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第225章虧了
從黃梅縣往江州城的渡船來來往往,十分熱鬧,不過多半是空人,或是挑著挑子的小商小販。
黃梅縣這邊是大片的淺灘,大船不能靠近,大宗貨,還是要繞道鄂州過江,順流到江州碼頭卸貨。
李桑一行人帶的貨不多,趟著水,來回多走了幾趟,就都過了江。
在江州碼頭下了船,大頭著脖子看了看碼頭上查驗路引戶的大齊兵,突然咦了一聲,“老大,咱那戶,還是樑國的呢,能用?”
“試試唄。”李桑不負責任的揮了揮手。
“不能用又能咋的?咱大齊的戶,難道你沒有?”黑馬往大頭頭上拍了一掌。
“咱用哪個?”大常手進褡褳裡,看著李桑問道。
他那褡褳裡,裝了李首打頭的,李蝗打頭的,李魚打頭的,陸乘風打頭,以及他隨便想出來的名兒,一堆兒的路引。
這是臨走前,他去找七公子,七公子帶著他,找到潘相,一張張開出來的,價真貨實。
“用南樑那個。”李桑示意大頭。
大頭愉快的應了一聲,撲到大常面前,接過那份南樑戶,舉在手裡,衝著那隊兒齊兵衝上去。
“咦,你們這戶,怎麼還是這個樑字兒,怎麼沒去變更?”領頭的小隊長來回翻看了幾趟,皺眉問道。
“那時候不在,走親戚去了,江那邊,剛回來。”大頭一臉的認真,因爲認真,顯得格外傻氣四溢。
小隊長上後仰,撇著打量著大頭,片刻,搖著戶問道:“李首是你?你家大人呢?你跟誰來的?總得有個人帶著你吧。”
黑馬在後頭,咯一聲笑出了聲。
“你這話說的!”大頭像被嚇著了,著肩膀,回頭看向李桑。
“恩跌個憨!”黑馬上前一步,一掌拍在大頭頭上,“偶是他哥兒,剛從對岸回來。”
黑馬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捧了一包麻糖往小隊長面前舉,“恁七了吧,七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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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不吃!”小隊長被黑馬那包麻糖懟的往後退了一步。“你們什麼時候去對岸的?怎麼過去的?一直沒回來過?”
“那可早,那時候,只能游過去,頭一趟回來。”黑馬收了麻糖,兩手指頭了,以示就是這麼游過去的。
“你們是一家的?看著可不像!”小隊長從大頭看到黑馬,再看到大常,又看了眼蹲在大常腳邊的螞蚱和竄條,再看向嗑著瓜子的李桑,以及替李桑拎著瓜子袋兒的小陸子。
這一羣人是一家的?欺負他眼瞎嗎?他眼不瞎!
“明明是一家的,戶上寫著呢!”黑馬很認真,他們真是一家的。
“小仨兒,去頭兒過來,這一羣人不大對。”小隊長往後退了一步,手握在了刀柄上。
小兵小仨兒跑的很快,片刻功夫,一個虎虎生風的中年小統領,帶著十來個兵過來,先看大常,再看李桑,呆了一瞬,擡手揮了揮,“你們,跟我來,咱們進去說話兒。”
大常幾個人,牽著騾子拉著驢,跟著統領進了城門外的小矮房裡。
統領再從大常看向李桑,屏氣問道:“你是,常爺吧?姓桑?”
“我馬爺,你不知道?”黑馬不高興了。
“唉喲喂!”統領一聲驚,“大將軍!常爺,馬爺,諸位爺!唉喲喂!”
“你那個小隊長好。”李桑衝小統領微微欠,“文先生在城裡嗎?”
“真是,桑大將軍!”小統領用力著聲音,著激,“小的的頭兒的頭兒,給您牽過馬!”
“那咱是一夥的。”李桑笑道。
“對對對!小的的榮幸!您剛纔說,文先生沒在城裡,好像沒在,小的現在就去問……”
“不用了。”
大常立刻手按住小統領。
“我們來,不是找他,他在不在無所謂,順口問一句。我們這張戶,你看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得照規矩。”李桑示意黑馬手裡的戶。
“加個就行,不過那不在小的這裡,要不,小的帶桑大將軍……”小統領被大常按著肩膀,只能不停的點手指。
“把你這裡該辦的辦好就行,我們自己進城蓋。”李桑笑道:“我在江州城裡這事兒,就咱們幾個人知道就行了,別往外說。”
“放心放心!桑大將軍您放一百個心,一千個心!小的這裡,也是蓋個就行!”小統領從懷裡出他的兒,用力蓋在戶上。
幾個人出來,那位奉了桑大將軍軍令,就當不知道的小統領,站在小矮屋裡,不停的揮著手,一直看到什麼也看不過了,又揮了幾下手。
一行人進了城,大頭在前,直奔上一趟來時,買下的那間小院。
他們的戶上,也是這間小院的地址。
小院裡諸齊全,就是灰落了厚厚一層,大常指揮著小陸子幾個,趕打掃洗,黑馬出去逛了一圈,挑了家生意相當不錯的酒樓,了一桌子飯菜送過來。
吃了飯,李桑坐在大常他們剛剛打掃乾淨的天井裡,看著洪州輿地圖,琢磨著這順風路線,先從哪兒搭起最方便。
院門外,響起聲問詢:“李娘子在家嗎?”
“在,進來吧。”李桑收起輿地圖,揚聲答道。
正在倒座房裡洗的大頭探頭出來,迎著剛剛邁過門檻的中年婆子,笑道:“張嬸子好。”
“李爺好。”大頭他張嬸子忙欠還禮。
李桑已經站了起來,微微欠,“張管事好。”
“不敢當不敢當。”張管事被李桑這一欠,嚇了一跳,急忙左一下右一下的曲膝還禮。
“坐吧,你家太太說留了人在這裡,沒想到是你,看來你家太太在洪州的產業,很多,也很要。”李桑示意張管事坐,自己也坐下,拎壺沏茶。
“大當家誇獎了。”張管事有幾分拿的坐下,先欠謝了句,“太太在洪州的產業多倒不算多,只是,”張管事的話頓住,左右看了看。
“這個院子外面還有一層院子,放心說吧。”李桑笑道。
“是,大當家的這裡,自然是穩妥的,我想的多了。”張管事先陪了不是。“我們爺還活著的時候,很關心我們太太在洪州的產業。
“我們爺說,我們太太年紀大了,力不濟,只怕顧不及各產業,就打發了不人,幫我們太太料理。”
李桑輕輕喔了一聲,倒了杯茶,推到張管事面前。
這事兒,那位從前的孟夫人,現在的孟太太,可半個字沒跟提起過。
這份心計!
“這人手,先從洪州的產業派起的?”李桑問了句。
“十年前,我們爺還在杭城殿前軍的時候,就很關心我們太太,怕太太料理不及。
“那個時候,我們爺也不容易,這生意上頭,也不是說上手就能上手的,雖說我們爺極關心我們太太,總想幫一幫我們太太,可還是有些個有心無力。”
張管事一臉乾笑。
李桑輕輕哈了一聲。
這位張管事,可真會說話!
“後頭,我們爺駐守這江州城,差不多算是領了這整個洪州的防衛,我們爺雖說忙得很,可還是很關心我們太太,這六七年,不停的往各派人,接管了不產業。”張管事垂著眼,接著道。
“派的,都是些什麼人?”李桑問道。
“楊家雖說從前不怎麼樣,可自從我們爺有了軍功,後頭,又娶了我們太太,這楊家也就是大族了,沾親帶故的,都是能用的人。
“再說,我們爺帶了這麼些年的兵,可帶出來不人,我們爺這越做越大,能用的人,就越來越多。”張管事答道。
李桑再次哈了一聲,“你家太太把你這個心腹中的心腹留在這裡,不是因爲你最會打理產業,是因爲你對這些人,瞭如指掌吧?”
“不敢說了如指掌。”張管事欠陪笑。
“先從哪一家看起,你列好單子了?”李桑看著張管事。
“洪州這裡,到我們爺死前,也就是江州城裡幾要地方,還在我們太太手裡。”張管事陪出一臉笑,從懷裡出本兩寸見方的厚冊子,“我們太太的產業,都在這裡頭了。”
“敢!”李桑接過冊子,掂了掂,哈了一聲。
敢,找到孟夫人的時候,孟夫人已經被人家刀架在脖子上了,怪不得決斷的那麼幹脆利落,下手快的出奇!
敢,這樁生意,是自己找上門當了衝頭,唉,有點兒虧!
當時,竟然一點兒也沒看出來!
真是好手段,好心計!
李桑嘖了一聲。
張管事陪著一臉笑,不停的欠。
“竄條。”李桑翻了兩頁,合上道。
“來了!”竄條兩隻手都拿著抹布,從後面院子裡衝進來。
“你回去一趟黃梅縣,遞信讓老孟他們過來,越快越好,事兒急。”李桑吩咐道。
“好咧!”竄條竄進去,片刻出來,直奔碼頭。
“你覺得,先從哪兒開始好?”李桑看向張管事問道。
“楊家坪的船廠,是太太的產業。”張管事垂眼答道。
李桑出手。
張管事一臉乾笑,“從前年戰起,我們老爺說,朝廷有令,造船都是軍務。”
“你這意思,從前年起,這船廠,你們就一無所知了?那人手呢?”李桑揚眉道。
“原本,我們太太留了些人,可沒兩個月,我們老爺就查到了一個,我們老爺文韜武略的,英明著呢,查到了,就殺了滿門,說是……”
張管事的話頓住,片刻,才接著道:“後頭,我們太太就把人都撤出來了,我們太太說,錢不值錢,人值錢。”
“楊家坪就一家船廠?”李桑沉默片刻,問道。
“原本有十來家,我們太太做生意,向來是講究有財大家發,獨食吃不長久,我們老爺跟我們太太不一樣,我們老爺最獨一份兒。現如今,楊家坪就一家船廠了。”張管事實在忍不住,角往下扯了扯。
“誰在船廠管事兒?”李桑輕輕喔了一聲。
“楊幹,我們老爺的族侄兒。楊幹邊有個帳房,姓閃,都稱他閃先生,極明能幹。
“這位閃先生,是我們太太把人都撤出來之後,纔跟到楊幹邊的,我們太太對這位閃先生,一無所知。
“楊幹原本是我們老爺的親兵,有一回我們老爺練兵,遇到平地生出的龍捲風,被卷翻了船,楊幹拼死救出我們老爺,我們老爺就讓他姓了楊,當子侄教養,後來,又讓他打理楊家坪船廠。”張管事介紹的很詳細。
李桑慢慢嗯了一聲,嘆了口氣。
們對這間船廠,還真就是一無所知。
算了,還是自己去看吧。
“你住在哪裡?”沉默片刻,李桑看著張管事問道。
“就是大當家的斜對面,現賃的房子,從我們太太走後,就賃房子住著,一直等著大當家的。”張管事欠了欠。
李桑再次嘆氣,“對了,你們太太,把那兩船銀子送給文先生了?這事你知道?”
“是我送過去的,那兩條船,從泊進我們太太那座莊子,也就是我們太太上去看過一回,之後,沒人上船,也沒再過。
“是文先生邊一個百城的小廝,帶著人撐走的。”張管事欠答道。
“你們太太啊,唉!”李桑一聲長嘆,呆了片刻,突然揚眉問道:“你們太太手裡,還有銀子嗎?”
“那可不。”張管事斜瞥了李桑一眼,“從我們太太的祖父起,孟家就有的是銀子,代代都修銀庫藏銀子呢。”
“嗯,那就好!”李桑鬆了口氣。“這個,我先看看,你賃了房子,往外說做什麼營生沒有?”
“說是窮。”
“嗯,大常,拿幾件破裳出來,讓張嬸子拿回去替我們補一補。”李桑揚聲喊了句。
“那我明天送過來?”張管事站起來,欠笑問。
“你沒事不用過來,我找你有事,就讓人去你。”李桑跟著站起來。
“不敢當不敢當!”張管事急忙曲膝,連往後退了幾步,抱著大常遞給的幾件破爛裳,出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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