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知道為什麽，陸嘉川定定地站在更室門口，忽然就邁不步子了。

那人朝他走來，有金的日跳躍在的發梢上，歪著頭朝他笑，語氣輕快：“你怎麽不回信息？”

他的嗓子沒由來一陣繃，末了別開目，低聲說了句：“你怎麽來醫院了？”

不是說好在路口等嗎？

周笙笙笑嘻嘻地把手機放回包裏：“那不是想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嗎？親自來接你才能顯示出我莫大的人味嘛！”

“人味？”陸嘉川瞥一眼，“向來都是男人接人，我還是第一次被人接，我看你這是莫大的男人味吧？”

“……”

有點生氣，嘟嘟囔囔地白他一眼：“呂賓被狗咬了。”

那樣子太稽，陸嘉川沒忍住，從嗓子眼裏冒出兩聲笑。立馬瞪圓了眼睛：“你還笑！”

真像隻炸的兔子，還是紅的兔子。

他徹底繃不住了，哈哈哈哈笑得很沒形象。

周笙笙立馬逮住機會，一蹦三尺遠，一臉嫌棄地學著他的口氣：“別說我認識你啊。這年頭，滿世界都是男瘋子，嘖嘖嘖。”

陸嘉川聞言一怔，這才發現自己在醫院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毫無顧慮地大笑出聲，這樣的行為他從前是不屑的，可今天卻……

收起笑容，他抬往電梯間走，暗暗罵了句：“媽的。”

一定是跟這瘋子打道打多了，這玩意兒原來也他媽跟瘋牛病一樣會傳染！

偏周笙笙同學還在後麵不知死活地接了一句：“我聽到你罵人了哦，陸醫生！你學會瘋瘋癲癲的跟你媽媽又沒有關係，你自責就算了，何必過分苛責你媽媽呢？畢竟這個行為是後天學習行為，並不是先天的，你怪你媽媽，你媽媽知道了也會傷心——”

話沒說完，站在電梯口等候的男人已然轉過來，出拇指與食指，毫無征兆地夾住的。

周笙笙：“！？？”

陸嘉川沒鬆手，維持著合住的姿勢，麵無表：“你要是繼續這麽羅裏吧嗦的，我保證你的一路上都得到這種待遇了。”

“……”qaq

這日子沒法過了！

可陸嘉川收回手時，在大裏竟沒忍住挲了兩下。那的仿佛還停留在指尖，一路劈裏啪啦帶著火花，灼傷了他的皮。

*-*

下午五點過，陸嘉川帶著周笙笙抵達老宅。

一路上嘰嘰喳喳沒個完，他破天荒沒有說話嘮。北市很大，他每天開車來來回回，但因為朋友太，格太差，他幾乎鮮載過誰。周笙笙在副駕駛上思維跳躍地東拉西扯，雖然有時候隻是沒話找話說，但他聽著聽著，竟覺得這空空的車裏也好像有了人味，不再是他孤一人。

而他們的目的地，說是老宅，的的確確。那棟四層居民樓說也有三十年曆史了，磚牆上爬滿綠藤蔓，斑駁的痕跡四都有，地點就位於知名大學部，依著假山傍著湖水，黃昏時候像是融化在油畫裏的影，景致獨好。

“這是你家？”周笙笙後知後覺地問。

“我外公家。”

“他是大學教授嗎？居然能住在這種地方！”

“以前是。這房子當初也是學校分的教職工學區房，現在有價無市了。”

真是文化人家。

周笙笙哦了一聲，跟著他走進樓道時才回過神來想起什麽，抬手一把拖住他的袖：“陸醫生！你等等！”

“？”陸嘉川回頭，眉梢微抬。

卻隻看見那個急子的人噔噔噔跑出了樓道，很快消失在單元門口。

“周安安！”他不明就裏，趕走出樓道，“怎麽，你要臨陣退？”

那人朝他擺擺手，像隻兔子一樣跑遠了，裏不清不楚嚷嚷著什麽，他一個字也沒聽清。

“周安安！”他冷冰冰地吼，嗓門兒很大，“跟我開這種玩笑。你再不回來，我要是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那人依然邊喊邊跑，頭也不回，很快消失在轉角。

陸嘉川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所以今年，他又被人放了鴿子，得繼續一個人進去孤軍戰？

一個是這樣，兩個仍然是這樣，他到底是踩了什麽狗屎才會一再遇到放人鴿子的瘋子？？？

陸嘉川都快氣炸了，站在夕裏渾戾氣。地上隻剩他一個人的影子，一看就人想到形單影隻這樣的詞。他看著周笙笙消失的方向，口起起伏伏，最後終於平靜下來時，臉卻再也好不起來。

大袖口裏是攥得的拳頭，他對自己說：今後再也不要相信人了，特別是這種瘋子！

真可笑，前一刻他竟然還在心裏為盛裝出席而開心，下一秒就遭遇了放鴿子危機。他發誓，從今往後他要再信半個字，他就剁了自己的腦袋！

這樣想著，陸嘉川怒氣衝衝地轉回樓道，可剛走了沒兩步，後就傳來瘋子洪亮的嗓音。

“陸醫生！”

他一頓，麵上的表也凝固了，猛地回過頭去。

夕裏，那隻紅的小兔子拎著兩隻紙箱子回來了，一邊呼哧呼哧跑著，一邊還氣籲籲埋怨他：“我都你慢慢跟過來了，你幹嘛一直站在那裏不？也不等我，還想自己就上去了！”

他怔怔地著飛奔的樣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直到終於跑到他麵前，理直氣壯把兩隻沉甸甸的紙箱子遞過來：“喏，拿著！你是男人，哪有大老爺們兒讓一孩子拎東西的？”

低頭，他看見手裏接過的兩隻紙箱子，分別是一箱牛，一箱蘋果。

是有多大的力氣，才會一手拎一隻這麽沉甸甸的東西還能健步如飛？還真有臉說自己是個孩子……

而那嘮嘮叨叨的瘋子還在繼續說：“第一次來你家拜訪，連禮都沒帶就太失禮了。你不是說你家都是一群叨叨的老家夥嗎？對不起啊，這話我是直接引用你的，未經加工，要不然我不會這麽沒禮貌——總之我既然答應要幫你，總得把事兒做得漂漂亮亮的吧？這些雖然不值幾個錢，好歹是個心意，是種禮節……”

一囉嗦起來就沒完沒了，話嘮一個。可陸嘉川沒有打斷，隻是忽然之間火氣全消。那緒轉變得太過突然，就連他自己都不明就裏。

“瘋子。”他繃著臉，言簡意賅總結了一下，瞥一眼，轉往樓上走了。

“哎？哎哎？你幹嘛老罵我瘋子啊？我招你惹你了我？這還不是都為了給你做麵子活？”周笙笙一路跟著他往四樓爬，裏嘰裏咕嚕說著有的沒的。

卻不知道，因為背對，反正也看不著，陸嘉川在昏暗的樓道裏慢慢鬆開了繃的眉心，彎起角，笑得寂靜無聲，卻又如釋重負。

“你就說吧，我這禮買得好不好？”還在沒頭沒尾地討要誇獎。

“好。”良久，他低低地說了聲，算是給予肯定。

而沒說出口的是——

事實上，你回來就好。

*-*

叮咚——按門鈴的是陸嘉川，周笙笙站在樓道裏，躲在他背後，、大氣也不敢出。

“有點出息。”他把兩隻紙箱子擱在地上，扭頭拎出來。

“就是有點張，莫名其妙了你朋友，還忽然就跟你回家見家長，第一次都給你了，難免呼吸不暢。”振振有詞，攥著袖耳朵發紅。

……更像隻兔子了，畏畏的兔子。

陸嘉川懶得理，盡說些有歧義的鬼話。反正屋裏那群老家夥要的無非是個大姑娘，是的小家碧玉還是猥瑣的瘋子，這他就管不著了。

很快有人來開門了，是個咋咋呼呼的中年婦，微微發胖的材。開門一見陸嘉川，繼而看見了周笙笙，眼睛一亮。那神變化太明顯，幾乎可以人想到忽然拉開的電燈泡。

周笙笙沒來得及說話，陸嘉川也沒來得及說話，下一秒，隻見那胖乎乎的婦猛地轉竄進了客廳：“哎喲我的天，快來快來快來快來！你們快來啊！嘉川帶朋友回家吃飯了！快來快來快來——”

那一連串仿佛吃了炫邁一樣本停不下來的“快來”把周笙笙唬得原地一愣，瞪著兩隻眼睛說不出話來。

陸嘉川默默地咳了一聲，帶進門，解釋了句：“……我姨媽。”

“……哦。”周笙笙愣愣地接過他遞來的拖鞋，“你姨媽……活潑的。”

“……”陸嘉川無話可說。

下一刻，從廚房裏，休閑室裏，臥室裏，書房裏，呼啦啦湧出來一片群結隊的中年婦。以剛換好拖鞋走到客廳裏的周笙笙為圓心，們圍了一個半徑約莫一米的圓，歡天喜地地著。

周笙笙頓覺自己是隻被了的，赤條條站在大廳中間跟們大眼瞪小眼。

“你，你們好……”虛弱地扶住茶幾，最後幹笑了兩聲，朝後的陸嘉川投去求助的目。

陸嘉川了兩下，雖然表莫名有些生，卻依然從為首的婦開始介紹：“這是我大姨媽，二姨媽，三姨媽，五姨媽，還有小姨媽。”

姨媽們笑瞇瞇盯著，不住點頭。

周笙笙一聲一聲鸚鵡學舌般跟著陸嘉川一起人，從大姨媽一直到小姨媽，末了弱弱問了句：“那，那請問四，四姨媽去哪了？”

陸嘉川平靜答道：“沒有四姨媽，四姨媽是我媽。”

“……”

一片哄笑聲裏，周笙笙忽然很想原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