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能有什麽事？

周笙笙口狂跳，絞盡腦想出個借口：“我，我不太舒服。”

對，上醫院能有什麽事？

自然是生病了。

鎮定了一點。

陸醫生走近了幾步，就這樣著，聲從容地問了句：“哪裏不舒服？”

下意識地捂住口：“……心髒不舒服。”

是真的。

跳得太快了，太詭異了。

近在咫尺的陸嘉川慢慢地彎起了角，輕哂一聲：“不好意思，你好像走錯科室了。這裏是眼科，心科在隔壁門診二樓。”

周笙笙：“……”

心天人戰，理智知道作為一個正常人，這一刻應該說聲抱歉，假裝自己是真的走錯科室，這就離開了。

可到底沒忍住，站起來準備走時又頓住了腳，轉過頭來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陸醫生，你，你還好嗎？”

這話不是一個走錯科室的陌生人會問出口的。

陸嘉川那點笑意倏地消失了，眼裏換上了審視的芒，頓了頓，才冷漠地說：“多謝關心，我很好。請問你是——”

慌忙擺手：“我，我就是來探病人的時候見過你和25床在一起，你們，你們讓我很，我剛才聽說……所以……”

慌無措地站在那裏，片刻後紅了臉，低頭對他說：“對不起，陸醫生，是我唐突了。”

*-*

的確唐突了。

像個傻子一樣暴出自己是個窺狂的事實。

周笙笙就連踏出醫院大門，踩著一地細碎的冬日暖時，也沒能從垂頭喪氣裏緩過勁來。

可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時的場景，一周前，當又一次在黃昏時來到病房門口，25床在醫生的耳邊說了句什麽，醫生頓了頓，彎腰抱住了。

冬日的黃昏，窗外是氤氳霧氣，晚霞將天空也染明黃。

屋的人就這樣擁抱著，安靜又好。

周笙笙無數次想起那一幕，都覺得那是電影裏才有的場景，哪知道這結局也像是電影似的，這麽人惆悵。每一次看到他們，這一個多月來每一次踏進醫院，哪怕他們本不知道這個路人是誰，可清楚自己那顆心是什麽樣的滋味。

當看到陸醫生用那種溫到足以人溺死的眼神著25床時。

當聽見他一次一次對說：“你要堅持下去。”

當看到他們在最後一刻相擁，明明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也許並無男歡，卻刻骨銘心到這個局外人都忍不住沉迷其中。

周笙笙失魂落魄走出醫院大門，看見門口有賣盒飯和小吃的，忽然沒忍住，上去買了杯熱牛，又登登登跑回了眼科。

在陸醫生詫異的眼神裏，著氣把牛放在他麵前。

“陸醫生，喝點熱的心會很好！”

說完，也不管人家麵上是什麽表，撒就跑。

周笙笙發誓，這是生平頭一回幹這種事！

可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心疼陸醫生失去小朋友，怕他傷心過度而已。

*-*

周笙笙回到店裏時，店門口的open字樣已然變closed，不解，這才七點，咖啡館不是一向晚上九點才關門嗎？

而且哪有店都打烊了，門還沒鎖的？

推門進去，然後發現了哪裏不對勁。櫃臺後麵有人在哭，那哭聲人起了一的皮疙瘩，瘮得慌。

周笙笙隨手抄了把椅子在手上，無聲地靠近了櫃臺，一個箭步竄出去，同時高高舉起手裏的椅子——

然後在半空中生生住了手。

坐在櫃臺後哭得梨花帶雨的不是別人，是店長。

察覺到頭頂有影落下來，店長滿臉淚花地抬起頭來，被周笙笙手裏的椅子嚇得連滾帶爬多到了桌子下麵：“有，有話好說，別打臉！”

“不是我說，店長你這張臉，打了可能比不打還好看點，形同整容。”周笙笙把椅子擱一邊了，蹲下去盯著桌子下方的人，“你在哭什麽？”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本來都被嚇得止住眼淚的人又開始噎噎：“沒，沒什麽，你你怎麽回來了？我讓，我讓大家都下班了，你也，也走吧……”

周笙笙哪裏能就走？那不是太不講義氣了嗎？嚴肅地盯著店長：“沒什麽？沒什麽你為啥哭得如喪考妣？”

“啥是如喪考妣？”店長有點懵。

“就是死了爹娘一樣。”周笙笙耐心解釋。

“你才如喪考妣，你全家都如喪考妣！！！”店長果然發了，前一刻還哭泣得像是風中搖曳的小白花，這一刻就已經了兇殘暴的豬籠草。

周笙笙把他拉了出來，拖了兩把椅子擺好：“我口風很嚴。”

意思是，你放心說。

店裏沒開燈，隻有兩張桌上的蠟燭還燃著，店長看了片刻，默默地坐在了側的椅子上，噎著開了口。

他被甩了，被耍了，被劈了。

“我是在英雄聯盟裏認識的，說我的作很炫酷，想和我一起打下路，我ad輔助。你知道的，難得遇見個妹子，還主要和我玩遊戲，我寵若驚，當然答應了。”

“……是應該寵若驚。”

“我給買皮，給買符文，半個月後就跟見麵了。我當時特怕嫌我……”店長遲疑片刻，謹慎用詞，“嫌我材不好。”

周笙笙：“都是自己人，你敘述的時候能不能就別加工了？”

“都是自己人，我都這麽難了，你能不能就別火上澆油了？！！！”店長吼了兩聲，又蔫了，“可我一見，真沒想到居然長得那麽好看，是真好看，除了琴跟莫甘娜，我平常從來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妹子——”

“不是，你再好好想想。”周笙笙指指自己的臉，“這裏，看著這兒好好想想，可能有也說不定對吧？”

“我他媽真的想打死你！”

“……”

事實就是，店長對掏心掏肺，而這個漂亮的妹子卻原來隻是遊戲裏的拜金，看上了他這個咖啡店小老板，把他騙得給買了無數遊戲裏的裝備，現實生活中也吃吃喝喝大肆消費了一番。

還不到一個月，妹子又傍上了另一個建築商，店長這個咖啡店小老板自然就算不得什麽了。

“是我的初……”他著眼淚，噎噎，“可耍我就算了，為什麽要說像我這種死胖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說我這種人，這輩子除非找個瞎子人，要不然誰會看上我，誰會願意跟我在一起。說完就跟那個包工頭去看電影了，明明前幾天還說好要和我一起去看《奇異博士》的，現在我就了哪兒涼快上哪兒待著的死胖子了。”

店長哆嗦了兩下：“還把我媽給我的傳家鐲子戴走了，那是留給我媳婦兒的，我媽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周笙笙看著店長清秀的臉，還有那臉上一片漉漉的水漬，歎口氣，從桌上拿了塊巾給他。

他臉，擤了擤鼻涕，聲暗啞地說：“謝了，就是麻煩你下次換點幹淨的帕子，別拿桌布給我眼淚。”

周笙笙又笑了。

傻，真是傻。可傻裏傻氣哪點不好了？胖子又怎麽了？

收起笑容，對店長一字一句地說：“我從來沒覺得你是個死胖子。”

店長抬頭著，淚眼朦朧。

周笙笙的眼神很堅定：“你明明是一個堅強樂觀生機的活胖子！”

店長掐住了的脖子。

周笙笙費力地說：“你看，你這不就印證了我的評價嗎？你已經從一個悲戚的死胖子變了一個火冒三丈充滿生氣的活胖子。”

把店長的緒充分調起來，失的悲傷完全化作了對的熊熊怒火，可好說歹說，他不哭了，緒穩定地騎著“寶馬”回家去了。

周笙笙看他消失在街角，這才轉攔了輛出租車：“師傅，去華宇電影院。”

這輩子沒有在哪裏過多停留，對來說人人都是過客，對人人來說就更是如此。可是在這樣走馬觀花的生活裏，也有幸遇見過這樣幾個慷慨給予溫暖的人，他們在一無所有時毫不吝嗇出雙手，難以報之以瓊瑤，唯有一片赤誠之心，一浩然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