是大唐最頂尖聰明的一批人。

他們往往能見微知著，一點點風聲，就足以讓他們捕捉到其中所蘊含著的信息。

但…

聰明人總是的，大多數雖然到了風，甚至…風聲都在他們耳邊發酵，可他們依然還抱著一僥幸。

大多數人都沒把自己在大唐錢莊的存款給取出來。

主要是在長安城里的商賈們沒什麼靜，他們安分守己，并沒去大唐錢莊里把自己的存錢給取出來。

當然，所有的事，并非明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所謂的安分守己，只是一個表象。

那些商賈，在雜志剛出來的時候，就開始鬧了，只是沒鬧到人前，李泰出面，同這些商賈一個接一個的商談。

勸得的、還能信任他的，把錢留在了錢莊里。

實在勸不的，李泰也不得不讓他們把錢取走，但…與此同時，也用上了自己的份，來脅迫他們，不得把錢取走的事給說出去。

長安、兩地，在李泰的手段之下，顯得風平浪靜。

可這兩地之外，就不是了。

尤其是澄城，他們是最早知道這件事的，不止四百貫的錢款被詐騙去——在最開始的時候，澄城人還當作一個熱鬧看。

王爺被騙了，可不就是一個大熱鬧。

直到這一期的雜志傳過來，點醒了澄城百姓。

大唐錢莊有什麼錢？它只是空有一個名號罷了，里面的錢可都是你們親手存進去的。

從事實上說，的確是王爺被騙了，但被騙走的，可是你們的錢啊！

只是…

不清楚被騙走的這一部分的錢財，究竟是哪些人存進去的錢財。

于是乎澄城炸了。

所有把錢存進大唐錢莊的百姓、商賈、乃至于士族，都揮舞著存款，奔涌到大唐錢莊里去取錢。

可…澄城錢莊里的錢，又哪夠這些人取的。

士族最先來，可連給他們的錢都給不足。

放在以往，還能用和巢那邊一樣的借口——大額取款需要一段時日準備，但現在這套說辭行不通。

之前說要準備的人，可是攜帶四百貫，不知逃竄到哪兒去了。

事鬧得很大。

縣衙帶人過來阻擾，想要用暴力鎮的那兩個縣尉，被百姓群起而上，打斷了，縣令丟盔卸甲地逃走，在地上留兩雙鞋子。

這事，被那縣令當民，一紙奏章，連夜呈上了朝廷。

第二天，朝堂上。

這事被拿了出來。

“哦？果真有此事？”李世民看向自己的兒子，聲音是冰冷的。

李泰現在司職祭酒，是不常上朝堂的，今早被匆匆喊來，他就有了不好的預，一語讖，自己不好的預應驗了。

李泰著頭皮，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澄城縣令說此事為民，你怎麼看？”李世民又開口問道。

李泰抿，沒有說話。

長孫無忌還是為自己外甥好，他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臣斗膽一言。”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長孫無忌繼續說道：“臣以為，此雖事出有因，但…并非是魏王殿下貪墨、而是麾下監管不善，使人詐取錢財，才引得出這麼一遭子事。”

“這些民眾為自己錢財，有此過激行為，理所應當，判為民著實不該。”

“但…縣尉為暴…為民暴所傷亦為事實，所以該當置打斷縣尉之的暴徒。”

李世民沒說話，只是冷笑了一聲。

長孫無忌說出來的這一番話，可以分兩個部分來看。

后面那一部分言之有，說得是這件事的理方法，但…這東西就屬于正確的廢話，誰都知道要這麼去理。

但這件事的關鍵，并非是怎麼去理這件事，而是…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

“民”這個詞，朝廷上的這些人，已經很久沒聽到了。

或者說，這個詞幾乎與大唐絕緣。

但偏偏這件事還是發生了，偏偏和縣衙起了沖突，偏偏傷了兩名縣尉。

質之惡劣，氣得李世民一整晚都沒睡上一個好覺。

現在他更氣了。

長孫無忌前面那一部分的話，是在替李泰開——言下之意，便是在說，李泰撐死有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

但之所以有這些過錯，可不是李泰的問題。

事實上說，也的確如此。

李泰也沒經營錢莊的經驗，出現一些紕在所難免，只是這個紕沒能堵住，釀了巨大的苦果。

但責任呢？

李泰為大唐錢莊的主人，他不去負責這個責任，還有誰有資格去承擔這個責任。

不過長孫無忌的辯護，也不在于為李泰辯護，他只是把這些事點在了明面上，讓李泰看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

這一番話，終于讓李泰稍微冷靜了一些，李世民想著的這些事，他也想到了，在自己父皇還未開口之前。

他先一步，站了出來，滿愧疚：“多謝趙國公言，大唐錢莊出此紕，兒臣難辭其咎，此事兒臣當負全部責任。”

“贍養幾位負傷縣尉之事，便由兒臣來辦。”

“至于百姓……臣還懇請父皇網開一面，莫要追究下去，幾百、幾千貫事小，可于百姓而言，那就是他們的全部了。”

說得誠懇，好像他就是這麼一個憂國憂民的人一樣。

李世民點了點頭，脾氣收斂回去了一些，他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既然如此，朕便準了你的心意。”

“此事你督辦不力，造如此之禍殃，朕貶你為許王。”

房玄齡站了出來，輕輕咳嗽兩聲：“陛下，許王還尚安在。”

李世民愣了一下，思考了好一會，才想起了大唐還真有這麼一人。

他的親弟弟，是個比李泰還要胖的人，本來他也是要外封出去，為一疆宗室大臣的，但…除了尹煊這麼一個人，士族被打后，李世民也就不再培養宗室的力量。

許王這人，便幾乎沒什麼存在。

“那朕便貶你為江王。”李世民很快改口，一邊說著，還一邊看向房玄齡。

房玄齡沒什麼靜，他便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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