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常和孟彥清居高臨下，已經看到了李桑上的兩傷口。

大常扔了狼牙棒，趕在李桑頭到樹幹前，手托住了李桑的頭頸。

黑馬一頭扎進道觀，再飛快的扎出來，連蹦帶竄扎向大常。

小陸子幾個人，跟在大常後面，這會兒，散站在大常周圍，滿眼滿臉驚恐的看著渾是、昏迷不醒的李桑。

“老大這是皮外傷！就是一點兒皮外傷！老大沒事兒！老大絕對不會有事兒！老大能有什麼事兒！”黑馬瞪著李桑，突然呼的轉，點著大頭，惡狠狠道。

大頭被他點的上後仰，說不出話，只是不停點頭，點的差點往後摔倒在地，連退了兩三步，才重新穩住步。

孟彥清急急招手了兩個老雲夢衛過來，吩咐他們趕砍幾竹子，做個竹牀，準備把老大擡回去。

孟彥清一邊吩咐，一邊蹲下，接替大常託著李桑，仔細看著紮在李桑背後的那鋼刺，擡起手，著鋼刺手柄，輕輕了。

小陸子圓瞪著雙眼，噝了一聲。

大常小心的鬆開手，站起來，飛快的解下寬寬的腰帶，了外褂。

竄條和螞蚱急忙上前接過，拉著外褂繃起來，大常將腰帶中的傷藥、丸藥，以及藥浸過的乾淨細布等等，急急的抖到外褂上，抓了傷藥和細布蹲下。

竄條和螞蚱拽著堆滿藥丸藥布的外褂，趕蹲在大常旁邊。

“穩住！沒什麼大不了的！”孟彥清呵斥了句。

大常低低嗯了一聲。

“先看這裡，”孟彥清示意李桑肩胛的那鋼刺，“我剛纔了，像是穿到了這裡，這麼穿進來，沒什麼要地方，也就是傷得深重，別擔心。

“這個東西得撥出來，時候長了，容易留後患。”孟彥清再次輕推了下鋼刺，和大常道。

“現在撥？沒有大夫。”大常擰眉道。

“不用大夫，這樣的外傷，我們從前多的是，我比大夫治得多。

“不用藥，藥也不能灑進傷口裡，等等，輕點兒。”孟彥清指揮著大常，自己挪了挪，用膝蓋頂著李桑的後背，左手按著傷口，“你扶好，把藥布準備好，不夠，全拿過來，好，就這樣，準備好，一二三！”

孟彥清先將大常託在手裡的細布擺到最容易拿到的位置，輕輕吸了口氣，一把握住鋼刺，迅速撥了出來，扔了鋼刺，立刻抓起細布，飛快的往李桑半邊肩膀上纏裹。

噴出一，就迅速緩慢下去，不過，在孟彥清裹纏好的片刻，漬還是滲了藥布。

孟彥清屏氣盯了一會兒，緩緩鬆出口氣。

，大止住了。

“把往上擡一擡，這傷也要重新紮。”孟彥清再示意大常。

大常忙托起李桑那條傷。

孟彥清從竄條和螞蚱扯著的外褂上，挑了瓶藥兒，再拿了幾卷藥布放好，這才手解開李桑大的布條。

布條已經被鮮浸。

布條解開，大一個深，和後背傷口一致，看來都是鋼刺刺所致。

孟彥清估著傷口方向，仔細按了按，至不到裡面有殘留異了，纔將藥兒倒在傷口四周，再用藥布重新裹紮。

旁邊，幾個老雲夢衛作極快，已經砍下兩竹桿，用隨攜帶的索捆，再來回捆紮網，下外褂，系在兩竹桿之間。

黑馬、大頭和小陸子三個，站在大常和孟彥清兩邊，彎著腰，屏氣靜聲的看著，大氣兒不敢出。

裹紮好兩傷口，孟彥清再檢查了一遍，示意大常，大常小心翼翼的托起李桑，李桑那隻一直按在前的胳膊耷拉下來，被捧在懷裡的那隻小狗，嘰汪一聲，掉了下去。

孟彥清眼疾手快，在小狗掉到地上之前，一把抄起，託在手裡一看，頓時錯愕。

老大這是從哪兒弄了這麼只小東西？

這個時候，老大還有功夫把這隻小東西捧在懷裡？

“是什麼？”大常頭去看。

“剛生下來的小狗。”孟彥清託著在他手心裡哆嗦著，嘰汪不停的小狗，給大常看了眼，隨手塞給了黑馬。

“先別，看看其它地方有沒有傷。”

大常託著李桑站住，孟彥清從底看到上，圍著李桑轉一圈看一圈，舒了口氣，“就這兩，趕放上去，趕回去！”

大常托起李桑，小心翼翼的放到竹牀上。

黑馬叉著五指，託著那隻小狗，連眨了七八下眼，屏著氣，託著小狗，小心翼翼的靠到前。

剛纔老大就是這麼拿著的。

董超早就從另一個方向疾衝上來，衝到李桑邊看了眼，退後幾步，指揮著他那一隊人，徑直往道觀裡搜尋理。

孟彥清和大常等人，圍在竹牀四周，幾十名老雲夢衛散扇形拱衛警戒，衛福和另一個雲夢衛擡著竹牀，往碼頭飛奔而去。

剛到山腳，半山那間道觀的位置，火煙騰起。

孟彥清頓步回，看了眼，轉接著往前跑。

到了石錘鎮外，孟彥清點了五六個人，趕四下去找正在下的山羊，不拘價錢，務必買回一隻兩隻。

太高高升到頭頂，一行人汗水淋淋，衝上了已經挪到碼頭偏僻的兩條大船。

“你們在這兒等著老董，咱們先啓錨，到湖中等！”

衝上船，孟彥清立刻吩咐道。

兩刻鐘後，董超等人一路疾衝，趕回船上，趕去買羊的幾個老雲夢衛，也扛著兩隻母羊，抱著小羊，回到船上。

孟彥清立刻吩咐啓程，扯起風帆，大江，趕往江州城。

船艙裡，大常屏著氣，小心翼翼的替李桑去漬斑斑的外，將放到牀上，在背後塞了幾個細的墊子，讓半躺半坐。

小陸子和螞蚱、竄條，直衝後艙，捅開火，放上大鍋，趕燒水。

黑馬將小狗塞給大頭，衝進底艙拎出一大袋子藥草，再衝進後艙，將那一大袋子早就配好的藥材，倒進鍋裡，熬煮湯藥。

這是老大的吩咐，了傷，就要用這樣的藥湯，子洗裳，牀各種地方。

從前有夥伴傷，都是這樣熬藥湯洗。

大頭兩隻手捧著嘰嘰汪汪的小狗，呆在原地不敢。

孟彥清站在船頭，警戒著四周，如臨大敵。

幾個養過羊會的老雲夢衛，安頓好山羊，了碗羊，小心的端進後艙，小陸子找了只沙銚子，小火煮開，放了糖，倒進碗裡，遞進前艙。

大常接過大半碗羊。

聞到味兒，原本還不算太鬧的小狗，嘰㲹汪汪的聲立刻高昂起來，在大頭手裡翻滾著，奔著味兒，力掙扎。

它壞了。

“常哥常哥！”大頭託著小狗，一臉驚懼。

“笨！”小陸子在大頭頭上拍了把，轉看了一圈，將一張凳子翻過來，示意大頭，“放裡面。”

凳子背面，四周一圈木板圍著，雖然不高，足夠困住小狗了，大頭捧著雙手，將小狗送進去。

小狗在凳子裡，嘰汪嘰汪的更響了，兩隻前爪不停的撓著木板。

大常看看也就大半碗羊，再看看急哭了的小狗，嘆了口氣。

唉，這是老大揣懷裡的小東西，給它點兒吧。

大常拿了只茶杯過來，小心倒了一口到茶杯裡，了，將茶杯放到小狗面前。

小狗嘰一聲，一頭扎進茶杯裡。

大常呼出口氣，端起碗，蹲在牀前，對著暈迷不醒的李桑，左試試，右看看，再次撓頭。

他從來沒餵過誰，老大昏迷不醒，都不張，這怎麼喝得下？

“黑馬！”大常一聲喊。

上一回老大昏迷不醒，是黑馬和金照顧的，黑馬肯定知道怎麼喂！

黑馬應聲而進，見大常託著碗，指指李桑，衝他舉了舉，急忙幾步上前，接過碗，“我來我來！”

黑馬用腳踢了凳子，再挪了挪，坐順手了，用調羹舀了小半調羹溫熱的羊，小心的喂進李桑裡。

大常彎著腰，專注的看著。

螞蚱和竄條擡了一大盆藥湯進來，小陸子和大頭一人一塊本白細布，沾了藥，抖涼了，擰得半乾，滿船艙起來。

螞蚱和竄條放好藥湯，也拿抹布起來。

他們打算好船艙裡面，再船艙外面，得把這條船從頭到尾都一遍。

螞蚱和竄條到凳子裡的小狗旁邊，頓住，一左一右，瞪著吃吃的一臉兒，正在一個接一個打嗝的小狗。

“老大還能撿這小玩意兒，指定沒事兒。這狗可小得很。”螞蚱說著，出手指頭，在小狗上撓了下。

“太小了，能養得活不？”竄條也了下小狗的頭，有些發愁。

“誰會養這個？你？你？常哥？”螞蚱從竄條點到小陸子，再看向大常。

“狗好養，可這個太小了，可不能養壞了，我去外頭問問，老孟他們懂得多。”小陸子頭過來，看了看，站起來，將抹布塞到大頭懷裡，出船艙去問孟彥清。

黑馬全神貫注，喂李桑喝完了大半碗羊，將碗遞給大常，擡手抹了把汗。

這大半碗羊，把他拿壞了。

孟彥清跟著小陸子進來，先往牀邊，仔仔細細看了看李桑的臉，再用兩指頭，放在李桑額頭，來回挪著。

“怎麼樣？”大常不錯眼的看著孟彥清的舉，著聲音問道。

“這會兒還好，到午後，或是晚上，就該起熱了，這會兒最好喂喝幾丸子藥，用你那些藥，那是最好的藥。”

孟彥清再細看了一回李桑肩胛和大上的細布，用手指按了按，已經滲了藥布，一按之下，卻沒流出來，孟彥清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流的緩慢多了。

孟彥清指著細布道：“一個時辰後換一換，把你那些傷藥，用溫水化開，拍到乾淨藥布上，拍，用帶傷藥的藥布，對傷口好。”

“好。”大常答應。

不用誰吩咐，螞蚱和竄條一竄而起，往後艙拿喂藥的碗，以及滾水。

大常化好藥，遞給黑馬，黑馬接著喂藥，大常接過螞蚱遞過來的盆，再化開傷藥，拿了藥布過來，開，泡進藥兒裡。

孟彥清看了一會兒，才轉頭去看在翻過來的凳子裡哼哼嘰嘰的小狗。

孟彥清蹲下，手指輕輕了小狗圓滾滾的肚子。

“吃太飽了，吃了多大會兒了？有一刻鐘了吧？拿塊布，沾點水，這裡。”孟彥清一邊說，一邊撕了塊細布，沾了點兒水，上去。

“看看，尿了，再屎，看到了吧，就這樣。

“這狗太小，還不會自己屙尿，得等快滿月，纔會自己尿自己屙。

“還有，別喂太飽，點兒沒事兒，撐壞了沒法救。

“小狗好養。”孟彥清在小狗頭上按了按。

小狗舒服的嘰汪著。

“也不知道老大從哪兒弄的這小玩意兒？太小了，要是在一窩狗裡，這麼小，多半是最後生出來的，搶不到，多半活不下去。”孟彥清慨了句。

“它能吃什麼？就是羊？羊行不行？”小陸子看著明顯舒服很多的小狗，忍不住手在小狗頭上撓了下。

“就羊，等滿月前後再喂別的，也沒什麼別的，狗跟狼差不多，要想喂好，就是。”孟彥清回頭看了眼暈沉不醒的李桑，再看看小狗，嘆了口氣。

老大要是心的時候，這心，是真。

也不知道老大傷這樣，是不是因爲不忍心傷著這隻小狗。

………………………………

果然如孟彥清所說，傍晚，兩條大船拐進大江時，李桑額頭熱起來。

黑馬已經從頭到腳都用藥兒洗過一遍，換了用藥兒浸過的裳，再用藥兒浸過的細布把頭纏，半坐半睡在李桑牀前甲板上，半個時辰喂一回水，一個時辰喂一回羊，三個時辰喂一回藥。

這些都是老大待過的，從前他們也是這麼照顧傷的夥伴的。

兩條船日夜兼程，隔天傍晚，泊進了江州城碼頭。

董超挑了幾個老不起眼的，上岸採買吃食藥材。

孟彥清沒讓大常出船艙，自己蹲在船艙門口，一邊看著碼頭上和兩邊的船隻，一邊和船艙裡的大常說話。

“老大重傷，這會兒，除了咱們自己，誰都不能信！”孟彥清輕緩的聲調裡，著狠意，“我跟你說，這會兒，除了咱們自己，沒有能信的人！”

大常皺著眉頭，雖然不是非常理解，還是嗯了一聲。

老大說過，若臨大事，孟彥清比他更適合統領衆人。

現在老大重傷，這就是臨到大事了。

“咱們就泊在這裡，老大這會兒，一切都好。

“像老大這樣的傷，比這重得多的傷，我都見過，幾十回了，你也見過是吧，老大這熱起得好，就該起熱，不起熱才真是大事兒了，只要明天能醒，那就是過了頭一關了。

“要是明天沒醒。”孟彥清的話頓住，片刻，才接著道：“就去請大夫，請上了船，就不能再讓他下船。”

“老大明天肯定能醒。”大常悶聲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老大不是尋常人，這回這傷，也不能算太重，不是大事兒，熬熬就過去了。”

孟彥清擡手抹了把臉。

“你和小馬他們，只管放心照顧老大，外頭有我跟這些老兄弟們。”

“嗯，老大傷這樣，這是頭一回。”大常聲音很低。

“也就這一回。”孟彥清在大常肩膀上拍了拍，擰頭看了眼那隻倒放的凳子。

凳子裡，那隻吃飽喝足的小狗，正嘰嘰哼哼，盡全力，想要從凳子裡爬出來。

“你瞧，老大還有閒心撿這玩意兒，能有什麼事兒？”

大常回頭看了眼小狗，出笑容，“這小東西，這麼大一丁點兒，吃半口就撐著了，得幾年才能長大？”

“狗長大哪用幾年，一年就夠了，這狗太小，看樣子長不大狗。”孟彥清再看了眼。

“脾氣大，昨天大頭給它尿，大約手重了，它衝大頭啊嘰啊嘰的，兇得很。”大常欠過去，將努著吃的勁兒往上爬的小狗，推到凳子中間。

“老大撿的，能不兇麼。”孟彥清嘖了一聲。

若論兇悍，老大在他生平所見中，穩站第一，第二那個，離遠的本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