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第151章 摟錢有道
潘定江沒地方可去,只好在桌子底下放塊厚墊子準備著。
好在,直到天黑了,喬翰林也沒再來找他。
喬博喬翰林從潘定江那間小屋出來,直奔去找同爲翰林才子中的才子的石翰林,兩個人平時談論學問,指點文章,極能說得來。
沒等喬翰林說完,石翰林就拍著桌子連聲贊同,兩人一拍即合,認知統一:
人家戰書都下了,盤口也開了,要是不應戰,翰林院丟不起這人!翰林院的事兒,不能由著黃祭酒這個懦弱貨說了算!
兩個人,喬翰林執筆,石翰林看著,一揮而就,當即寫了篇慷慨激昂的應戰檄文,兩個人先簽了名,拿著檄文,到找翰林們簽名。
黃祭酒知道這事兒時,喬翰林和石翰林,已經舉著那篇檄文,找了七八個翰林簽上名兒了。
黃祭酒把兩個小廝一個長隨全派出去找喬翰林和石翰林,務必找到他們,攔住他們!
可找到天黑,也沒找到兩人,更沒攔住。
黃祭酒無奈之下,只好親自等在喬翰林家門口,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快人靜了,也沒能等到喬翰林。
明擺著,喬翰林躲著不見他!
黃祭酒氣的口痛,可都人靜時分了,只好捂著口先回去,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黃祭酒還是沒能堵到喬翰林,到的幾個翰林,一問,竟然都在那張檄文上籤了名了,據說,連老眼昏花的馬翰林,也很生氣,也簽了名了!
黃祭酒這火氣別提多大了,捂著口轉了幾圈,一咬牙一跺腳,直奔宣佑門外。
這事兒,他攔是攔不住了,得趕跟杜相說一聲。
這什麼檄文,這件爭閒鬥氣的事兒,真不能怪他!
翰林院那幫翰林,個個眼高於頂,一向不理會他,就沒把他放眼裡過,他是真沒辦法!
他得趕到宣佑門外等著,等著杜相出來,好好跟杜相解釋一二。
黃祭酒等到散朝,又等了小半刻鐘,杜相等人議好事出來,黃祭酒忙迎上去。
“怎麼啦?”杜相臉上有笑,看起來氣不錯。
“有一點小事兒。”黃祭酒瞄著杜相的臉,微微提著心,陪著笑,“是這麼回事。
前一陣子,晚報葡萄架下,有一篇說借韻出韻的文章,喬博喬翰林覺得不對,就跟晚報爭起來了。
喬翰林這個人,相公必定是知道的,別的還好,一到學問上頭,簡直就是六親不認,非得辨個分明不可。
當年,爲了一個字怎麼解,他當面頂過伍相。
一到學問上頭,喬翰林就是頭倔驢,任誰都拉不回來。
就這麼,一來一往的,就爭上了。
爭到前天,晚報那邊,就往我這兒送了份戰書。”黃祭酒出那份戰書,捧給杜相。
“這是學問之爭。”杜相一邊手接戰書,一邊隨口說了句。
“是,下也是這麼想。”黃祭酒聽到一句學問之爭,心裡過異樣覺。
學問之爭!
學問之爭這四個字,可不是壞字眼兒!
“這戰書,口氣不小,嗯,能跟喬博你來我往的爭論,這學問上必定不差。
學問的事兒,就是要辨。學問,學和問,兩字缺一不可。
學問之辨,這是好事,越辨越明嘛。”杜相接過戰書,隨便掃了眼,遞還給黃祭酒。
“那……”黃祭酒接過戰書,有些拿不準了。
這學問既然是越辨越明,是好事兒,那這戰書,是不是就應該接下來?
“做學問,要沉下心,嚴肅認真,可也不能過於抑,太沉悶了,就失了趣味兒,沒有趣味兒,學問上就很難進了,不易大。
喬博學問上頭的較真,伍相欣賞得很,我也極欣賞他這一條,這是好事兒。”杜相說著,拍了拍黃祭酒的肩膀,揹著手,徑自走了。
黃祭酒託著那份戰書,呆了好半天。
杜相公這話的意思,要辨,越辨越明,不能過於沉悶,不能失了趣味,他和伍相都極欣賞喬翰林學問上的較真兒……
那就是說,這戰書,該接?
黃祭酒突然想起什麼,急急翻開戰書,瞪著戰書最後幾行,限定的回覆期限,就是今天午正!
黃祭酒抓著戰書,一路小跑,急奔回去。
得趕去給晚報那邊回個話,這戰書,他們翰林院接下了!
……………………
晚報林掌櫃得了黃祭酒的回話,驚愕的顧不上自己買的那一百手翰林院不應戰,送走傳話的小廝,待了句,直奔順風速遞鋪。
“大當家的!”林掌櫃一路走的太急,一句大當家的喊完,差點噎過去。
“緩口氣再說話,什麼事兒能把你急這樣?”李桑無語的瞥著林掌櫃。
“是是,是。”林掌櫃用力了幾口氣,剛緩過來些,趕稟報:“黃祭酒那邊,回話兒了,說是,應戰!”
應戰兩個字,林掌櫃提著心提著氣,簡直是小心翼翼從裡捧出來的。
“嗯,你接著說。”李桑神不變。
“是。”林掌櫃嚥了口口水,“說是,咱們這邊是誰,得請過去一趟,得當面商量商量,這場學問之辯,該怎麼辯,這個,是得好好商量商量。”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一會兒我讓人去找你。”李桑淡定吩咐道。
“是。”林掌櫃轉過,李桑看著他,突然問道:“你下注沒有?買的哪一頭?”
“唉!”林掌櫃猛一掌拍在自己大上。
他太意外,跑的太急,把這事兒給忘了!
“買了一百手不應戰。”林掌櫃苦著臉答道。
“一百手不多,你虧得起。”李桑笑起來。
“一百手呢!”林掌櫃痛心疾首。
正經不銀子啊!
看著林掌櫃出去走了,李桑站起來,到前面鋪子裡,請王章到後院說話。
王章跟著李桑,進到後院。
李桑示意王章坐下,倒了杯茶遞給他,笑道:“郵驛的事兒,老左說你一看就會了,該怎麼做,你已經有數了?”
“大致有點兒方向了,難在於大軍那邊,各部各隊,要怎麼區分,既一目瞭然,又不會泄了大軍向。”王章微微欠答道。
“嗯,在你手裡,這不是難事。”
“大當家過獎了。”王章忙欠笑應。
“你的難,是怎麼區分,我的難,是這一大筆銀子,從哪兒出來。”李桑笑道。
“米行……”王章嚥下了後面的話。
“米行一直都是有主兒的,我從原主兒手裡搶過了米行,卻沒搶到銀子。
之後,我打算讓米行和鴨魚行一樣,就是經經手,掙個辛苦錢就算了,把這建樂城的米價降下來,現在不比從前,不能再過於盤剝。
這一塊,之前沒多銀子,之後,沒有銀子。”
王章眉頭微皺,看著李桑,等往下說。
大軍各部區分,對他來說不算太難,那這銀子,對來說,應該也不是難事兒。
“晚報下戰書給翰林院的事兒,你知道吧?”李桑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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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買了十手翰林院應戰。”王章笑道。
“先生真是聰明!”李桑讚歎了句,“戰書是我下的,賭盤也是我開出來的,這頭一,還算不錯,小賺一筆。”
王章眉梢高高揚起。
“翰林院黃祭酒那邊,請晚報這邊過去一趟,商量商量怎麼個戰法比法,我想請先生替我走一趟。”李桑看著王章,乾脆直接道。
“王某聽大當家吩咐。”王章應的乾脆無比,“該怎麼談,請大當家指點。”
“葡萄架下的文章,你都看過?”李桑笑問道。
“都是真才實學。”王章點頭。
“寫文章的,都是閨閣子,潘相府上,伍相府上,龐樞府上,建樂城各家府上眷,差不多都有。”李桑笑瞇瞇道。
王章呆了一呆,呃了一聲,“那論戰?”
“嗯!”李桑愉快的嗯了一聲。
王章眼睛都瞪大了,片刻,唉了一聲。
這一戰,翰林院有些可憐,跟一羣閨閣子論戰,勝了,沒什麼可彩的,輸了,那可就太丟人了!
看大當家的這樣子,這是個局,這局裡,翰林院只怕是輸定了!
也是,翰林院輸了,那賭盤上,才能掙得更多啊!
“該怎麼辦,大當家的都安排好了?”王章眨幾個眼就想明白了。
這銀子是爲了軍郵集資,軍郵的事兒,是他的差使,那坑翰林院這事兒,他就責無旁貸!
“咱們這邊,是一羣閨閣子,這事兒,除了當事人,知道的人極,極這幾個人,都不會多。
第一,對陣之前,不能讓翰林院知道他們要對陣的,是閨閣子。
第二,要打羣架,不能一對一,就六對六吧。
第三,咱們跟他們比博學。
喬翰林號稱問不倒,兩腳書櫥什麼的,何典出自何書,如數家珍,咱們就跟翰林院比這個!
這是咱們的底兒,怎麼談下來,你看著辦。”李桑笑瞇瞇看著王章。
“我懂了,大當家放心。”王章眼睛微瞇,片刻,點頭笑道。
“那麻煩你現在就走一趟,先去晚報坊,找林掌櫃,讓他陪你去找黃祭酒。”李桑笑道。
“好。”王章站起來,拱手別了李桑,出鋪子去找林掌櫃。
……………………
這大半天,黃祭酒簡直忙昏了頭。
一大清早,急慌慌擔心喬翰林爭閒鬥氣胡鬧過了怎麼辦,接著總算趕在期限之前,接下了戰書,接著王章來了。
送走王章,黃祭酒總算能舒口氣,安心的喝了幾口茶,看著喬翰林,笑道:“看起來,也都是進士出,只不過,咱們點了翰林,埋首學問。他們這些人,點了地方外任,若論實務,他們肯定比咱們強多了。”
“論學問,可就是咱們比他們強多了。”喬翰林不客氣的接了句,“倒是會取巧,打著什麼博學的幌子,用這種看雜書的法子,哼!”
“那咱們行不行?”黃祭酒欠看著喬翰林,“唉,剛纔,我還想爭一急,至兩,一就照他們說的,博學就博學,另一,得咱們說了算,你一口就應下了,你這一應,我就沒法說話了。”
“論看雜書的博學,我還能怕了他們了?”喬翰林一聲嘿笑,“您這是忘了我的名頭了。
再說,咱們翰林院,別的沒有,論博學強記,哪一個差了?
他竟敢要羣毆,真是笑話兒。
這個你放心,我去找人,石翰林讀書之廣,無人能及,算得上無書不讀。
咱們翰林院是幹什麼的?天下士子之最英,只要跟學問沾邊兒的,就沒有咱們贏不了的!
跟外頭的人比較學問,不管怎麼比,要是比輸了,那不了天大的笑話兒了?”
喬翰林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
“我先去找人,得好好準備準備,搏兔亦需搏虎力。”
“這話極是!萬萬不可大意,真要在學問上輸給人家,翰林院這臉面,可就被咱們丟盡了。”黃祭酒站起來,將喬翰林送到門口。
……………………
當天下午,各大瓦子,各大賭坊,這新盤就開出來了。
各家瓦子賭坊,這消息靈通極了,翰林院接了戰書,和晚報這邊剛剛議定了對戰的法子,瓦子賭坊就一清二楚了。
新盤開的很新奇很有意思:
猜翰林隊和晚報隊的隊員都是誰。
據兩家議定,一邊六個人,那就是猜翰林隊這邊,是哪六位翰林出戰,至於晚報隊是哪六位,那就請大家盡力的去想吧。
猜隊員的小格子紙,二十個大錢一張,一二三編著號,一張紙條只能寫一個人名,翰林隊這邊,猜中一個三十個大錢,至於晚報隊,同樣二十個大錢一個人名,猜中一個,一兩銀子。
大家覺得這樣很公道。
因爲翰林隊太容易猜了,翰林就那麼些,除掉老的眼花耳聾丟三落四的,年紀輕輕,能上場能戰鬥的,也就那麼二十來個,太好猜了。
至於晚報隊,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不過,據可靠傳說,上門和翰林院商談細節的,是庚申科進士王章!
這個可靠傳說,給大家指明瞭競猜的方向:庚申科!點了外任的進士們!軍中!聽說從前在潘二爺手下做事,極得潘二爺讚賞,還有,這位王進士,他是河北人!
以及,各種讓李桑大瞪雙眼的詭異方向。
不過半天,整個建樂城裡,人人關心,最膾炙人口,最讓人興的事兒,就是晚報隊這六個隊員,到底該往哪個方向猜,到底是誰!
從坐在街角牆下曬著太晃著碗要飯的花子,到門下中書裡的員書辦,都在議論晚報隊這六個人,會是哪六個。
清風將新的賭局說明捧給顧瑾,顧瑾仔細看了,失笑出聲,“可真會賺錢!賣了多了?”
“按號賣的,小的讓人買了幾張,已經到七萬多號了。
說是,各大賭坊門口,買這紙條的人,排著長隊,都是十幾張幾十張的買。”清風笑答道。
“你們也買幾張,都猜一猜,你就算了。”顧瑾笑道。
“是。”清風笑起來。
晚報隊要出的人大是誰,他跟皇上一樣清楚,想著那幫小侍的猜,清風又笑起來。
唉,要是能親眼看看晚報隊亮相那天,衆人的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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