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呆呆地看著他。

“大皇孫！”后面的宮人已經驚慌失措地上前給這孩子惶恐問道，“您有沒有事？”他們嚇得渾發抖。

他們一時沒有察覺，竟然皇長孫摔倒了，這對于他們來說真是仿佛天都塌了。

若是宮中追究下來……

“無事。不疼。”皇長孫看了看燕寧，又見這些服侍自己的人十分惶恐，猶豫了片刻，忍著沒有拿手去自己摔疼的地方，慢慢地說道，“你們不必擔心。”

不過是，不過是摔了一下罷了，算什麼……他垂了垂頭，俊俏的小臉兒又搐了幾分，揚起頭來的時候重新變得充滿皇家風范與氣度，仿佛剛剛的屁墩兒完全不存在似的，又對有些呆滯的燕寧客氣地說道，“多謝關心。”

燕寧看著這樣堅強的皇長孫，半晌才小聲說道，“大皇孫客氣了。”

大皇孫對微微點頭，又問道，“你沒事麼？”

“我沒事。”燕寧又沒有摔倒。

可是仿佛從這大皇孫的詢問之中，敏銳地聽懂了什麼。

“就算……你剛剛摔倒的樣子，其實也很有皇家風范。”覺得自己看懂了此刻大皇孫看向自己的目。

大皇孫期待地看著。

燕寧真誠地看著大皇孫。

覺得自己得維護一個孩子的心靈尊嚴。

半晌，大皇孫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矜持地點了點小腦袋說道，“應該的。本該如此。”他這樣從容，云淡風輕，見燕寧沉默著咬了咬角看著自己，便和氣地說道，“驚擾了你都是我的不是。對不住。”

見燕寧搖了搖頭，他這才理了理自己凌的裳，帶著那些急急忙忙追著他詢問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看看傷勢的宮人們走了。燕寧這才了角，回頭，看見那個稚氣卻努力直腰背的大皇孫腳下仿佛踩了風火一樣走了。

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只是笑過之后燕寧才想，上一世太子夫妻薨逝之后，這個偽裝老的小家伙兒，他怎麼樣了呢？

失去了父親母親的庇護，只怕他就要真的一夜長大。

甚至……九皇子真的能容得下太子的孩子們麼？

心里不是滋味兒，又覺得就算是為了這樣可的孩子，也不能九皇子的謀得逞。只是這麼久了，阿蓉并沒有查到九皇子的半點不軌的痕跡，就燕寧覺得十分疑。

本以為九皇子的野心開始于很早的時候，也要慢慢經營才會有那樣的力量，左右朝中的風云變幻，甚至還能把手到東宮去。然而和想象中不同的是，九皇子現在竟然還沒有什麼靜，似乎還在努力偽裝一個忠心耿耿的弟弟。

眨了眨眼睛，心里想著心事，一路到了十一公主的宮殿之中。

十一公主的生母只是位份很低的嬪妾，雖然為皇帝生育了皇，可是這并沒有令皇帝對另眼相看，也沒有母憑貴為高級的嬪妃。

因此十一公主母的宮殿并不及李貴妃的恢弘壯闊，華奢侈。

只是雖然這宮殿不大，還是在宮廷之中偏僻的位置，不過勝在清凈，燕寧覺得這樣的地方也是很好的。

是喜歡安靜的子，因此覺得了幾分浮華與喧囂的所在也很好。

然而和這偏僻安靜的宮殿不同，十一公主倒是一個十分快人快語的子。見燕寧過來鄭重地拜見，敬重，就算十一公主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公主，然而在宮中長大自然也有的心機，一時就想明白了燕寧對自己十分張的緣故，便笑嘻嘻地走到自己的面前說道，“你不必多想多思，其實我很愿意去蜀中。在宮里悶得久了，誰不愿意出去外頭自由自在地玩兒啊？”對不知道該對自己說什麼的燕寧笑著說道，“更何況一路上還有個伴兒，我更高興了。”

的年紀比燕寧年長一些，與阿蘭差不多的年紀，眉眼里滿是笑意，看向燕寧的目也并沒有不喜還有厭惡。

“我只是……”燕寧不是一個伶俐的姑娘，只能低聲說道，“我也很開心和公主在一起作伴。”

“這不就行了？這做人還是簡單點兒，別想太多。不然心里想得多了，就不會開心了。”十一公主見燕寧抿，怯生生地對自己笑了，便也笑著說道，“我聽母親說貴妃娘娘最近寵著一個國公府里的小姑娘，還想著，這小姑娘得多麼伶俐呢。誰知道竟然是個笨笨的。”一邊笑著了燕寧的臉，燕寧見對自己毫無芥，不由也很喜歡對自己的友善，忍著了自己的臉一會兒，這才問道，“怎麼不見娘娘？我想給娘娘請安。”

“母親禮佛呢。”十一公主笑著說道。

“原來我來得不巧了。”燕寧輕聲說道。

十一公主就笑。

生得好看，有一雙大大的杏眼，眼底彩連連，見燕寧這樣說，便擺手說道，“你只怕哪天來都不巧的。母親如今虔誠禮佛，為父皇祈禱平安。”

母親早就無寵了，都被皇帝給忘到了天邊兒去，只是皇帝無，母親卻一直對皇帝的圣恩念念不忘。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紀，如今后宮之中繁花似錦，皇帝是不可能再回頭看一眼了，因此就收了爭寵的心，每天虔誠禮佛，只求皇帝的健康還有喜悅。

皇帝如果日子過得開心，那母親就十分開心。

不過這些事，十一公主也不愿告訴燕寧。

紅未老恩先斷這種事，說給年的孩子聽有些太過傷了。

十一公主覺得燕寧這小姑娘不錯，至不是倨傲看不起人的，更何況十一公主也覺得能被皇帝欽點去蜀中看楚王的燕寧必然是個子不錯的孩兒，不然，如果是個不堪的子，皇帝還敢送到蜀中去？只怕不被楚王刀給剁了。

對于那位令人畏懼的叔祖，十一公主是帶著幾分敬畏的，此刻便對燕寧說道，“我聽貴妃娘娘說是你主要去見叔祖。你可真是膽大啊。”這樣親近楚王的小姑娘，是第一次見到。

“王爺人很好的。而且他離京日久，我心里想念他。”燕寧老實地說道。

“你怎麼這麼老實啊。”十一公主見燕寧呆呆的，不由嘆了一口氣，拍了拍的額頭說道，“日后不要對什麼人都這樣老實。”見燕寧茫然地看著自己，頓了頓卻只笑著說道，“不過你這樣的子，倒是人心生親近。”

老老實實又乖巧的小姑娘，十一公主在后宮長大，見多了笑里藏刀的人兒，因此覺得燕寧十分可貴。想到這里，便對燕寧眨了眨眼睛說道，“所以你不要覺得是因為你，我才奔波去了蜀中。我是給你當陪襯的。其實去蜀中是我也自己愿意，你想啊，我在宮中做沒滋沒味兒沒人搭理的公主多沒趣兒啊。在這宮中我是草，可是去了蜀中，我可就是公主殿下，可以好生風金貴一次了。”

燕寧急忙捂著看。

“我，我不告訴別人！”表示自己不把今日聽到話告訴別人。

十一公主頓時哈哈大笑。

眉眼開闊，子也說笑，和燕寧倒是格上南轅北轍，然而似乎是因為這樣，更喜歡跟燕寧說笑。

因此等過了這一日，燕寧與十一公主已經了很好的朋友。等十一公主不舍把燕寧送走了，燕寧這才回去了李貴妃的宮里，把十一公主對自己很好的事說給李貴妃聽，李貴妃就笑著說道，“正是因為十一公主子開朗，因此我才放心你和一同去蜀中。比你年長一些，如果路上你有什麼為難的事，就說給十一公主。”

揚手人把自己給燕寧路上需要的一些東西給燕寧帶著，對溫聲叮囑說道，“雖然路上必然辛苦，不過到底你們是皇家出行，太子與大皇孫也在，因此飲食起居都有膳房的專人服侍，不會過于艱難。”

燕寧坐在李貴妃的邊聽著。

聽到大皇孫的時候，想到他今日吧唧摔倒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

大皇孫邊有許多服侍的人，摔倒了大皇孫，這些人是不敢瞞宮里的主子的，因此李貴妃必然已經知道。

如果李貴妃知道了的話，就別說了。

不然，大皇孫得多不好意思啊。

“你想問大皇孫吧？”

“沒有沒有。”燕寧見李貴妃笑著看著自己，頓時一個激靈急忙搖頭。

李貴妃不由笑了，帶著幾分笑意與慈地說道，“他摔的那一下不輕，不過已經被太醫看過，也敷了藥，沒有大礙。”這說明大皇孫必然被了子……還在尷尬的地方敷了藥……燕寧想一想當時忍著忍著沒有哭出來的大皇孫，不知道當自己的威嚴沒有了的時候，這小家伙兒會不會氣得哭出來，急忙說道，“沒有大礙就好。其實，其實……”迎著李貴妃的笑容垂下了頭小聲兒說道，“我覺得那真的疼的。”只是被太醫看過，上的疼大概要變心靈上的創傷了。

李貴妃已經笑得不行了。

“不過沒想到你和大皇孫是這樣見了一面。這都要走了出了這種狀況，只怕他要跟你坐馬車了。”李貴妃慨了一番大皇孫臨行之前倒霉地摔了個屁墩兒，肯定是不能跟著太子騎馬而行，展現皇家子弟的氣派了。

燕寧倒是沒覺得什麼，畢竟大皇孫年紀還小，聽李貴妃的意思，是要和自己與十一公主同車，這也不算什麼。聽李貴妃跟自己念叨了許多，這才回了家里。之后的幾天，都陪著老太太和理國公夫人。

因為第一次遠行，心里難免惶恐與不舍。

想到離開了家里要去千里之外，燕寧心里舍不得，老太太和理國公夫人也舍不得。

不過理國公夫人到底是更在意孩子心的，知道燕寧想念楚王才會離開家中，因此只叮囑燕寧在外的忌，又燕寧把拂冬帶上也就算了。

燕寧見給自己帶了許多的東西，覺得心里暖暖的。

然而就算是這樣，離開京都這一天，還是地哭了一場，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踏上了馬車，跟著皇帝派出的車隊一同離開了京都。

當馬車離開城門的時候，燕寧地掀開了簾子往外面看去，就看見城門遠遠的地方，理國公夫人與二夫人被姜衛護著站在馬車旁，一旁是自己的三個表姐。們一直一直地看著馬車的方向，就像是此刻燕寧看著們的方向一樣。就算人影模糊了，就算已經看不真切親人的臉，可是們彼此都舍不得收回目。

“這麼舍不得？”十一公主早前一眼就看得出燕寧是個被家中寵長大的孩子，見燕寧眼淚吧唧地，不由關心地問道，“那你還要去蜀中？”

“我舍不得舅母們和表姐們，可是也想念王爺。”燕寧噎了一聲，把眼角的眼淚干，不愿意再哭。

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慢慢長大，應該學著堅強了。

見好些了，十一公主便拿早上從宮中帶出的點心喂給。

燕寧道謝，拿來吃著，順便看此刻正穩穩地坐在另一側的大皇孫。

大皇孫姿拔，非常有皇家的風范，俊俏白皙的小臉兒滿滿的都是端肅，微微跟著顛簸的馬車搖晃。

燕寧有心想問問大皇孫這麼坐著不疼啊，不過看著大皇孫繃的角，明智地沒有開口。

“在車里不必這樣拘謹。”十一公主雖然是大皇孫的姑母，不過與大皇孫平日里卻沒什麼接。一個是得寵的皇長孫，一個是不得寵的小明公主，他們平日里自然沒有什麼集。

不過十一公主對大皇孫還是很喜的，見他小小年紀就努力做出一副可靠的樣子，不由覺得大皇孫很可。大皇孫也十分尊重十一公主這位姑母，雙手將點心接過，他道了謝，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寧，見沒有仿佛對曾經發生過的事完全不記得了，大皇孫松了一口氣。

他越發地擺出一副嚴肅沉穩的樣子。

十一公主扯了扯角，對燕寧低聲說道，“太子妃要留在京都照料他的弟弟們，因此才沒有隨行。”四皇孫尚在襁褓，因此太子妃不開手，因此才沒有跟著太子一同來蜀中。燕寧聽了也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太子妃也是很辛苦的。”覺得太子妃要留在京都照料三個孩子也很辛苦，似乎是因為十分憐惜太子妃，大皇孫不由看了燕寧兩眼，之后咳嗽了一聲，慢慢地往燕寧的邊歪了歪，自己的傷能舒服一些。

燕寧沒有留神。

只是默默地著自己袖子里的楚王府的腰牌，覺得自己就算是再艱難也不怕的。

可是這一路上的舟車勞頓，哪怕已經因為有一位公主出行十分舒坦，長時間下來，燕寧也覺得自己的要散架了。

覺得自己奄奄一息。

在京都安逸貴慣了，哪怕是路上一切妥帖，可是都已經有些撐不下去。

唯一能撐下去的信念，就是能夠見到楚王了。

然而這漫長的行程覺得十分可怕。從京都到蜀中花了很久，在燕寧都覺得自己無法計算日期之后，這一天渾渾噩噩地無力地靠在十一公主的肩膀上，就聽見外面有人傳話過來，說是已經快到楚王的軍營之中了。也或許是蜀中的氣候有些悶熱，燕寧的力氣都用不出來了，喝了一些十一公主喂給自己的水，聽到這一句話頓時眼睛就明亮起來。

那一刻，只覺得滿心的歡喜，都輕松了起來。

“你這就有勁兒了？”見燕寧耳朵都豎起來了，聽著外面的傳話，十一公主一邊看大皇孫隔著車簾和人說話，一邊對燕寧低聲揶揄地問道。

“我，我本來就好好兒的。”燕寧與十一公主這一路上這麼多天的相，與十一公主已經相得十分親自在，不由紅著臉分辨說道，“我并沒有不舒服。”

這樣爭辯的時候，十一公主都覺得無奈了，看著燕寧那張已經瘦得下顎尖尖的樣子搖頭說道，“你本就纖細，如今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可就算是這樣，燕寧也沒抱怨，也沒有哭鬧說辛苦自己不了了，反而默默地忍著，沒有耽擱了他們的行程。

見燕寧這樣堅持，如今又仿佛煥發了生機，十一公主都有些不敢相信。

“為了叔祖吃這麼多苦值得麼？”燕寧明顯是沒有出過遠門的單純的孩兒，這一路上吃的路遭的罪就別說了，十一公主看著都覺得心疼。

“值得！”燕寧認真地點頭。

“……你這麼喜歡叔祖啊。”十一公主便笑著問道。

“我自然喜歡王爺。這世上誰會不喜歡王爺呢？”燕寧理直氣壯地問道。

這麼神，十一公主都要懷疑剛剛那個奄奄一息趴在自己上的小家伙兒是錯覺了。

“就算我再喜歡叔祖，也不可能為他不顧一切。”更何況十一公主得承認，楚王是一位被人敬重敬畏有余，可是實在不能人心里生出其他心思的強大的人。對這位皇家的長輩十分仰慕，可是如果如燕寧這樣仿佛赴湯蹈火，十一公主自認自己做不出來。

見燕寧已經忙著從一旁的小包裹里出了小小的銀鏡，拿帕子臉，希自己的臉能好看一些的樣子，十一公主便笑著勸說道，“你其實應該裝作更憔悴一些，王爺知道你一路上的辛苦，才能更心疼你。”

“那不行。王爺每天忙著那麼多的天下大事，我不想他為我擔心。”燕寧拿著帕子的手頓了頓，低聲說道。

所以十一公主才覺得燕寧老實。

這樣費力不討好，如果不是心疼燕寧的人，誰會把燕寧的付出放在心上。

“你傻啊。”點了點燕寧的額頭，見燕寧轉過不吭聲，忙著用薄薄的把自己的臉裝扮得更好，不由哼了一聲。

“我知道公主是為我好。可是，可是……王爺是溫的人，就算我不做出那樣的樣子，他也會知道我很辛苦的。”燕寧等了一會兒，回頭見十一公主微微挑眉看著自己，不由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跟你說，王爺人特別好。”只要拿這個開頭，不僅十一公主頭疼不已，就連坐在一旁沉穩老的大皇孫都了白的小臉兒，無力地看著這個眉目清艷，剛剛還弱氣得不行的小姑娘再一次開始興致地吹噓楚王。

十一公主一路上每天都聽燕寧提好幾遍楚王，已經承不住了。

“快梳妝打扮，叔祖不要擔心你。”拿梳妝打扮堵住燕寧的，見果然眉開眼笑地轉頭去敷，頓時松了一口氣。

不過對于燕寧的話，十一公主倒是也覺得有些道理，畢竟一會兒到了軍營之中，大家湊過來一看，一位公主殿下是個面容黯淡沒什麼彩的，瞧著只怕也沒有公主威儀。因此十一公主和燕寧一塊兒打扮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兩個神采奕奕的貌就出現在大皇孫的面前。

大皇孫看了一眼們，沉默著出了馬車，也決定騎馬而行，爭取將士看到一個老沉穩的皇長孫。

他們一行人整頓得差不多了，這才繼續前行，等過了許久，仿佛路上越發顛簸搖晃后，燕寧挑了簾子往外看去，見他們的車隊竟然是行走在山路上。

綠林，遠山巍峨，滿眼的荒涼。

燕寧愣住了。

沒有想到楚王行軍之，竟然是這樣荒涼偏僻的地方。

就在愣神兒的時候，車隊已經到達了軍營之中，太子與大皇孫策馬而行，后面是浩浩的車隊。剛剛進了軍營，燕寧就到了肅殺與令人到畏懼的氣勢。

好不容易等到馬車停了下來，似乎就聽到車隊的前方傳來楚王與太子說話的聲音，一時忍不住，急急忙忙地探出了頭，眼地去看傳來楚王聲音的方向。

肅殺森嚴的軍營之前，站著一位高大威嚴的男人，他的面容沉穩朗，眼神永遠那樣堅毅。

燕寧忍不住看著那個人微笑起來。

能看到楚王的這一刻，覺得自己吃了多苦都是開心的。

一笑，笑靨如花。

正在此刻，楚王到視線，冷冷看過去，當看到對自己笑得眼睛都彎起來的哭包，楚王的眼神第一次出錯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