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往前一步，站在那束月下，呆了一瞬，垂下頭，從抹中出張折細條的薄的綿紙，遞給李桑。

“你畫的？”李桑過綿紙，蹲下，鋪在地上那團月下。

“嗯。”石氏低低低嗯了一聲，看著專心看圖紙的李桑，下意識的補充了句，“原本沒想別的，就是想讓你帶囡姐兒走……”

“這是我們在的地方？老夫人在哪裡，老峒主呢？”李桑頭也不擡的問道。

“嗯，們在這裡，還有這裡。”石氏蹲下，在圖紙上點了點，“護衛……”

“這就可以了，我剛纔說過，就算沒有你，我也一樣能殺人。”李桑擡手止住石氏，再仔細看了一遍圖紙，將圖紙折起遞給石氏。

“你什麼？”李桑仔細看著月下的石氏，擡手在臉頰了下，微笑問道。

石氏一個怔神，“阿彩。”

“阿彩，你記著，第一，你有孩子，第二，每個人，或多或，都有些只能自己知道的，從這裡出去之後，你我之間，從未相逢，從不相識。

“把那枚蝴蝶給我。”李桑出手。

石阿彩把那枚白玉蝴蝶遞給李桑。

李桑接過蝴蝶，重新裝進荷包，往後退了兩步，笑容燦爛的衝石阿彩揮了揮手，轉過，將門拉開條，閃出去了。

石阿彩用力深吸了口氣，“阿右阿左，我們，這一切，從未發生。”

“是！”兩個侍異口同聲，一個是字，乾脆簡潔。

“一會兒回去，阿右去看著大哥兒和阿囡，阿左就準備起來，等到……”石阿彩的話微頓，略過了出事兒一句，“你立刻啓程，去阿爹和阿哥他們回來。要快，你要快，他們也要快，越快越好。”

“是。”兩個侍再次欠應是。

“咱們回去吧。”石阿彩再次深吸了口氣，昂起頭，擡腳往前。

兩個侍一前一後，護衛著石阿彩，出了偏在楊府一角的小倉房，直奔回去。

……………………

李桑出了小倉房，沿著樹蔭牆角下的影，幾乎一條直線，直奔武老夫人住。

三月的龍標城，草木繁盛，鮮花盛開。

李桑從一叢怒放的杜鵑旁邊，躍起抓住合歡樹大展的枝條，翻上去，沿著樹枝往前，落進武老夫人院子後面。

院子裡靜謐安然，院子裡燈籠不多，只在拐角掛著一兩隻，不多的燈籠奢華而麗，燈籠下面墜著長長的、繁雜的流蘇，隨著微風拂過，流蘇婉轉飄。

李桑著燈籠，如同一抹流蘇搖而現的影，飛掠而過，到牆角，頓了片刻，直奔正院。

穿過耳屋旁邊的月門，李桑轉過牆角，在門邊一塊小小的影中，凝神細聽周圍的靜。

後的耳屋是茶水房，當值的兩個婆子正時不時打個呵欠，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爐子上的水滾了，撲吐撲吐的響，一個婆子說要沏碗濃茶，另一個婆子拿過杯子。

在撲吐撲吐的水響聲，和悉悉索索的細碎靜中，李桑閃進屋，在兩個婆子反應過來之前，手裡的狹劍過兩人的脖子，噴涌而出之前，李桑已經疾退出屋，隨手帶上門，兩步衝到旁邊三間正屋，從敞開的窗下起時，手裡的狹劍已經劃開繃在窗櫺上的綃紗，縱躍，直撲窗戶對面的千工架子牀。

李桑踩在半睡半坐在腳踏上的侍上時，狹劍在侍的脖子上劃過一圈兒。

牀上的武老夫人呼的坐了起來，正好迎上李桑的臉，李桑盯著武老夫人窩，手裡的狹劍隨著目，直直刺。

武老夫人想，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李桑出狹劍，順手劃破武老夫人脖上脈，迎著武老夫人圓瞪的雙眼，退後一步，微微欠。

李桑欠的同時，腳步半點沒停，再往後疾退一步，轉個，直奔外間。

外間的兩個侍聽到靜，剛剛坐起來，一個呵欠沒打完，快如鬼魅的李桑已經衝到眼前，狹劍過兩個侍的脖子，閃避過噴涌的鮮，站住，凝神聽了聽，嗯，屋裡沒人了。

李桑開門出來，從茶房旁的月亮門跳出牆，沿著武老夫人的院牆，疾奔衝向前面楊老峒主的院子。

腥味兒很快就要彌散出去，彌滿整座峒主府，必須足夠快。

百多年裡，一統九溪十峒的那位楊勇楊老峒主，被蠻民們視若神明，敬若神明，這座峒主府，甚至這座龍標城，都從來沒有人敢闖進來，更沒有人敢在這座府邸裡行兇。

在李桑之前，這座府邸，有多富麗，就有多安全。

前面的院子裡，楊老峒主正仰面躺著，睡得香甜，一個呼嚕起來，後面卻沒能低落下去，李桑的狹劍從楊老峒主的管，切向脈。

鮮跟著狹劍噴涌而出時，楊老峒主兩眼圓瞪，用力抓著薄薄的錦被，呼的坐起，圓瞪著雙眼，往前撲倒在自己上。

李桑退站在牀前，看著楊老峒主呼的坐起，再頹然撲倒，往後退了幾步，縱跳出窗戶，跳出院牆，直奔那間小倉房。

小倉房房門虛掩，李桑衝進去，把門拴死，下到中木梯，小心的蓋上那塊厚重的蓋板，下了木梯，彎著腰，在低矮的地道中跑的飛快。

李桑蓋上厚重的蓋板時，遠離小倉房的正院裡，傳出一聲淒厲的尖。半刻鐘之後，龍標城那座高高的樓上，突然敲響了報警的金鑼，接著，低沉卻穿力極強的號角聲響起。

駐守在客棧周圍的護衛被鑼聲和號角聲驚呆了。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這鑼聲，和這號角聲的含義，可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敢相信：龍標城遇襲？龍標城有危險？

這怎麼可能！

“快！快快！”

百夫長和所有人一樣茫然，不過，他對號令的反應，卻比他的部下快得多，頭一聲號角聲剛剛響起，百夫人長就急急的揮著手，發著號令，衝在最前，往龍標城衝回去。

龍標城響起的金鑼聲和號角聲，金鑼是警報，號角聲，則是召集所有聽到號角聲的九溪十峒的戰士，聚集到龍標城，保衛龍標城！

李桑用力頂開客棧倉房一角的沉重木板，跳出地道，直奔客棧。

“老大！”客棧門在李桑跑到之前，呼的拉開，大常讓進李桑，握著大門栓，擋在門口。

“不用守，你們幾個，去把油都找出來，所有能燒的油，拎過來！快！”李桑人沒站穩，就急急的吩咐道。

“走！”黑馬後跟著小陸子幾個，扎向廚房。

“扔了，用不著了！收拾收拾，要逃命了。”李桑回頭衝大常吩咐了句。

孟彥清從窗外翻進來，“老大，都撤走了，跑的飛快，往龍標城！”

龍標城裡，號角還在吹響。

“龍標城出事兒了！”葉安平著腳，從樓上跌衝下來，一邊抖著手往上裹著件長衫，一邊看著李桑驚道。

“打暈他！大常扛著他先走，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李桑打暈他三個字剛出口，站在樓梯口的董超，擡手砍在葉安平脖子上，孟彥清手接住，順手替葉安平裹了把裳，提著裳遞給大常。

“你們也走，快！慢了就沒命了！”李桑吩咐了孟彥清，見黑馬一隻手提著一桶油，撒丫子跑得頭來回晃，急忙縱躍出，“跟上我！”

李桑在前，黑馬和大頭等人一人提著兩桶油，咬牙狂奔，一氣兒跑到小倉房前，李桑示意口，“把油倒進去！”

黑馬咕咚咕咚倒了油，把桶一扔，立刻出火鐮子，準備打火。

十來桶油倒進去，黑馬打著火鐮子，將燒著的火絨扔進裡。

火絨到油，立刻呼嘯跳躍著往前漫延。

李桑抓起厚重蓋板，一邊蓋住口，一邊指了指旁邊的大石頭。

黑馬幾個，急忙連推帶踹，使出吃的勁兒，將大石頭推上蓋板。

“走！”李桑一個走字聲音沒落，人已經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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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馬和小陸子大頭幾個，甩著胳膊，瞪著眼咬著牙拼命的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跑慢了可就沒命了！

幾個人剛剛衝出客棧，倉房方向，轟然一聲炸響，黑馬唉喲一聲，跑得兩隻腳都有了殘影。

李桑和黑馬等人追上孟彥清他們，李桑喊了聲“快”，速度不減，直衝往前。

孟彥清揮著手，連聲著快快快！一大羣人，咬著牙，甩開胳膊，一心一意撒丫子拼命跑。

雖然不知道出什麼事兒了，不過，肯定出大事兒了！

跑慢一點兒，可就沒命了！

一大羣人，全心全意的狂奔逃命。

一口氣跑到曙破夜而出，一直跑在最前的李桑累的腳下一個趔趄，乾脆直接的趴在了地上。

大常揹著葉安平，往前一撲，直接把葉安平摔在了地上，大常長坐在地上，只顧一聲接一聲的氣如牛。

黑馬仰面躺在地上，張著，吐著舌頭，呵呵呵的氣。

孟彥清等人你我我你摔一團，著別人的累的不了，被的也不想，只要能氣，就先這樣吧。

“出，出什麼事兒了？”葉安平被摔的頭暈眼花，扶著棵樹站起來，原地轉了兩三圈，也沒能找到龍標城的方向。

李桑在地上趴了一刻來鍾，慢慢爬起來，靠著棵樹坐下，長長吐了口氣。

“老大，出什麼事兒了？咱們剛纔，是把龍標城炸了？十桶油就把龍標城炸了？”黑馬爬到李桑旁邊，頭問道。

“有水沒有？”李桑沒理黑馬，了脣問道。

“沒有。”大常先答了句，孟彥清跟著搖頭。

從客棧裡出來時，急那樣，這一路又跑那樣，命都快沒了，別說水，連銀票子都丟了不。

“前面沒多遠，就有客棧，我去要點兒水。”葉安平總算分出方向了。

“不用了，都歇好，有了力氣再走，前面還不知道怎麼樣。”李桑吩咐了句。

衆人又歇了兩刻來鍾，各自整理好，站起來，往石門方向趕路。

這一個白天，從李桑起，都是手握刀柄，全神戒備。

可這一天，一路上的客棧寨子，都和來時一樣安寧平和，龍標城那一夜的鑼聲號角聲，彷彿是他們這一羣人做了一場夢。

又走了兩天，一切平靜如常，李桑心裡微鬆，傍晚，一行人住進客棧，幾天來，頭一回安安生生有湯有的吃了頓飯。

那天后半夜，龍標城裡突然鑼號齊響，接著客棧又炸了，李桑雖然一聲不響，可那幅著頭直著脖子，只恨兩條太跑的太慢的樣子，已經足夠說明很多事兒了。

這幾天一直都是如臨大敵命不保的模樣，衆人誰都不敢開口，也沒心思多問。

這會兒，見李桑挑挑揀揀品起了菜，諸人總算放下了心，這才顧得上納悶，那天夜裡，龍標城裡到底出什麼事兒了？老大幹嘛去了？

“那天，出事兒了？”孟彥清憋不住，湊上去問了句。

他們這一趟龍標城之行，對大齊，以及對這場天下之急的戰事來說，意味著什麼，有多重要，這一隊人中間，除了李桑，就數他最清楚了。

要論這一趟龍標城之行的力之大，以及萬一不的憂慮之深，他肯定數第一。

李桑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出什麼事兒了？”孟彥清再問了句。

“老大你幹嘛去了？”黑馬手裡抓著骨頭，跟著問了句。

“我得了只骰子筒，就賭了一把，贏了。”李桑笑瞇瞇道。

“啊？你跟誰賭的？武老夫人？武老夫人是擲骰子玩的，你贏了？那？”葉安平滿頭霧水。

這幾天的逃命路上，就數他最昏頭轉向。

“武老夫人啊，”李桑拖著長音，嘿笑了一聲，“是賭注。”

“啊？那……”葉安平更懞了。

“那可是大賭注！賭！賭注！這個，那個！大常你聽懂了沒有？”黑馬擰著眉，這邊拍一下，那邊拍一下，轉頭問大常。

大常橫了黑馬一眼，沒理他。

“早點休息吧，咱們得儘快趕回去，越快越好。從今天起，每天睡兩個半時辰，半個時辰吃一頓晚飯，其餘時間，全部用來趕路。”李桑打著呵欠站起來。

諸人呼呼啦啦站起來，趕回去休息，兩個半時辰後，他們就要接著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