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風月》第18章 第18章

自從那天跟謝譯橋談話之後,鍾朗一直在想該找個什麼時間跟梁晚鶯攤牌,可是每次兩人見面時,他都覺得開不了口。

最後,反倒是梁晚鶯先察覺到他緒好像不太對勁,主詢問道:「你最近好像有什麼心事?」

「有嗎?」他下意識否認。

「看上去狀態不太好,是工作上的事不順利嗎?」

「……可能吧。」

聽見他這麼說,梁晚鶯非常自然地接過了話,開始勸導開解他,讓他好好休息,別給自己太大力。

一如既往的溫語調。

每一次……

每一次他談起這些,就像事先設定好的程序被關鍵詞發,儘力扮演著一個人該有的模樣。

扮演。

鍾朗意識到自己用了怎樣一個詞,頓時有些不過氣來。

耳邊依舊是輕和的嗓音、溫的關切,卻讓他更難以面對了。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

這會正是學生們放學回家的時候,街邊穿著校服的三五群,不時還有同伴騎著車風一般掠過。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年時在溪華的日子。

「鶯鶯。」

「嗯?」

「你……你還記得我們以前一起上下學的日子嗎?」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看到外邊結伴而行的學生們,突然就想到了。」

他不敢看的眼睛,頓了頓,又說,「那時候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後來長大了到了青春期,我去了大學,你還在高中,我看到你和別的同齡人走在一起說說笑笑,忽然開始嫉妒和不安,我害怕你被別人搶走,想著你要只屬於我一個人才好。」

「但是你卻逐漸與我疏遠了。」

「我覺得只是因為學校間隔太遠,或者你和我在一起太久沒有了新鮮,但是遲早你會發現我比任何人都適合你,所以我總歸有耐心等你的。」

他語氣低沉地回顧著往事,梁晚鶯的心底卻漸漸冒出一種不好的預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心臟卻不可控地開始加快了速度。

這種心慌的覺讓不由自主地抓了手中的鼠。

「後來,出了學校,我一直暗自發誓要出人頭地,混出個名堂,可是我發現自己想得實在太簡單了。」

「社會是殘忍的,沒有人看你在學校績有多好,有多風,出的人一抓一大把,沒有能力的也有背景,一些在校時遠不如我的同學都拿到了很好的offer。我覺得很迷茫,也怕自己沒有能力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

梁晚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麼,只是本能地匆匆話:「現在難道不好嗎?何況更好的生活需要我們一起努力,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一個只依靠你的人。」

「是啊,過去我也是這麼想的。」窗外白茫茫的月落在臉上,鍾朗頹然地笑了,「但是鶯鶯,我不僅沒辦法讓你依靠,還了束縛你的繩索。」

梁晚鶯獃獃地看著他,「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有些話一旦開了頭,似乎就不是那麼難以啟齒了,他攥著拳,一鼓作氣地說了下去:「你因為伯父的事著自己跟我在一起,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怕,也一直在想時間久了,你總會上我的。畢竟我們有那麼多的回憶,有那麼多在一起的時間,沒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

「你不用安我。」他說,「或不,是裝不出來的。」

「不過,我現在不想執著於此了,」鍾朗仰起頭看著,語氣艱地轉了話鋒,「也是時候放手了,我想追求更好的前途,現在有一個很難得的機會擺在我面前。」

「機會?什麼機會?」

「海外公司需要一個高管,如果我願意過去的話……」

梁晚鶯故意做出鬆了口氣的模樣,「這是很好的機會啊,我支持你。分別兩地也沒什麼,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要忙,平時本來我們兩個人也不能時時在一起。」

「如果我說,我不準備回來了呢?」

「不回來?那你的父母呢?你準備把他們怎麼辦?」

「我已經跟他們商量好了,也都安排妥當了。」

梁晚鶯啞然。

在過往對鍾朗的認識里,父母已經是他所有需要權衡的問題中最有力的砝碼了。

現在呢?還有什麼能阻攔他嗎?

天平的這一端頓時空空如也,深呼吸,終於將自己放了上去。

「那……我呢?」

鍾朗用力地抹了把臉,「對不起鶯鶯,我們……」

「鍾朗。」梁晚鶯急忙打斷了他。

幾乎可以猜到他接下來要說的容了。

鍾朗沒有回應,一時沉默。

「別說對不起,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再想想辦法嗎?」

梁晚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去思考一條兩全其的出路,可是此時大腦卻好像停止了轉,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也不想任由這個結果發生,於是生地轉了話題。

「今天已經很晚了,還是明天再討論吧。」

梁晚鶯拿起鼠想要把電腦關掉,可是點了幾次都沒有選中圖標,乾脆直接按下了關機鍵。

電腦屏幕漸漸暗了下去,映照出蒼白的臉。

「鶯鶯……」鍾朗又開口住了

「哦對了,你?我給你煮點宵夜吧。」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勉強笑笑,從位置上站起

眼看著就要走出房間,鍾朗猛地拉住,「……你別這樣。」

梁晚鶯被迫停了下來,卻梗著脖子站在原地,沒有回頭。

鍾朗終於狠下心,「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之前利用你的愧疚之心把你和我綁在一起,現在又為了能有更好的前途放棄你。」

梁晚鶯猛地回過頭,「那你現在要走,是真的為了自己為了前程,還是不想再綁住我?」

「鶯鶯,無論是什麼原因,對我們兩個而言,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你怎麼知道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呢?!」

的聲音驟然拔高了兩度。

外面起了風,窗簾被夜風吹拂得飄伏不定,砰砰打在窗戶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們兩人在原地僵持,室一片死寂,唯有風的呼嘯在窗外盤旋,偶爾會闖進來試圖撥弄凝滯的空氣。

「鶯鶯……」鍾朗苦笑一聲,將沉默打破,「我把你從家裏帶出來,是希你離開那裏有了新生活以後能慢慢地走出影,跟自己和解,可是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你其實一直都留在溪華,留在伯父去世的那個夜晚,而我,不是那個能帶你走出來的人。」

「我沒有!」梁晚鶯想也不想便立刻反駁,語氣難得強,倏忽間又勉強平復下去,「現在這樣就夠了,我覺得一切都很好。」

「真的很好嗎?」鍾朗搖頭,「我們兩個都很清楚,這不是相的人該有的樣子。」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我不懂一個人到底該怎麼做,但我可以學。」

「鶯鶯,這並不是一件需要去學習的事。」他的神矛盾又果決,最終一點一點地鬆開了手。

「我們——互相全吧。」

周圍的溫度隨著他這句話的結尾而瞬間墜冰點。

梁晚鶯渾發冷,月像是凝結了冷氣,從孔中鑽進去,幾乎將凍死在這片銀輝之上。

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也是從未設想過的場景。

鍾朗走出臥室來到客廳,拿起架上的那件深黑西服外套,慢吞吞地穿上

他推開門,踏出去的時候轉過頭輕聲說了句——

「對不起,鶯鶯,你別怪我。」

走道里微弱的聲控燈轉瞬照亮他,而後又熄滅,他整個人彷彿也一起融進了黑暗中。

梁晚鶯神空白,這短暫的沉默忽然變得漫長。

外面的一切聲響再也無法聽聞,只剩一片令人煎熬的安靜。

就站在這片煎熬當中,像一沉默的、越綳越的弦。

「咣當」一聲,門合上了。

「……鍾朗!」

好像突然被驚醒似的,甚至來不及穿鞋,直接著腳就追了出去。

跑的時候撞翻了椅子,飄起的還拂掉了桌子上的一疊文件稿。

嘩啦一下,全撒到了地上。

可是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大步跑到樓道臺階上,腳底忽然蔓延開尖銳的疼痛與潤的踉蹌了一下顧不上去查看便繼續朝前狂奔。

耳畔風聲沖刷掉了一切雜念,都在奔流,涌到了頭頂。

別走……別走……

看到他了,他正走向一輛藍的計程車,必須要在他上車前攔住他。

快一點,再快一點!

眼看著就要跑出單元樓了,剛準備喊住鍾朗,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突然從旁邊出,一把攔住了的去路。

重重撞了某個堅的懷抱中。

清新的佛手柑冷萃凝練過的味道瞬間將包圍。

對方形高大,肩膀寬闊,瞬間就遮住了所有的視角,連帶著路燈都暗了幾分。

「——是你?!」

看到謝譯橋,梁晚鶯神驀然凝固,立刻手抵住他膛往後退,「你怎麼會在這裏?!」

男人沒有回答的問題,低頭看著□□的雙腳說道:「你的腳流了。」

「我知道我會理的,但是現在我有急事,請你讓一讓。」

「傷口需要及時理,至穿上鞋,否則會染。」

「我說了我知道,謝謝你的好意,能先放開我嗎?我真的很著急!」

梁晚鶯邊說邊頻頻探頭去看鐘朗離開的方向,推拒的作越發急切。

眼看著那道影就要上車離去,面前的人卻還半點沒有讓路的意思。

「謝譯橋!」第一次這樣直呼他的名字,「請你讓開!」

男人箍住,一副獨屬於旁觀者的平靜口吻,「別犯傻了,他不值得你這麼做。」

「你懂什麼?」梁晚鶯不想跟他多說什麼,用力去推他,可是他握住的手腕一把拉進了懷裏。

「放開我!」

「別追了。」

男人的臂膀堅如磐石,用力時鼓起的青筋像是繩索般將束縛。

無法掙,怒氣逐漸升高,上涌,終於剋制不住,像一隻被激怒的小鷹般發出高而尖利的鳴

「滾開啊!!」

瀕臨緒崩潰的邊緣,卻無法撼面前的大山。

無力襲來,只能大聲呼喊著鍾朗的名字。

可是,他已經頭也不回地上了計程車。

「鍾朗!鍾朗——」

車門閉合。

無法分辨車的人在關門時是否有過哪怕半秒的遲疑。

車開走了。

來不及了。

「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

抑許久的緒突然崩塌,梁晚鶯再也控制不住,掐著謝譯橋的手臂崩潰大喊。

漆黑的瞳仁中盈滿了痛苦的雲層,堆積的眼淚終於不堪重負,像是被閃電擊穿的烏雲,頃刻間下起了稠的大雨。

「我是真心想跟你過一輩子的……」

謝譯橋看著這個樣子,一向溫和的表也變得正經起來。

「你這樣死死地抓住他不肯放手,到底是過他在挽留誰呢?」

陳年的堤壩早已被侵蝕得岌岌可危,現在,他卻猝不及防地拔掉了最後一顆生鏽的螺釘。

他的話語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留地刺穿了

「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帶著滿腔的憤怒,聲音尖銳而絕

謝譯橋握住的肩膀,「你因為父親的去世自責不已,甚至連夢想都徹底荒廢,你像抓住一救命稻草一樣跟鍾朗在一起,覺得可以減愧疚,彌補你父親去世的憾,可是他真的會想看到你這樣嗎?」

「你閉!你閉!」突然像瘋了般尖出聲,用力捂耳朵向後退了兩步,拒絕接收他的聲音也拒絕他的

男人沒有再去激怒,緩和了十幾秒后,握住的肩膀將輕輕地帶進了懷裏。

「鶯鶯,放過自己吧,你沒有做錯什麼。」

而平緩的話語,卻像是中了的命般,驟然安靜了下來。

照在人蒼白的臉上,那雙眼睛大而空,彷彿一個溺水之人終於還是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船隻,將要溺斃在汪洋的大海中。

明明是盛夏,可是卻像在往外冒著寒氣,凍得牙齒都開始打

「我當然有錯,都怪我當年任又倔強,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那天的夜跟今天一樣,黑得讓人窒息。

本來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因為甲方多次改稿的事鬧得心很不好,然後在吃晚飯時又被父母嘮叨了幾句。

梁敬舟率先開口了,「我和你隔壁鍾叔今天又說起你和鍾朗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一直等著你……」

又是這個話題。

不耐煩地用筷子碗裏的米飯,「別說了行不行,我不想聽這些。」

「鍾朗多好的孩子啊,還是知知底的,對你又那麼好,你到底哪裏不滿意?」

「我就是不想結婚,也不想生孩子,我覺得婚姻會束縛我,讓我喪失創作。」

「你就是想太多,糟糕的婚姻確實會使人不幸,但是幸福的婚姻反而可以讓你更有驅力……」

母親嚴雅雲也接了兩句說:「你現在都二十五了,辦完婚事至得二十六了吧,懷孕一年生完孩子都二十八了,還有一年的哺期,趁年輕材好恢復,不然再拖幾年質都跟不上了。」

這樣催婚的話題聽得到恐懼,甚至覺得自己心裏都還是個孩子,父母就已經開始催著結婚生子了。

厭惡又反,低著頭看著碗中白的米粒,乏味得讓人沒有食慾。

耳邊依然是喋喋不休地勸告,終於忍耐不住,不想再聽他們啰嗦,「啪」的一聲把碗筷一扔,「我飽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才多大,為什麼要天天說這個?」

「你畢業都三年了,也不結婚也不出去社,你喜歡畫畫我支持你,可是你也不能天天把自己關在畫室不跟人接啊?」

「我就是喜歡一個人獃著,看見那些打著為我好的旗幟問這問那的親戚朋友就煩了!」

「你的格越來越孤僻了,再看看你畫的那些畫,又抑又消沉,我都怕你關久了會有什麼心理上的問題。」

「那是工作邀約!你別管我了行不行?」

「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誰管你!」

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大吵了一架。

在這種三線小城市裏,超過二十五歲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似乎就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一向慈的父母也不能免俗。

晚飯過後,母親跟隔壁鍾朗的媽媽出去遛彎兒去了,則躲進畫室想靠畫畫來平復自己的心,於是戴上了耳機,並且將聲音調到了最大。

這一呆就是好久。

切歌的空隙似乎聽到了有人喊名字,但是沒有理會。

再然後……

就是一片兵荒馬的搶救場面。

「快——是突發的腦溢。」

「已經出現窒息、青紫的缺氧狀態,打開他的呼吸道!」

站在門口,獃獃地看著醫護人員忙碌的影,白的救護車上閃爍著刺眼的紅燈,就像是在畫布上隨手塗抹的那團躁鬱的紅。

時至今日,已經記不清楚當時想畫的容了。

可是那抹紅就像是詛咒一樣,是一切不幸的開始。

也就是從那個晚上開始,的天就再也沒有亮起來過。

痛苦的回憶像是泥石流般淹沒了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如同一株被滾落的巨石砸斷經脈的藤蔓,從謝譯橋的懷中了下去。

蹲在地上,雙手死死揪住髮,蒼白的手指在烏黑的發中宛如一把把冒著寒氣的冰刃,將大腦中的回憶切割得鮮淋漓。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他吵架的,如果我沒有一直呆在畫室里……如果我能出去看一眼……如果能早一點被送到醫院,一切說不定都來得及的……」

「他躺在地上氣若遊地喊我名字的時候,我因為賭氣不肯出去,就那麼讓他痛苦求救的形,我連想都不敢想……」

這些回憶是未經理就被強行合的傷口,表面上似乎正在痊癒,可是在那層結痂的疤痕下,儘是目驚心潰爛腐敗的

梁晚鶯語序有些混,哭腔將字句沖得七零八落。

一雙溫熱乾燥的手掌捧住的臉,淚水隨之被溫地拭去。

面前的男人蹲了下來。

「無論是畫畫還是結婚,他的初衷難道不是為了讓你幸福嗎?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一聽見結婚這個詞,的瞳孔驀地重新聚焦。

是啊,父親一直想讓嫁給鍾朗,總覺得這樣一生才值得託付,才能幸福。

所以……所以一定要和鍾朗好好走下去才行,要把鍾朗找回來。

想到這,梁晚鶯猛地站起,將謝譯橋的手拂開,「我——」

然而剛剛緒太過激烈,哭得大腦缺氧,起太快又導致供不足,剛一站起來就頓時天旋地轉兩眼發黑。

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如斷翅的鳥一般直直栽倒下去。

被謝譯橋接住的瞬間,徹底失去了意識。

沉悶了許久的天終於降下了暴雨。

鉛塊一樣的大地起初還能抵擋迅猛的雨勢,落上去的雨滴瞬間就被吸收,可是很快便再也無力抵抗,只能攏水流,嘩嘩地灌進下水道。

*

梁晚鶯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似乎做了很多夢,混的、破碎的,或者褪的、鮮紅的。

回憶被肢解,然後怪誕地拼接在現實中,嚇得不過氣來。

以至於再睜開眼時,恍恍惚惚,很久都沒有真實

大腦似乎過載了,彷彿被什麼東西過又重新撕裂,疼痛尖銳。嚨也像是吞過沙子般,苦又干啞。

天花板雪白,失焦,找不到聚點。

好一會兒過去,記憶慢慢湧現,昏迷前的一切開始清晰地湧腦海。

重重地閉了閉眼,呼吸抖。

想要停止回憶,並且試圖將那些細節趕出去。

接著,留意到了床邊的靜。

這裏除了還有另一個人在。

梁晚鶯轉過頭,眼珠遲緩地,終於看清了一旁坐著的人。

張了張,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幾乎只是氣音,「……鍾朗,他走了嗎?」

明明語氣懨懨的,聽起來並不抱希,可是紅腫的眼眶中又泄出零星期待。

「走了。」謝譯橋說。

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多的說明。

將頭轉了回去,好半晌才幹地「哦」了一聲。

兩人沉默許久,病房裏安靜到似乎能聽見點滴落下的聲音。

就在那瓶藥水快要滴完的時候,毫無徵兆地開口了。

「我剛剛又夢到我爸了。」

的語調有一種徹底潰敗后的平靜,如同雪崩后漫無邊際的死寂之地,沒有一點生氣。

「我夢到他去世前那天——也是在醫院裏。他被搶救完以後躺在重癥監護室里,短暫地清醒過來然後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鐘朗,可是被切開的氣管已經讓他無法順利開口說話,可是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想說什麼,是不是在最後還在惦記著我的事……」

「後來我又夢到了下葬的時候,他才不到六十歲,頭髮都還沒白,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躺進棺材被埋進了那麼深的地方。」

「他一個人在下面冷不冷,怕不怕,會不會到孤獨……」

「事怎麼會發展這個樣子呢?」

的聲音哽咽,雖然是在發問,但是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謝譯橋握住的手腕,纖細的骨骼覆蓋著一層單薄的皮,甚至能夠看到青的脈絡,脆弱得彷彿輕易就能折斷。

他的聲音很輕,如同潔白的棉絮一般,將包裹。

「他那麼你,怎麼會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呢?」

「你固執地認為遵循了父親的意願,實際上卻是與他的期背道而馳。」

「可是我還能為已經去世的他做些什麼呢?」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緩慢溢出。

纖長的手指覆在臉上,泛紅的指尖微微蜷起,被眼淚浸,沾染了點明之,有一種無措的怯弱。

「我好想跟爸爸道個歉,可是他已經聽不到了。」

「我能做的只有這件事了……可是就連這件事都被我搞砸了。」

男人手,用指腹的眼淚。

而憐惜的作,如同在細心呵護一件脆弱的玉石。

梁晚鶯突然意識到兩人並不是能這樣談的關係,偏了偏頭將蜷進更深的地方,揪住被角蓋住了臉。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男人沒有說話。

側耳聽了半晌,一直都沒有聽到腳步離開的靜。

然後,一聲輕如鴻的嘆息,緩緩落在的耳邊。

以為他終於要離開了。

可是,謝譯橋只是俯從被子裏撈了出來,輕飄飄的白被褥像是海水般從手裏了出去。

手裏失去抓握的東西,心似乎也跟著空了一塊。

慌忙手,想去搶回來,彷彿剛才握著的不是被子,而是能填補心黑的織補

男人安地拍了拍的後背,「我不走,我陪著你。」

「在那晚的天真正亮起來之前,你都可以盡利用我。」

他的目堅定,給人強大的信服

「我會讓你的父親知道你有更好的選擇,你的人生也會像他期盼的那樣越來越好。」

「鶯鶯,天總是要亮的,你的人,你的人,都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沉湎於痛苦中。」

他的眼神是那麼認真又誠懇,頭頂夜燈的淺黃暈從他頭頂開始,向下流瀉,給外廓勾上了一層金邊。

他就像是披了件閃亮的聖,令人眩暈的芒向傾斜,化作溫暖的手掌,似乎要將從冰冷的海底撈起來。

幾乎要被他話語中的強大的希冀力給蠱了。

作者有話說:

鶯鶯!頂住啊!

哈哈哈哈哈給你們吃顆定心丸,不會這麼快在一起的,但是不會那麼快接男主就意味著沒有那麼快到火葬場,但是也不遠了!肯定要追妻火葬場的,追不死他!

昨天有讀者旁友問沒看出來男主為什麼突然追主的,後面會有心路歷程解釋的,也沒什麼特別大特別抓馬的原因,就是一點點小東西而已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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