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托瘋子的福，陸嘉川竟然一夜好眠，隻除了後半夜做了個夢。

夢裏麵，那個小個子一個勁拿著金鐲子砸他的腦袋，哐當哐當敲得可帶勁了。他黑著臉大步追，想要把的脖子擰下來，可哈哈哈哈笑著跑遠了。

那笑聲太歡快，直到他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把按下床頭櫃上響得正歡的鬧鍾，坐起來，還仿佛能聽見在耳邊哈哈哈笑個不停。

…………

發生什麽事了？

他手後腦勺，剛才在夢裏瘋子就是朝著這個地方砸的。他還心有餘悸，下一刻又忽然被自己的舉弄得一愣，然後沒忍住笑出來，彎著角起洗漱。

鏡子裏的男人還很年輕，下上有許胡茬冒出來，本該有些邋遢的胡茬配上他慵懶的表，還有那淺灰的針織衫，鎖骨微，竟然隻剩下二字可以描述。

他將剃須膏抹勻，在熱水裏泡了泡剃須刀，然後側著臉開始剃須。腦子裏綽綽冒出一個念頭：瘋子什麽名字？

……好像還不知道。

做早飯的時候，他把吐司抹上黃油放進麵包機，在一旁等待時，拿起手機發了條信息：你什麽名字？

沒有回應。

一直到他吃完早飯開車上班，瘋子都沒有回複短信。

陸嘉川把手機隨意地扔在一邊，可遇到紅燈停在半路上時，總是忍不住側頭去瞄。可瞄也沒有用，瘋子就是這麽高冷，一直不回信息。

好在行車行到一半時，手機叮的一聲響了。

他停在紅燈前，第一時間手拿手機。

瘋子說：正在上班途中，遇見紅燈順手回條信息，我周安安，怎麽，陸醫生你對我興趣？

他嗤笑一聲，把手機又扔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

誰會對瘋子興趣？笑話。

不過倒還真是巧，也在等紅綠燈。

他打定了主意也要晾個半小時，然後才回信息。

陸嘉川扶著方向盤，視線平平地朝前看去，裏默念著周安安三個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直到視線忽然定格住，他看見擁的車流裏有一輛天藍自行車。

個子小小的年輕人還穿著眼的白外套，單腳撐著地。自行車後座上堆了三兩隻紙箱子，隻用一條繩子綁在車上。

踮著腳尖努力維持平衡，以免紙箱掉下去。

他與隔著兩輛轎車。

綠燈亮了，所有車輛同一時間發。那個小個子卻還在小心翼翼起步，又要平衡車龍頭，又要注意別把紙箱晃下去了。

越慌就越手足無措，看起來真是笨拙。

陸嘉川被那蠢樣逗笑了，可在他前麵的那輛白轎車卻似乎不耐煩了，車主嘀嘀按著喇叭催促，周笙笙一晃，自行車又停了下來，隻得重新起步。

更加急促的喇叭聲響起，男子探出車窗喊道：“幹什麽啊你，別擋路啊，趕著上班呢！”

小個子連連回頭道歉：“不好意思，東西太沉，我有點載不。對不起對不起啊，我這就走！”

這一回頭，陸嘉川就看得更清楚了。

早晨七八點的在臉上灑下一層薄薄的金，仰著頭，額頭上有細微的汗珠。平心而論，是個長得很好看很幹淨的孩子。

還真是，周安安。

他就這麽停在原地，看著周笙笙又試了幾次，在白轎車像是吃了炫邁一樣本停不下來的喇叭聲和催促聲裏，車上的紙箱還掉下來一次。後來手忙腳撿起箱子，幹脆不騎了，把紙箱往後座上一放，推著車就往路邊跑。

……真是個個矮短的小可憐，那小短還飛快地替著，像是開了電馬達。

白轎車的車主還不扯著嗓門兒責備：“不會騎就不要騎，耽誤了別人上班打卡，你來賠工資嗎？”

陸嘉川看了眼路邊那個又開始嚐試起步的人，開車跟上了前麵的白轎車。隻是很快他就變換了車道，從跟在白車後麵，變了與它並行，最後還一口氣衝到了它的前麵。

駛進單行道了，他不偏不倚就慢吞吞開在白車前頭，速也說不上，但始終不加速。

白車司機開始嘀嘀嘀地按喇叭。

陸嘉川恍若未聞，從後視鏡裏看了車主一樣，開始不不慢隨著白車的左右擺一起有節奏地擺起來。它往左，他就往左；它往右，他也往右。

電臺裏正巧放著一首時下流行的歌：“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作，右手左手慢作重播。”

他眉心一頓，霎時間鬆開一道漂亮的弧度，車有低低的笑聲蔓延開來。

在他後麵，白車司機可要氣壞了，這是哪裏來的神經病，擋在他前麵就算了，還故意不讓他超車？！！！

嘀嘀嘀——更加急促的一陣喇叭聲。

陸嘉川不慌不忙地看了後視鏡一眼，隻看見那男人已然探出窗口，對著他又是揮手又是破口大罵。算算時間，也該到醫院了，他這才悠閑地轉了個彎，邊還帶著那抹淺淺的笑意。

嗯，好的一天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早晨開始。

他抵達醫院，換好幹淨的白大褂，去辦公室的路上想起什麽，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

周笙笙把一大堆高過頭頂的紙箱子搬進店裏時，丸子站在櫃臺後麵下都快掉下來了：“我天，這手，這力氣，安安你這是吃啥長大的？”

“屎。”店長在一旁補充，“嗬嗬，吃-屎長大的。”

“………………”

他還沉浸在昨晚被周笙笙窺到他躲在桌下哭的悲痛之中無法自拔，今天決定將悲痛化為力量，於是對周笙笙同學充滿了攻擊。

周笙笙把一堆東西擱在地上，著氣沒顧上說話。

小金站出來打抱不平：“店長，你這話就過分了。安安是去替你拿店裏的快遞，要不是你趁著雙十一要死要活搶了這麽堆咖啡豆，安安也不至於一個弱子做大老爺們兒才做的事。”

“就是啊，我都看得心痛了。”東東從裏屋走出來，抹布往店長腦門兒上一甩，手就去握住周笙笙的雙手，“讓我瞧瞧，這手都紅了。朋友，別哭啊，東哥給你吹吹，實在想哭也沒事，東哥的肩膀比天還廣比海闊，隨時借你靠。”

周笙笙倒是沒哭，店長哭了。

他把抹布拿下來，在這樣的“屈辱”中擤了擤鼻涕，含淚說：“行啊你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喂大，你們就這樣回報我……”

中的人作，男人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的眼睛還是腫的，想必昨晚一定是躲起來哭了。

周笙笙從東東那回手來，在大口袋裏了，掏出一件東西，幾步走到店長麵前：“喏，這個還你。”

店長拿開抹布，一眼就看見了周笙笙手裏的金鐲子，細膩致的花紋，波流轉的寶石，燈下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他忽然一愣，抬頭再看周笙笙，似乎被他傻裏傻氣的模樣逗樂了，角揚起來。

“怎麽，不要了？”作勢要往回拿，“不要就算了，我拿去賣錢，這個看樣子還值錢的，那人一直不肯還給我。我都把給摔地上了，還一個勁護著鐲子，讓我看看它到底值幾個限量皮。”

“別別別——”店長一把搶了過來，小心翼翼往口袋裏放。

周笙笙似笑非笑盯著他。

他麵上掛不住，盯著地板問了句：“你，你想要點什麽？”

鐲子對他很重要，能幫他拿回來，他心裏是很激的。當然，賣了它買幾個限量皮是不行的，他媽知道非把他弄死不可，但他願意給點別的作為回報。

周笙笙一副“讓我好好想想要怎麽獅子大開口”的模樣，他還真有點張，可憐盯著。

然而到最後，卻隻是挑挑眉：“說聲周……安安是宇宙無敵超級怎麽樣？”

一片嘖嘖聲此起彼伏。

丸子翻白眼：“沒想到你這麽不要臉啊周安安。”

東東點頭：“都快趕得上我了，很有前途啊朋友。”

調侃聲裏，店長看好片刻，湊近了些，咳嗽兩聲：“那什麽，周安安是，是那什麽什麽超級……”

“那什麽是哪什麽？我沒聽清。”

“……………………”

“不說？那正好，趕把手鐲拿來，我賣了換皮去。”

“行行行，我說我說。”店長一臉不自在，別開臉去，不不願地從了：“周安安是宇宙超級無敵，行了吧？行了吧行了吧？”

周笙笙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好的一天從店長口是心非的誇獎開始。

宇宙超級無敵周笙笙同學進更室換好了店服，咖啡的背心，一塵不染的白襯，配上的馬尾真是小清新到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

推門走出更室時，放在背帶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了兩下，有短信到了。

站定腳步，低頭拿出手機。

您有一條來自【火山醫生】的新短信。點開，上書三個字：不用謝。

？？？

一頭霧水地回複：什麽病？

叮——

那頭的人低頭看了眼辦公桌上的新短信，角微微一彎，也不回複，隻戴好消毒手套，眉眼舒展地對門外的護士說：“下一位。”

陳護士在門口很納悶，陸醫生今天吃什麽藥了，居然這麽和悅？剛才有個小家夥哭個不停，揮手時還打中陸醫生的腦袋了，都嚇得心驚膽戰躲在一旁，哪知道他卻不生氣，還反過來小朋友的頭！！！

沃德媽，不得了！陸醫生今天是被什麽髒東西附了不？！

這樣想著，從門外探頭瞧進來。

噫，其實這麽一看，和悅的陸醫生還是很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