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這邊，探子自然是將方纔發生在赤南侯府東側院的事一五一十據實相告。

從震驚到駭然，再到最後的心疼難耐，蕭煜聽完，連想都不想，擡腳就朝外走去。

慌得明路一路小跑追出去，“殿下，這深更半夜的，剛剛纔回來，您這是又要上哪去？”

他都要哭了，誰家皇子像他這主子這樣，天揹著一條巨大的傷口，大晚上的四瞎躥。

真是不完的心啊！

蕭煜著臉，一面握拳快速走，一面說：“發生了這樣的事，顧侯爺又不再，此時心裡一定是悲慟絕，我怎麼放心的下！”

明路無言以對。

他家主子對顧大小姐的那份，莫說是出了這樣駭人聽聞的事，就算顧大小姐走路扭了一下腳，他都一定要衝過去親自看個究竟才肯踏實。

只是……著蕭煜迫切的步伐，明路哭笑不得，“殿下，您穿這個樣子去，只怕顧大小姐得不到安，只能得到驚嚇！”

蕭煜步子一頓，低頭朝上看去。

這才驚覺，他只穿了睡覺時的裡，並且是他生辰時慧貴妃親手做給他的那件，也不知爲何，慧貴妃在其上繡著一朵碩大的開的豔滴的紅花。

蕭煜頓時角一，拔步回屋，明路跟在後面，一路笑得肚子疼。

從東側院回到桐苑，回去的路，被顧玉青走的格外的漫長。

深一腳淺一腳，扶著吉祥，猶是踉踉蹌蹌，吉祥雙手死死抓著顧玉青，只覺得像輕盈的棉絮，稍有不慎，就要被風吹去。

顧玉青每每腳下一個打，吉祥一顆心就像是被鈍刀割過一刀，撕心裂肺的疼。

大小姐也才十三歲啊，上天爲何如此不公，竟就要讓大小姐承這樣多的苦難。

這一刻，吉祥甚至有些恨顧臻。

爲什麼，爲什麼自從夫人去世，侯爺就滿心只有他的仙丹仙藥。

侯爺對夫人長，經不住夫人離世的打擊，可難道他就不是一個父親嗎？大小姐就不是他的骨嗎？他怎麼忍心讓大小姐一個人承這些！

大小姐又不是鐵打泥做，難道他就不知道，大小姐也有扛不住的時候？難道他就不知道，大小姐也有需要一個肩膀依靠的時候？難道他就不知道，生爲人父，他連最基本的責任都沒有盡到！

對顧玉禾的恨，對顧臻的怨，對顧玉青的疼，百般緒縈繞心間，吉祥嗓子裡像是梗了一坨吸了水的棉花，堵得直疼，眼淚如同決堤，可又不敢讓顧玉青瞧見，只默默低著頭，任由其噼噼啪啪落在腳尖，打溼其上一朵綻開的紅梅。

主僕倆好容易回到桐苑，如意也將顧玉禾拖至祠堂小院，留了黃嬤嬤親自看守，折返回來。

心裡的疼讓顧玉青彷彿行走，吩咐吉祥如意放了洗澡水，將自己沉溺在溫熱的水中。

雙目閉，淚水順著臉頰汩汩而下，融進水中。

熱水中，顧玉青彷彿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和支撐，抱膝埋頭，放聲痛哭。

吉祥如意站在一旁，紅著眼默默落淚。

不知是哭了多久，連洗澡水，吉祥都重新添換了三四次，顧玉青愈漸嘶啞如老嫗一樣的哭聲才漸漸止住，只是，這樣的聲嘶力竭的痛哭，早就筋疲力盡，整個人癱靠在桶壁上，雙眼無神無彩，死死著眼前氤氳的熱氣，一不。

吉祥如意瞧著心中如有萬箭穿過，俯跪在顧玉青側，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勸說，只紅著眼眶將下脣咬。

怎麼勸！

哭吧，哭了，心裡就能好些。

時間彷彿被水中蒸騰而上的熱氣所凝固，停在這悲傷的一刻，不肯再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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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悲慟再盛，終究抵不過仇恨所給予的力量，更何況，顧玉青本就不是鑽牛角尖的人，一直都能清楚的知道，輕重緩急。

悲傷可以一點一點舐，一寸一寸治療，可姑蘇滿門仇，母親枉死之仇，他那尚不知在何的弟弟……無一不等著去逐一完。

羽睫輕，顧玉青死灰一樣的眼底漸漸泛上澤，一一縷，緩緩恢復。

腔之中，渾濁的氣息被幽幽吐出，幾個沉沉的深呼吸過後，顧玉青用嘶啞不堪的聲音吩咐道：“吉祥如意，扶我起來。”

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哪有時間，讓像方纔那樣奢侈，那樣肆無忌憚的悲傷。

吉祥如意聞言，一個愣怔中，雙雙對視一眼，隨即回過神，滿面流溢彩，“好！”

雙雙扶著桶壁起，儘管麻的連站穩都吃力，可還是滿腔歡喜的幫著顧玉青更出浴。

只要大小姐能緩過來，比什麼都強！

扶了顧玉青從盥洗室出來，吉祥拿了幹帕子替將三千青絞乾，如意則飛快的去廚房端一碗燕粥。

不補一補子，大小姐怎麼熬得住。

這人，比起力辛苦，更怕心裡苦，心裡一苦，便極容易被摧倒。

好在，不用吉祥如意多言勸說，顧玉青接過如意手中的玉碗，一勺一勺吃盡，吃罷，道：“再添一碗。”

如意喜得眼淚直落，轉朝廚房奔了去。

不得不說，再虛弱的子，一旦吃了東西下去，總能恢復些氣。

兩碗燕粥吃過，顧玉青強行了自己滿腔的憤懣慟然，復又坐至桌旁，將那捲宗翻看起來。

屋燭火通明，吉祥如意立在一側，雖是添杯換盞，挑撥燈芯，要麼幫顧玉青將看過的宗卷分類放好，要麼幫著顧玉青翻閱要找的東西……

明亮的燭火將主僕三人的影子倒映在窗上一層明紙上，蕭煜彎腰坐在那窗子對面的一株高大梧桐木上，雙眼含，默默注視著那個清瘦的影。

“殿下，來都來了，您要不進去和顧大小姐說說話？”明亮坐在蕭煜側略略靠後的位置，瞧著那屋的通明燭火，說道。

蕭煜沉默一瞬，緩緩搖頭。

最好的相伴，莫過於此時的相守。

他的姑娘，這樣堅強，可越是看著堅強，他的心越是疼的哆嗦。

放在前的雙手握，蕭煜默默發誓，往事已過，他無能爲力，可餘生，絕不讓再嘗這人間疾苦分毫。

苦的東西，讓他來揹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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