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針》六 傷深
高小六如今已經不用趴在窗口,可以站在窗口向外看了。
他手里拿著一支花,倚著窗一片一片扯下來。
“一天,兩天,三天.....”
隨著他口中數著,一片一片花瓣跌落。
對面店鋪里有兩個閑人看到了,哎哎喊“六爺,怎麼現在只有這幾片花瓣?”“太了啊,不如先前了。”
高小六將花枝沖他們扔下去。
“別急。”他喊,“六爺一會兒下去給你們幾拳,讓你們看到滿天花瓣。”
樓下的閑人們也不氣,嘻嘻哈哈笑鬧。
“公子——”店伙計從外探頭,“馬車準備好了。”
高小六回頭瞪眼:“我的傷還沒好呢。”
說著話倚著窗戶噗通坐在地上,按著發出嘶嘶的聲音。
“你們沒斷過,知道有多疼嗎?”
店伙計見怪不怪:“公子,我知道你等著人呢,舍不得走,我們去七星小姐家問過了,家人說出門辦事了,不在京城。”
雖然七星沒有親口說,但高小六也早猜到,借鐵匠鋪是有用,鐵匠鋪用完了必然去辦事了。
但......
這出去好幾天啊。
高小六將手掌出來看,他心里有不好的預,總覺得出了什麼事.....
“先前我聽說外邊的墨徒在打聽什麼?京城附近有沒有異樣?”他問。
店伙計點點頭:“是啊,但也不奇怪,畢竟最近朝廷靜大的,我們墨門英雄會的地點也選定了,大家都更加小心謹慎。”
高小六哦了聲。
“公子,英雄會,七星小姐肯定會參加吧。”店伙計又說。
“那是自然。”高小六說,一臉驕傲,“可是真英雄。”
店伙計忙說:“這不就好了,公子去英雄會上等,就算出門辦事,一定會按時趕來的。”
聽到這句話,高小六立刻撐起子.....
而且,就算不來,到了外邊,四面八方,能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雖然坐在京城,他有人又有錢,但這一方天地,能擋住風雨侵襲,也讓他耳目限。
自從墨門出事,父親大難不死,再加上劉宴盯著,京城堂口越發困頓,他能理解父親的謹慎,但......
他,應該多看看外邊了。
否則也不會認識七星這樣的人。
高小六撐著子單腳站了起來,就要跳著向外走。
“公子慢點。”店伙計忙說,又對外邊喊,“快來人,抬著公子。”
更多的店伙計急急忙忙涌來,七手八腳將高小六抬起來。
高小六也大呼小。
“慢點。”
“扯到我的腳趾頭了——”
“疼疼疼——”
“你們沒有斷過,本不知道有多疼——”
.....
.....
大路上人來人往,雖然現在不冷不熱,但趕路總是辛苦,忍不住要多歇息,因此路邊的茶棚總是不缺生意。
“瞧瞧——多發財——”幾個人指著路邊一間新搭起的茶棚,“這間開了十幾年的茶棚,也能翻新重蓋了——”
說著看著眼前正叮叮當當建造的茶棚,比原來大多了,這一片的地都被翻整。
“嚯,這氣派,是要蓋茶樓了吧。”
有人好奇跟著指指點點看,有人匆匆忙忙而過,這種小事與己無關,也有人將籮筐放下,皺眉看著翻蓋的茶棚。
“這要去哪里喝口茶。”他滴咕著。
蓋茶樓的工人們聽到了,笑呵呵指點“往前再走三里地,也有便宜的茶棚。”
那男人穿著簡樸,可能是因為行路太熱了,袍半松開歪歪斜斜,一邊著臂膀,一邊垂下來遮住了手飄飄。
“還要走那麼遠。”他搖頭,干脆在一旁席地而坐,“算了。”
他仰著頭,把皮囊往里倒,靠著殘留的幾滴水解。
工人們也不再理會,都是辛苦命,快點干活快點拿到工錢吧。
孟溪長左手舉著皮囊,似乎用右手來撐著子,胳膊勐地一,袖蓋著的右手變了長劍,刺了地下,瞬間又收回來,借著汗抬起,在口鼻嗅了嗅......
雖然過了這麼多天,雖然翻了很深的土,但那腥氣依舊在。
他看著袖里的鐵手,從深帶出的土泥,夾雜著澹澹的。
他不由閉了閉眼。
“那小子,可別在這里睡。”旁邊有監工喊。
孟溪長睜開眼:“沒有睡沒有睡。”他將袖甩了甩,事先藏著的一只蟲子甩出來,“怎麼有蟲子....”
說到這里又唉了聲,看著地面上四腳朝天的蟲子。
“這麼小一只,被我了下,多疼啊。”
滲的這麼深,場面該多慘烈啊。
......
......
門窗打開,室明,繡花針閃著,下一刻在了的上,一滴瞬時滲出來。
青雉發出嘶地一聲,忙將手指含在里,免得滴下來染紅了錦緞。
那樣的話,就把小姐做得這件刺繡毀掉了。
“小青姑娘。”郭大娘走進來,看到的樣子,輕聲喚,“你,還好吧?”
青雉抬起頭:“沒事,扎到手了。”
郭大娘看著眼里滾的淚。
“先前京城堂口那位高公子的人來問小姐,你也說了,小姐與他是認識的。”輕聲說,“要不把小姐的事跟他說一聲?到底是京城的堂口,人多眼線廣。”
青雉搖頭:“小姐雖然與他認識,但小姐沒有告訴他去做什麼,那我也不能替小姐自作主張。”
郭大娘說聲好,又道:“已經讓人給魏東家捎信去了。”
青雉點點頭對出一笑。
“我去給你煮碗面。”郭大娘說,說罷出去了。
青雉看著手指,針刺的點已經看不到了,適才在眼里滾的淚水終是滾落下來。
“針扎一下也是很疼的。”喃喃說。
.......
.......
上了傷,真是好疼啊。
哪怕在明知是昏迷中,也能到。
的意識都不由蜷起來。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過疼痛了。
上一次是在什麼時候?
四五歲的時候?
或者更小的時候,也有磕磕什麼的吧。
太小了也記不得了。
自從最后一次疼痛之后,就再也沒有疼痛了。
此時此刻每一塊皮都在撕裂,無休無止,疼痛的滋味,真是不好。
有一只手落在的上,冰涼,拂過之宛如把皮都凍住了,不由輕輕舒口氣,混沌的意識也漸漸凝聚,微微睜開眼,目昏昏暗暗,前約約站著一個人影。
察覺到的作,那人抬起頭,暗夜退去,青嶄亮。
“梁八子。”看清了,問,“我的劍呢?”
霍蓮抬了抬下:“你自己拿著呢。”
七星哦了聲,了臂彎中的劍,再次閉上眼。
現在其實是清晨,只是牢房不見天日,亮來自四周點燃的燈。
看著床上的孩兒閉上眼陷昏睡,因為適才霍蓮開口說話而退開的老者再次上前。
“都督,勞煩你再按一會兒,讓別。”他說,“我把這邊的藥上完。”
躺著的孩兒此時只有簡單的遮蓋,因為遍鱗傷,為了方便用藥這是最方便的辦法。
前幾天還好,孩兒昏死之中無知無覺,這兩天很明顯緩過來了,知道痛了,用藥的時候,總是來去抗拒。
如果是其他人,大夫也不用在意,隨便找兩個獄卒按著上藥就行了。
但這個姑娘可是被都督親自抱進牢房的。
還有都督邊的那個朱川,時不時也來圍著昏死的孩兒轉著看,一邊轉一邊嘖嘖嘖,奇奇怪怪的。
所以當無法用藥的時候,他立刻就讓人去告之都督,都督也立刻過來了,上還穿著袍,朱川適才還在門外探頭。
“都督,那去跟宮里說一聲,晚點去?”他問。
霍蓮嗯了聲。
大夫心里咋舌,竟然是要去見陛下,聽到這邊有需要還過來,這姑娘的待遇......跟后院那位婉婉小姐等同啊!
此時隨著他的話,霍蓮再次手輕輕上孩兒的,大夫穩穩地將散發著刺鼻味道的藥灑在一道道傷口上。
隨著藥的灑下,孩兒微微抖,但有這雙手輕輕按住之后,抖的幅度很小。
“這藥是烈一些。”大夫一邊解釋,“但藥效非常好,我老隋的醫都督放心,在都察司的牢獄里,我不讓誰死誰就死不了,閻王爺來了也得等一等.....”
說到這里又忙一頓。
這時候自吹自擂也不太合適,要想讓都督高興,除了讓他放心,還得夸贊能讓他高興的人。
“當然,也是這位小姐和意志厲害,這傷得可真重啊,按理說是活不下來的。”
“這幾天不管怎麼發燒,人也不湖涂,只要醒過來,眼神都是清的。”
“我估著最多再有十天半個月,就能下床走路了。”
先前他說其他的時候,霍蓮一語不發,只隨著他敷藥的作,輕輕按著七星的,聽到這里時,抬起頭。
“是嗎?”他問。
果然關心啊,隋大夫忙點頭:“是,一定能。”
他老隋拼盡一本事也要這孩兒十天半個月后下床走路,讓都督開心!
霍蓮轉頭喚外邊的獄卒:“十天后給這邊加鎖鏈。”
獄卒在外應聲是。
隋大夫的笑僵在臉上。
都督的開心好像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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