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站在頭巷陳宅院子裡，打量著四周。

掌大的院子，兩面是院牆，另兩面房屋出檐很寬。

廊下院中，擺滿了一盆盆的蘭草。

李桑看著從正屋出來，正指著呵斥的小丫頭，和黑馬皺眉道：“往咱們井裡投了毒，怎麼這一個兩個，還能都跟沒事人一樣？”

“這是沒把咱們兄弟放眼裡。”黑馬答的飛快。

“螞蚱。”李桑一邊擡腳往前，一邊示意螞蚱。

螞蚱衝過院子，直奔那個呵斥的小丫頭。

小丫頭長長的一句話我們老爺可厲害了還沒喊完，被直衝過來的螞蚱嚇的啊了半聲，就被螞蚱抖了塊不知道什麼塊，勒著系在腦後。

竄條和黑馬一邊一個，打起簾子，李桑進了屋。

屋裡的喬娘子已經聽到外面靜不對勁兒，剛從炕上下來，正趿著鞋，要往外面看。

“你是誰？”喬娘子瞪著氣定神閒的李桑。

李桑進了屋，先打量了一圈，目再落到喬娘子上，上上下下打量著，出笑意，“喬娘子是吧？院門外面，掛著陳宅的牌子，誰姓陳？”

“當然是我男人！”喬娘子見李桑是個跟差不多的小娘子，又語笑盈盈，膽子上來，脾氣也上來了，“我是有男人的！你是誰？快滾出去！”

“你男人呢？”李桑走過去，掀簾子往裡間看了看。

“你是誰？快滾出去！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告訴你，我如今不是從前了！我有男人！我男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快滾！”

喬娘子急衝兩步，想抓著李桑把推出去，可說不上來爲什麼，的手，卻怎麼也不敢往李桑上。

“我姓李。”李桑轉過，面對著喬娘子，盯著的神。

“我管你姓什麼！”喬娘子被李桑盯著，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呆了一瞬，突然道：“你什麼意思？那條老狗又看上你了？”

李桑被喬娘子這一句老狗罵的失笑出聲，擡起手，按在肩上，推得一路往後，跌坐到椅子上，擡腳踩在椅子邊上，俯看著喬娘子，笑問道：“認識趙有嗎？”

“你是趙有……”

“我是趙有的債主，認識趙有嗎？”李桑打斷了喬娘子的問話。

“認識是認識，我跟他可沒什麼，半點沒有！你要討債，找他去討！他常年混在裡瓦。”喬娘子後背在椅背上。

說不上來爲什麼，這位一直笑瞇瞇的小娘子，笑的讓害怕。

“趙有認識你男人嗎？姓陳的這個男人。”李桑接著問道。

“我就一個男人！現在就一個，認識。”

“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認識的？”李桑接著問道。

“你是誰？你……”

喬娘子話沒說完，李桑抓起旁邊案子上的裁紙刀，在喬娘子臉上，“好好答話，不然我劃花你的臉。”

“剛認識，我男人說要找個能搭上順風的人，想跟順風做點生意。

趙有的堂哥，是順風的夥計。”喬娘子斜眼瞥著鋒利的裁紙刀，一臉恐懼。

說不上來爲什麼，覺得眼前這人，劃花的臉這句，不是虛話。

“你男人什麼時候來？”李桑放下腳，拖了把椅子，坐到喬娘子旁邊，順手將裁紙刀扔回桌子上。

“那可沒準。”喬娘子莫名覺得不那麼害怕了。

“你男人是幹什麼的？”李桑看著喬娘子。

“東水門糧行的大帳房！”喬娘子擡著下，頗爲驕傲，“我告訴你，我男人厲害的很呢！”

“那是厲害，他什麼時候把你擡進陳家？”李桑翹起二郎，看著喬娘子問道。

喬娘子抿著，斜瞥著李桑，悶了一會兒，纔不不願道：“擡進門有什麼好？做低伏小有什麼意思！”

“咱倆做筆買賣怎麼樣？”李桑笑瞇瞇道。

“什麼買賣？我可不替人收帳。”喬娘子一句話接的極快。

“一個時辰，你要是能把你男人到這屋裡，我就給你銀子，讓你賃間小院，典上幾個人手，再買上兩三個小丫頭，自己開張做生意，怎麼樣？”李桑看著喬娘子。

“你是誰？”喬娘子這一句問話裡，只有驚訝好奇。

“我姓李，順風大當家。”

喬娘子眼睛瞪大了，一聲呃後，上前傾，飛快問道：“你說話算數？”

李桑頭還沒點到位，喬娘子就飛快應道：“行！那咱們就說定了！就這麼定了！小銀！”

“小銀不能用了，你得另外找個人。放小銀進來。”李桑話音沒落，小銀被螞蚱扯掉勒布，推進了屋。

小銀跌撞進屋，一口氣過來，猛咳起來。

“那我去招財茶坊找個人，那裡的幫閒我都！”喬娘子呼的站起來，“你等著！”

“好。”李桑看著喬娘子腳下帶風的出了屋。

看著喬娘子出了院子，竄條綴了上去。

喬娘子出去回來的很快，李桑正站在長案前，一本本翻看長案上的書，見喬娘子進來，笑問道：“你怎麼哄你男人過來？”

“我讓人捎話給他：彩桃心不好，在我這兒喝酒喝多了，我就能留一個時辰。

那條老狗，吃著碗裡看著鍋裡，想彩桃想了好幾個月了，彩桃吊著他，銀子不給足，就是不讓他沾邊兒，那條老狗，摳得很！不是個東西！呸！”

“這麼摳你還跟著他？”李桑挑了本書，翻起來。

“去年夏天，有個北邊來的客人，龍虎壯，那活兒大的嚇人，我貪他給的銀子多，就接了。”喬娘子的話卡住，片刻，才接著道：“他折騰足了一整夜，我下都爛了，一牀的。

掙的銀子，加上五六年的積蓄，全搭進去治病養病了。

好了之後。”喬娘子一臉苦笑，“哪能全好了，唉，人廢了一半，錢全沒了，年裡年外，費盡了心思，好不容易勾上這條老狗，至有口飯吃。”

“以後到這樣的，不能由著他們折騰，你的人，你要惜。”李桑放下書。

“我知道，犯一回傻就夠了。”喬娘子唉了口氣，“我去給大當家的沏茶。”

“不用，剛喝了茶過來的。”李桑止住喬娘子，“坐著說話吧。”

喬娘子還是沏了茶，端過來，放到李桑旁邊，坐到剛纔的椅子上，和李桑扯閒話，說自己的過往。

“老大，來了！”螞蚱從外面稟了句。

“這是你的丫頭？”李桑指著蹲在門口，傻著張臉，聽閒話聽的一臉投的小銀。

“我典來的。”喬娘子站起來，“我去迎……”

喬娘子一句話沒說完，就看到李桑擡手打暈了小銀，瞪著眼呆了。

“你坐下。”李桑示意喬娘子坐到椅子上，手解下腰間的絛，將喬娘子結結實實捆在椅子上。

“我要喊救命吧？不能太大聲吧？一會兒我哭不行吧？還要說什麼不？”喬娘子一邊看著李桑捆，一邊問道。

“你看著演。”李桑捆好喬娘子，站到門裡邊，招手進黑馬。

喬娘子用力甩著頭，把簪環甩到地上，頭髮散了一臉。

李桑斜瞥著晃著頭，甚至還咳了一聲清了嗓子，一幅準備上場模樣的喬娘子，想笑又忍住了。

外面，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過來的很快，腳步聲在門口停都沒停，一頭扎進屋裡，“彩桃怎麼樣了？”

李桑一腳踹在陳山窩，材胖大的陳山沒來得及看清楚屋裡，就往前撲倒在地。

黑馬撲上去，住陳山後背，用一塊破布勒在陳山上，從後面拉著，勒著他跪在地上，跪穩了，掉破布。

“認識我嗎？”李桑蹲在陳山面前，用狹劍托起陳山的下。

陳山一額頭熱汗，兩眼呆直，明顯已經懞的看都看不清了。

李桑盯著他，看著他懞懞的甩了甩頭，用力眨著眼，再眨，再眨，總算看清楚了，頓時兩眼圓瞪，反應倒是極快，“我不認識你！不認識！你是誰！你！”

“讓他清醒清醒。”李桑站起來，示意黑馬。

黑馬端起喬娘子給李桑沏的那杯茶，將涼的茶潑在陳山臉上。

“你在糧行，不過是個帳房，要替糧行出頭，不著你吧？砒霜是誰給趙有的？”李桑再蹲到陳山面前。

“我不認識你！我說了，我不認識你！”陳山徹底恍過了神，狠盯著李桑，一字一句說的咬牙切齒。

“你還不知道趙有已經手了吧？趙有手前，沒告訴你嗎？手之後，也沒告訴你？”李桑接著問道。

“我不知道！”陳山一臉狠相。

“本來，我跟你們糧行井水不犯河水，現在，這樣很好，你回去告訴你們主事兒的，我給你們兩天，把你們那套破規矩，給我改了。

至於改什麼樣兒，去過鴨行魚行嗎？就照那樣，你們行裡，過個公平秤，居中定個，足夠了。

聽清楚了？”李桑溫聲細語。

“你算什麼東西！”陳山想啐李桑一臉，沒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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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們主事兒的，後天申末前，把新規矩給我想清楚寫清楚，寫兩份，準備好。

申末，我到你們東水門糧行，看你們寫的新規矩，看糧行。

讓你們主事兒的，一個別缺，都到齊了，等著。”李桑站起來，示意黑馬，“把他扔出去。”

黑馬提起陳山，推著他轉個，在他屁上踹了一腳，將陳山踹的直撲往前，摔在門檻上，飛快的爬起來，頭也不回，往外跑的飛快。

“這條老狗！”喬娘子猛啐了一口，“他看都沒看我一眼，這條老狗！”

“把值錢的東西收拾收拾，去小甜水巷，翠竹樓，找竹韻，跟說是我讓你去的，你在那兒躲幾天，趕走吧。”李桑解開喬娘子。

“沒什麼值錢東西。”喬娘子說著，拾起地上的簪環，從牀底下出個小布包，再拿了幾件服，團起來包上，跟著李桑出來，趕一溜小跑往小甜水巷過去。

李桑和黑馬在前，竄條和螞蚱跟在後面，一前一後，回到了順風鋪子。

老左迎上來，再轉個跟到院子裡，滿肚子要說要問的話，到邊，只有一句：“大當家的……”

“趙三不能再用了。你寫篇文兒，把開革趙三這事兒通告到各，只寫他違了哪條規矩就行，給大家做個警示。”李桑看著老左吩咐道：“再給鄒旺和老聶寫封信，把投毒的事告訴他們，讓他們萬事小心。

王壯今天在家？那你去一趟，當面跟他說一聲，讓他小心，把他出來說，別嚇著他媳婦。”

“好！”老左答應一聲，長長吐了口氣，“大當家的，都查出來了？”

李桑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接著道：“這幾天，鋪子裡裡外外，你多費些心，我明天后天都不過來，放心，沒什麼事兒。”

“好，大當家的，你一定要小心哪，前兒陸先生跟我兩個人喝酒，說到大當家的，陸先生擔心大當家，我也擔心的不行，你可得小心哪。”老左只覺得自己心裡沉沉甸甸。

“好，放心。”李桑笑應了。 ● тTk an● ￠o

“那我到前頭去了。”老左轉往前面過去。

大常過來，看著李桑。

小陸子和大頭對帳已經回來了，跟著大常圍過來。

“建樂城六大米行，三十八家小米行，我打算全部收過來。”李桑環顧了眼衆人，淡然道。

“先從東水門那家開始？”大常問了句。

“大大小小四十多家，一家一家拆魚頭，給他們留的空兒就太多了，咱們現在，是能碾過去的，儘量把他們驅到一起。

黑馬和竄條跟我去看六大糧行，你帶著小陸子他們三個，去看三十八家小米行，挨家問清楚，行首是誰，有幾個行老，都什麼，就站他們糧行門口，記好寫好。

現在準備準備，該帶的都要帶上。”李桑接著吩咐。

“是。”衆人應聲。

黑馬跳起來，噢咦了一聲，從李桑後，幾步竄到前面，一頭扎進倉庫院子。

大常開了最角落的一間小屋，諸人進去，先拿過各人的牛皮背心，穿在棉襖裡面。

李桑將手弩仔細捆在手腕上，往手弩裡上滿了箭，又取下箭袋，系在腰間。接著拿過裝著那把單發小鋼弩的袋子，提著出來。

大常等人也藏好短刀，將刀鞘做子模樣的長刀，或是在腰間，或是掛在腰帶上。

李桑和黑馬、竄條挑了馬，出了鋪子，直奔城外幾大碼頭。

大常帶著小陸子、大頭和螞蚱，從離順風鋪子最近的糧食鋪問起，挨個查問三十八家小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