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笙笙不是個記仇的人，雖然有一回羅歐把鄭尋的臭子叼到枕頭邊上，以至於大半夜被臭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但也隻是往羅歐的窩裏連塞了一周臭子導致羅歐有窩回不得而已，並沒有把它掃地出門，重新回歸流浪狗生涯。

同樣的，也沒真的記恨陸醫生，畢竟也沒多大個事，又不是小肚腸的人。

所以當一周後氣消了，重返醫院複查時，看見辦公室裏換了新的眼科醫生，還有些好奇地向護士打聽：“陸醫生今天不值班嗎？”

還是那個跟見過好幾次麵還投緣的護士，左右看看，小聲對說：“陸醫生可能今後都不來醫院上班了。”

“為什麽啊？”

“今年醫院評職稱，按理說副主任醫師的位子非他莫屬，可半路上來個副院長的侄子，喏，就是裏麵那個。到最後莫名其妙的，陸醫生就沒評上。”護士很八卦，湊過來興致說了半天，還加個人看法，“也難怪，人家李醫生不但有後臺，人也和氣，八麵玲瓏，大家都喜歡他的。陸醫生就不一樣了。”

周笙笙愣愣地站在那裏，隻附和著說了句：“是不一樣的。”

就沒見過兇得這麽不一樣的醫生。

“陸醫生大概是心裏不服氣，前幾天遞了封辭呈就走人了，把主任氣得個半死。他雖然脾氣不好，但確實很厲害，算得上咱們眼科的專家，學曆也很高。那辭呈主任沒批，不過依我看陸醫生那個脾氣，大概是不會回來了。”護士憾地擺擺手。

辦公室裏新來的李醫生也確實是個和氣的醫生，給周笙笙複查時全程都帶著和藹的笑容，雖說實際作起來覺有些笨手笨腳的，不論是持械的姿態，還是檢查流程，都比不上陸醫生練靈活，但勝在那言笑晏晏的態度人不由自主心生好。

離開時，周笙笙又在走廊上停下腳步，陸醫生在那片藍的背景之中孤零零地彎著角笑，不過路人還指指點點，小聲議論：“這醫生真好看！”

有些唏噓，你說說，好端端一個年輕醫生，醫卓越，皮相好看，按理說在常人眼裏早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怎麽偏偏落得這麽個下場呢？

這時候就想起小時候爸爸常講的那句話了：“兩年學說話，一生學閉。”

覺得要是有機會讓再見到陸醫生，一定會好好傳達這句警世格言給他。人吃一次虧沒關係，一直吃，那就是小時候三聚氰胺喝多了。

*-*

巧的是，當天晚上，傳達警世格言給陸醫生的機會就來了。

起因是這幾天周笙笙洗澡的時候，總發現門不知不覺就開了，一次是巧合，兩次有懷疑，三次就絕對是人為了。

起初還以為是鄭尋幹的，那家夥莫非發了，不擇食，連兄弟都肯下手？今晚進了浴室，也沒服，開了花灑就虎視眈眈等在那兒。想好了，要真是鄭尋幹的，得開誠布公好好跟他談談，兄弟誼都十來年了，沒得因為這點小事給傷了和氣。

想一想，倆也都老大不小了，二十四五的人卻還都是兩塊未耕的土，說出去也沒臉的。心一狠，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把打工賺的錢拿出來，幫他在網上訂個充氣人！

正兀自想著，門鎖忽然有了點靜，的心也跟著提起來，眼睛目不轉睛盯著門外。

門開了一條。

黑魆魆的門外麵啥都沒有。

的視線從水平慢慢下移，最後定格在……一團金的球上。

門最下方，羅歐睜著圓溜溜水靈靈的小眼睛，和的視線撞了個正著，沒想到今天穿得端端正正坐在馬桶上，還把它逮了個正著，它聲氣地嗷嗚一聲，扭頭撒丫子跑了。

周笙笙：“……”

*-*

燈紅酒綠的夜，怪陸離的霓虹燈，酒吧裏一夜就了男男的天堂。

吧臺後麵的鄭尋練地調著酒，順便跟坐在麵前的肩人調個。

“一個人？”

“一個人。”

“喝點什麽？”

“你拿手什麽？”

喲，這人帶勁，桀驁不馴的眼神，若有似無的挑逗。鄭尋一向見慣了酒吧裏的人，這一個絕對是個中好手。

他隨手抹了把劉海，似笑非笑：“我拿手什麽？想知道？”

他前傾著子，懶懶的眼神，若有似無的笑意，幾乎就在麵前了，慢慢地吐出三個字：“試試看？”

關鍵時刻，櫃臺下麵的手機開始嗚嗚震起來。

媽的。

他視若無睹，眼神還落在人那裏，前的帶勁啊。

吧臺下麵的鬼東西趕的停下來，不然耽誤了他的破大計，看他怎麽收拾來電的兔崽子！

手機震了好一會兒，停了兩秒鍾。

他鬆口氣。

下一刻，嗡嗡的震聲再次響起。

“你手機響了。”人笑瞇瞇地提醒他。

鄭尋沒忍住在心裏罵了句，還是低頭從櫃臺下麵把手機拿了出來，本想掛斷的，一看來電人：金剛。

周笙笙的電話啊……

大晚上一個人在家，這麽鍥而不舍給他打電話，莫不是出什麽事了？

顧不得人，鄭尋心裏一，快步走出吧臺後麵，打開小鐵門，繞到了黑漆漆的巷子裏：“出什麽事了？”

果不其然，那頭的周笙笙帶著音，慌慌張張地對他說：“鄭尋，你什麽時候回來？”

“有事說事，別廢話！”他兇神惡煞地催促。

周笙笙猶豫片刻，鬼鬼祟祟地說：“家裏好像有點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了？”倒是說啊！

下一刻，他聽見周笙笙捂著話筒小聲跟他講：“我們家的狗……好像了……”

……

鄭尋在黑漆漆的巷子裏吹著冷風，瞇著眼一時間沒說出話來，好半天才一字一頓地說：“哦，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你別掛你別掛！我沒跟你開玩笑呢！這幾天我老覺得洗澡的時候有人在看我，剛開始我還以為是你，結果今天才發現，羅歐不知道什麽時候學會開廁所門了，還站在門外麵看我洗澡。嗚嗚嗚，我一口屎一口尿喂大的孩子，你說怎麽就變這樣了呢？”

鄭尋真想罵一句蛋的，為了這事，誤了他的破大計。

“周笙笙你真是夠了，你那平底鍋加荒草堆，你以為羅歐的眼至於爛到這種地步？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差點跟一好上，今晚就可以正式離男行列了？”

周笙笙頓住，生氣地質問他：“有這麽重要？比咱家狗還重要？”

“那可不是！”鄭尋擲地有聲地回答說，“你是不知道，像你這種金剛，孔武有力，四肢發達，建設祖國的重擔就落在你們肩上了。可我這麽英俊帥氣，氣質不凡，我的任務是什麽？是為祖國繁衍後代，開花結果，造出一代又一代高質量的子子孫孫！”

周笙笙真想弄死這個王八蛋。

惡狠狠掛了電話，上網去查資料，最後發現最大的可能是，羅歐發了。

網上還說，如果犬類不絕育，發期食會降低，服從出問題，生疾病也很容易趁機而。難怪這些日子羅歐不怎麽吃東西了，瘦了好多。

愣了愣，回頭看看坐在沙發上端端正正瞧著的金，又看看牆上的掛鍾。時間還早，寵醫院也還開著門。

要不……

走到沙發前麵，俯與羅歐對視著：“小羅，我們商量一下吧，我和鄭尋居無定所的，帶著你本已經很麻煩了。要是你再生一窩小的，我們養不起，也沒力照顧。”

羅歐瞪著水汪汪的小眼睛衝吐舌頭。

周笙笙歎口氣，語重心長：“咱們當爹媽的也得有責任心，是不是？生了寶寶就得好好養著，養不好，帶著孩子顛沛流離的，那還不如不生，你說對吧？”

羅歐乖乖地出一隻爪子，也手想握住它，哪知道它半路變了方向，最終目的是襲。

周笙笙歎口氣，披上外套，牽著羅歐出了門。

大兄弟，不好意思，今夜你的命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

那家私人寵醫院不算遠，坐公車二十分鍾就到了。

周笙笙上班的時候每天都會經過它，一來二去也眼了，醫院是落地窗，看著很靠譜，溫馨簡潔的擺設。

醫院都有一消毒水氣味，羅歐好像察覺到什麽，死活不肯進去。費力地拖著羅歐走進去，坐在櫃臺後麵的男醫生抬頭笑道：“你好，有什麽能幫到你的？”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作室裏走出來一個醫生，懷裏抱著隻小貓，抬頭的瞬間與視線相遇。

陸嘉川站在那裏，還是一白大褂，抱著一隻漉漉剛洗完澡的小花貓，眼神微瞇，盯著這個大晚上跟一隻大型金拔河的人。

一周前剛見過。

兩周前也見過。

這才第三周，仍是周一，是不是也太巧了點？

“陸醫生？”周笙笙沒想到會在這裏見他，眼睛都瞪大了，“你怎麽，怎麽——”

“怎麽當上了醫？”陸嘉川接過的話，卻沒回答，隻盯著後那條拚命往門外奔，卻礙於狗繩在人手裏，死活逃不出去的金，目慢慢落在他的後中間，他了悟地說，“帶它來絕育？”

略有些尷尬：“是，是啊。”

沒想到在這裏也能撞見他。兩人前三次麵可都不怎麽理想，氣氛劍拔弩張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旁的年輕醫生哈哈笑著：“原來是人啊，來來來，人加，我給你打個九折。”

周笙笙都已經咧開了，正準備笑著道謝，恭敬不如從命，就聽見那頭抱著花貓的男人神自若地說了句：“不，用不著打折。”

年輕醫生：“……”

周笙笙：“……”

氣氛真是，不能再尷尬。

周笙笙氣得臉都鼓了起來，正想跟他置氣鬥兩句，卻見他把花貓放在地上，很快走到羅歐旁邊，蹲下去開他的一隻後，仔細瞧著它的小兄弟。

哪知道下一秒，羅歐忽然把屁衝著他，一團黏糊糊噠噠的不明褐，就這樣，落在了陸醫生幹淨整潔一塵不染的，鞋麵上。

霎時間，大廳裏陷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