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是一種什麼覺呢

沈又又事后回想起來，大約就像是走在路上，有張彩票突然砸中你，億萬分之一的中獎幾率，你怕失要拒絕，可那彩票自行蹦到你面前，撕開肚皮，告訴你：恭喜，你中了一百個億

誰不喜歡彩票

尤其還是季遠這種骨相、相都一絕的頭彩。

他是天上月，而你只是蕓蕓眾生里最不起眼的一朵狗尾草，而如今，那月照著狗尾草了，狗尾草就暈暈乎乎了。

沈又又暈了一天。

季遠那句“喜歡你”“做我朋友”一直在腦袋里單曲循環，世界在那句話后，一瞬間沒有了實。

看到顧明真會想，是真的嗎。看到李苼也會想，是真的嗎。看到王珂更會想，這個人在變得不起眼后立刻就喜歡了沈溪，那比他更優秀的季遠喜歡，可能嗎

世界像充滿了迷幻的泡沫。

這樣的況下，大姨媽帶來的痛也被減輕了。

等回到宿舍，第一捧清水澆到臉上，才有種醍醐灌頂似的清醒

啊，季遠向告白了，還說要跟證明。

鏡子里的孩臉是白的，可也是紅的。

沈又又將翹起的角努力平，拍拍臉，等看到大了一圈的袖口時才意識到，自己穿著季遠的校服招搖了一天。

“哇~哇~哇”一陣腳步聲響起，衛生間的門被推開，夏蕓的小腦袋探進來，等看到沈又又上那明顯大了一圈的校服就嘿嘿嘿直笑，“沈又又，知道嗎，你出名了”

“出什麼名”

“就今早啊，一出染的風采，季大校草英雄救，好不風”

沈又又：

“你也知道了。”

聲音悶悶的。

“我十四班，你十五班，經過時誰沒瞧見啊，你是沒見到，我們班那幫孩心碎的樣子噯，這就是咱季大校草的服開過的吧”

“來，給”

沈又又跳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并不想讓人哪怕只是件服。

“小氣。”

夏蕓嘟囔了聲，想問沈又又是不是學過跳舞，下一刻注意力就給轉移了。

“沈又又”痛心疾首地喊，“校草的服都讓你給玷污了”

沈又又一扯服，果然。

小心翼翼地下，放進水盆里，提了熱水壺：

“我去倒點熱水來。”

用冷水洗不干凈。

“哎，等等我啊”

夏蕓顛不顛地也拎了水壺跟出去。

水房在生宿舍一樓，兩人拎了水壺過去，還沒靠近，就聽里面一陣笑：

“哎，你說可不可笑bbs上居然說，季遠喜歡沈又又太可笑了吧。”

“沈又又，就十五班那個”

里面又一陣心照不宣的笑。

“看我不去撕了們，”夏蕓脾氣急，拎著水壺就要往里沖，卻被拉住了，沈又又搖頭，神安靜：“聽們說。”

夏蕓了一眼，不知怎麼，竟真的停下了腳步。

里面還在笑。

一個人提出了異議：

“可照片總不是假的啊，是季遠親自把服給了沈又又，還替拉拉鏈，后來聽說還為去醫務室要來了假條十五班自己的人不是還，說王珂生日那天，沈又又是和季遠一塊走的。”

“隨便一個匿名帖你就信了我有個朋友也在十五班，比你知道的還清楚點。沈又又這個人看起來很乖，平時也不怎麼說話，但心機很深，總把自己弄得可憐兮兮的，季遠呢，人好，風度也好，那種況下當然看不過去，出手幫了。至于生日那天，”那人低聲，“鬼知道什麼況。”

“反正我不信，季遠又不瞎。如果一定要選，我選沈溪”

“怎麼就跟沈溪扯上關系了”

“其實，是我聽說季遠和沈溪高二參加了同一個奧數營，他們早就認識了，季遠對沈又又好，說不定是看在沈溪的面子上。你就想想，如果你是男生，你選誰”

“沈溪”

“說不定，bbs上那些匿名，是沈又又自己發的呢”

后面的猜測越來越離譜。

夏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邊人一眼，卻發現面如常。

“你”

孩轉過頭來，眼睛彎了彎：

“要不要去嚇他們一嚇”

“嚇”

夏蕓疑。

沈又又卻已經提著水壺進去了。

水房靜了靜。

背后說人壞話，卻被正主逮個正著怎麼都有些尷尬，幾個生的目撞了下，到底沒那麼厚臉皮，紛紛作鳥散、水房里頓時空了很多。

“哇。”

夏蕓這才輕輕哇了一聲。

一直以為沈又又是面團的，沒什麼脾氣呢。

沒想到，竟然也會這麼無聲地給人難堪。

沈又又去水龍頭那灌水，熱水滴滴答答地往壺流，盯著出了會神，水滿濺出來，手忙腳地擰，塞好木塞，卻聽后傳來悉的一聲：

“又又。”

沈又又回過頭去，卻見沈溪拎著水壺站后，輕聲對說：

“我能找你聊會嗎”

夏蕓的目在這兩人之間游移

實在太好奇了。

沈又又看了一眼：

“蕓蕓，能麻煩你先幫我把水壺帶回去嗎”

夏蕓憾地接過水壺：

“行吧，早點回來，一有不對就大聲喊。”

沈又又抿笑，這室友一向很活寶：

“知道了，快走啦。”

沈溪安安靜靜地看著兩人，等夏蕓離開，突然道：

“其實我蠻羨慕你的，又又。”

“羨慕我”

“對，你總有很多想保護你的朋友，他們把你當易碎的娃娃，生怕別人會吃了你，比如那個很高的，什麼真真，還有這個。”

沈又又沒說話。

在看來，沈溪也有很多朋友，而且，有更多人崇拜、喜歡，王珂被拒絕了，也一直在邊。

“好啦，你說吧。”

領著沈溪走到水房邊的一塊空地上，旁邊一目了然，也沒什麼人。

沈溪沉默了會，像是在想措辭，沈又又看了一眼，并沒催。

有時候，覺得沈溪很難理解。

可有時候，似乎又能猜出來一點。

“你來是因為季遠的事嗎”

沈又又問。

沈溪遲疑地點了點頭：

“對。”

接著，像是下定決心了似的：“別喜歡季遠，又又。”

“哦。”沈又又慢吞吞地點頭，像從前的每一次那樣，可下一刻，卻道，“是因為堂姐也喜歡季遠嗎”

聲音不大，帶著點綿，可在這安靜的夜里，卻十分清晰。

沈溪失了神。

這是近幾年第一次在這沉默的堂妹上到攻擊。

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的、乖巧的，認真地做著自己的事，像只慢吞吞的蝸牛。可此時，卻第一次向展了尖銳的角。

“是的，我也喜歡他。”嘆了口氣，“又又，上一次王珂生日發生的事，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我開不了口，因為我沒法為我的行為辯解。我當時腦袋發昏，下意識就這樣做了，我不愿意”

“因為堂姐你不愿意承擔任何有可能使班長厭惡你的后果。”

沈又又安靜地道。

沈溪意外地看著，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堂妹竟然也有看得這麼清楚的時候。

總是用那雙琉璃的眼睛看著世界，不輕易點評。

“對。”艱難地承認這一點，“我害怕。”

“堂姐總是很容易害怕的。還記得小時候被摔碎的那只手鐲嗎”沈又又慢吞吞地道，“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在院子里吃冰，那冰我求了爸爸很久，提子味的，我很高興。然后，就拿著拖鞋過來對我劈頭蓋臉地一頓打，我被打悶了，等后來知道原因，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那個房間，明明只有你進去過。你看，我總是很遲鈍。但我永遠都記得那只冰，它還剩一大半呢，還有腫了一個月的臉。”

“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我跟你不親。”

“又又。”

沈溪無奈地。

沈又又卻繼續：

“所以，即使你喜歡季遠，我也不會讓的。我跟你不親。而且，季遠不是東西，能讓來讓去。”

沈溪卻嘆了口氣：

“你誤會了，又又。我讓你不要陷進去，不是因為我喜歡季遠，他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我之前和他在一個奧數營，我了解真正的他是什麼樣的。我攀不上他，而你”

沈又又的心像被扎了一下，有綿綿的針尖扎到藏在灰暗地帶的自尊，讓變得尖銳：

“我就差得更遠了，對嗎”

“又又”

“但我也不總是那麼差勁的。”沈又又帶著點拗勁地道，“你是不是怕季遠他喜歡我不喜歡你”

“又又”沈溪張了張，又閉上了，“你不是小孩了，做夢是孩子的權利。”

“算了，我先走了。”

沈溪的影走遠了。

黑暗里，沈又又的眼睛眨了眨，似是泛過一淚，踢了下小石子，嘟囔了一句：

“討厭。”

憑什麼這麼說。

可緒到底是低落下來了。

季遠是真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