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男丁的學業許櫻哥是不敢輕易多的，再則許抒也是十七八歲的人了，當著堂妹的面捱罵總是有些害，此時不宜久留。許櫻哥便又略陪梨哥說了幾句閒話便告辭離去。才進安雅居，紫靄就迎出來，滿臉的氣惱之：“二娘子，那潑皮太可惡了！竟把您送去的湯給砸了！”

許櫻哥不由大奇：“我送的湯又如何會落到他手裡？”

紫靄氣憤得很：“送東西去的是蘇嬤嬤的兒子蘇大祥，他親自將湯和藥送到大爺面前的。大爺揭開瓦罐看過後，就笑著讓人把傷藥分別送去給那太歲和趙四爺，再請趙四爺過來。因是葷腥，恐打擾了佛門清淨地，大爺便同四爺一起去的後山。可趙四爺才端起碗呢，那太歲就來了，先說是聞到了湯香，然後指責大爺不厚道，竟然忘了他也是傷者，也需要進補的。

大爺也就請他坐下喝湯，他倒好，半點不客氣的搶先喝了半碗，稱讚說很鮮香，問是誰做的。大爺不想惹事就說是家裡廚娘做的，他便纏著大爺非得買這熬湯的廚娘，說要孝敬康王爺並王妃。大爺沒法子只好說是您做的，他雖不再多話卻接著就把趙四爺面前那碗湯給打潑了，弄得趙四爺一的湯，趙四爺還沒說話呢，他便藉著由頭把一罐子湯都給砸了，誰都沒喝。大爺氣得夠嗆，他卻說，有什麼稀罕的，不過是一鍋湯而已，大爺若是捨不得，他改日賠大爺十鍋湯。”

許櫻哥啞口無言。潑湯是假，發泄和趙璀纔是真。這可真是倒黴，莫名其妙就招惹上這種人，果然是出奇的難纏。到底是得罪了這人呢，還是趙璀曾得罪過這人？想不通啊想不通。

青玉見沉默不語，便朝兀自喋喋不休抱怨個不停的紫靄使了個眼，拉出去：“好了，你不過才十六七歲，怎地就同七老八十的老媽子一樣的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紫靄這才驚覺自己失言，忙笑道：“二娘子您莫煩惱，這種人自有天收他！現下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說完趕跟著青玉要溜出去。

許櫻哥回過神來，笑道：“跑什麼跑？去把我那匹霞樣紗翻出來。”

紫靄一下子興起來：“您終於想通啦？早就想試試手腳了，讓婢子做罷，一準兒做得好。”也怪不得興，這霞樣紗十分不易得，並不是大華所產，而是與大華對立、至今不肯承認大華的前大榮朝節度使，如今割據一方，自封晉王的黃膝下那位據說文治武功不世出，風流多才的世子黃克敵爲他母妃的生辰而特意研製出來的。

用最好最上等的春蠶，由正當壯年，經驗最富，手最穩的織工細細織就，再用製的染料經過七七四十九道工序染而，做的華璀璨，猶如天邊的流霞一般的不可言。這樣的東西本不該輕易流出來，但不知何故，晉王妃壽辰過後半年不到的景就流到了上京，爲上京貴婦驕們競相追捧的稀罕之。如今雖不似從前那般千金難求，但也還是貴重之。紫靄是個手巧且迷醉於紅的，早就想著拿那霞樣紗試一試，怎奈一直都沒有機會，如今倒好，許櫻哥總算想通了。

青玉要穩重心細些，猜著大抵與早前三娘子說的那話有關係。想起這霞樣紗的來歷和許櫻哥這半年來的遭遇，由不得暗自嘆息了一聲，再看許櫻哥，卻不見許櫻哥有半分愁緒，而是在笑地挑逗紫靄：“真的就那麼想做？”

紫靄什麼都沒察覺到，歡歡喜喜地道：“當然，二娘子就許了婢子吧。”

許櫻哥慢吞吞地道：“這料不比旁的，若是剪壞了你怎麼辦？拿什麼來賠？”

紫靄一下子給唬住了，睜大一雙不大的丹眼盯著許櫻哥看，訕訕然找不到話可說。想說拿自己的月錢來賠，再想想自己都是人家的，哪裡夠賠？可若是不給做，那手又實在是。

許櫻哥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方道：“你若實在想做，我是不攔你，但要看看旁人可給你做。”

紫靄的眼珠子轉了轉：“二娘子這是什麼意思？莫非這並不是給您做的……”說到這裡突然明白過來，臉上彩盡褪，笑容盡收，只黯然看著許櫻哥不再說話。這麼好的料，明明與許櫻哥最襯，偏生要便宜了旁人。

許櫻哥近來實在厭煩旁人用這種眼神看，便只當作沒看到，坦然笑道：“這料我此生大概都穿不了，與其放陳了還不如全人。”

說話間，青玉已然默默從櫃子最深將那匹流溢彩的霞樣紗翻了出來。霞樣紗分七，橙紅赤綠青藍紫，不同，卻又相通，似許櫻哥面前這匹橙的，便是由淺到深漸漸過渡，豔麗卻又十分協調。活力四，許櫻哥每每一看到這匹紗就會想起這個已經很久不曾使用過的詞。

不得不說，崔的目是極好的，這彩十分適合，怎奈終究是沒有機會穿。許櫻哥纖長白皙的手指在紗上輕輕過，終是用力一按，把包袱皮重重地裹上打了個結。

次日清晨，紫靄抱著包袱跟在許櫻哥後進了姚氏的院子。許家人俱都是早起慣了的，除了小孩子外，男人們都已經出門做事的出門做事，讀書的讀書，傅氏則已然同黃氏一道在姚氏跟前請安並秉呈家事了。婆媳三人見許櫻哥笑嘻嘻地走進來，忙招呼過去：“大清早就笑嘻嘻的，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呢？”

許櫻哥笑著行了禮：“看到娘和二位嫂嫂氣好，幾個侄兒侄討喜，心裡也跟著瞎樂和唄。”一邊說，一邊和旁邊幾個還沒進學的孩子額頭拉手的，引得幾個孩子齊聲大喊，整個房間裡一時充滿了孩子們的尖聲和笑鬧聲。

姚氏痛苦地捂住耳朵：“一來這耳朵就別想清靜。”

傅氏忙制止孩子們：“別鬧，吵著祖母了。”

姚氏卻又攔住：“別管他們，小孩子麼，也就自在這幾年，且隨他們去，又不是什麼壞規矩的事。”

傅氏微微一笑便讓在一旁。黃氏不是長媳，無需端著架子，何況本也要稍活潑些，便輕輕許櫻哥的小翹下，笑道：“我們嫺卉平日一個人在屋裡我就嫌太過安靜了，有二妹妹在才見活潑些。”

又說道了幾句，傅氏和黃氏都看出許櫻哥有話要同姚氏說，便不顧孩子們的鬧嚷將孩子們領了下去。

許櫻哥方將梨哥要做的事說了一遍，道：“我沒機會穿用了，有心想給三妹妹，卻又擔心二嬸孃不要。放著怪可惜的，由母親置，給用得著的人罷。”

姚氏看到這匹紗也有些悵然，這紗本是去年春天崔特意爲許櫻哥尋的，明正大地通過送到了許櫻哥手裡。當時崔家已經局，許扶本著不耐煩多佔他家銀錢上便宜的想法，還了一份極厚的禮，說只當是買的，便是後來退婚退定禮時，這匹紗也不曾一併退回。悵然歸悵然，想想也不過是因果循環，這紗果然是當自家花錢買的，也用得。姚氏很快收了心思，道：“既是你的東西，便由你送去罷。你三妹妹的十三週歲生辰也快到了，我也要給準備禮的。你二嬸孃再講究，也不至於不許我們給你三妹妹過生辰。”

許櫻哥道：“家裡長輩想來都要給三妹妹準備的，兒不敢越過其他長輩們去。”有姚氏在，哪裡得到來做這種人？再說萬一冒氏和兩個嫂嫂都只想送些小東西，這樣一來倒置旁人於何地？

姚氏立刻就明白過來：“也是，那就放下吧。我還沒問你呢，都準備得如何了？你也要好好收拾收拾纔是。”

許櫻哥笑得歡快：“大姐姐給了一套，料做工都是極佳的，還有早前娘給做的新還不曾穿過，這兩天丫頭們也在裁製新，一日換四套都行！”

姚氏見笑得歡實，倒是喜歡這個想得開的子，便隨口道：“你哥哥他們下午就回來了。”

許櫻哥鬆了口氣。雖不是最終結果，但總算是告一段落，只要許執、趙璀不用與那太歲在一，能回自家，便意味著安全了幾分，了幾分再生事端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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