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三秒的對視。

第一秒，陸嘉川的眼神從毫無意識的神渙散狀態，恢複如常，有了焦距與芒。

第二秒，他在看到眼前這張放大的屬於周笙笙的臉，並且發覺它離自己隻有一丁點距離時，有了片刻的怔忡，瞳孔微微一。

第三秒，他看見周笙笙嚇得屁滾尿流地從沙發邊上爬了起來，撒就跑。

啪。沙發上的人坐起來，準確無誤扣住了的手。

周笙笙背對他，努力地想回手來，可那人不肯鬆開，隻是聲音低沉，不急不徐地問了句：“周安安，你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隻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啊！親的舉被抓了個正著，鬼知道想幹什麽！

周笙笙閉上眼睛，脖子以上都充到炸的地步，有預自己此刻一定像是人豬頭的怪，張想說點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怎麽辦？

明明想使出掩耳不及盜鈴之勢火速逃離現場，可是手腕被抓住，怎麽都不回來。

“你該不是——”那人還在說話，一字一頓十分緩慢，說到這裏還微微一頓，語氣也跟著又低了一點，“該不是想親——”

“是的我是！”周笙笙腦子充到極點，在他沒有說出下文之前猛地扯著嗓門兒起來，打斷他的話，轉就是一個燦爛的笑容，朝著陸嘉川那張臉湊了過去。

陸嘉川愣愣地坐在那裏，本來不及反應。

下一秒，周笙笙的手率先抵達他的臉上，照著他的眼睛就是一陣暴的：“嗨呀，陸醫生你看你，睡個覺怎麽連眼屎都睡出來了？想趁你睡著吧給你眼屎，哪知道你還半路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有火？”

“你——”

“有火平常就應該多吃點清熱解毒的蔬菜瓜果，吃什麽水煮魚啊！麻麻辣辣的，一點也不利於健康。我跟你說，你不要小看這有火，有火可能導致月經不調，也可能導致男雄風不舉。你為祖國的棟梁之才，還有那麽多失明的人等待你去解救他們於水深火熱之中，你可千萬不要忽視發出的微弱抗議啊！”

一口氣說了太多，本不容他打斷，手上的作也片刻不停，暴地著他的臉。

陸嘉川好容易回過神來，總算一把抓住的手腕，倏地拉開，這才重見天日。

微沉的黑眸對上佯裝沒心沒肺的眼睛，他一眨不眨著：“真的隻是眼屎？”

“不然還能是什麽？”周笙笙哈哈哈大笑三聲，一臉神聖不可侵犯的表，“難道還能是我趁你睡著想占你便宜？”

“這可說不準。畢竟就你的狀態和我的值高度來說，睡著的時候毫無防備的我是很容易到侵犯的。”

“你醒醒吧陸醫生，你就是了也沒人敢侵犯你！我膽子小你可不要嚇我，你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你或者你的哪個又不為人知的部位產生什麽非分之想的！”說得非常流利，一口氣斬斷了所有的旖旎。

陸嘉川陷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後，他輕聲問：“周安安，請你解釋一下，又不為人知的部位是哪個部位？”

“……”

“你行啊你，周安安，為非醫科人員，能這麽長篇大論跟我討論月經不調，男不舉，還對我又不為人知的部位頗有研究——”陸嘉川出一口白牙微微笑，好整以暇著他，“你要真想好好研究你跟我說啊，我給你個機會，咱倆都這麽了，還差這點嗎？”

說著，他手拎了拎腰帶。

“………………”周笙笙落荒而逃，一溜煙跑進廚房熱水煮魚，乘飯端菜，死活都不出來了。

客廳裏，陸嘉川好笑地看著忙裏忙外，本來也隻是跟比一比誰更豁得出去。他也沒想到自己流氓起來可以這麽流氓，要是讓老頭子看見了，一定會氣得半不遂。

可他看著那個纖細的影在他偌大的房子裏進進出出，到最後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那種因為好笑而彎起角的細微衝竟變了難以克製的笑意，肆意蔓延開來。

這屋子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是此刻一樣，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

捱到兩點鍾才吃午飯的兩個人是真的壞了，圍著一盆水煮魚狼吞虎咽。

因為吃太急，陸嘉川被魚刺刺到舌頭，眉頭一皺就捂住，疼得五都扭曲了。周笙笙見狀哈哈大笑，哪知道樂極生悲，笑著笑著就被魚刺卡住，又開始掐著嚨呼哧呼哧往外卡刺。

陸嘉川也顧不上舌頭了，忙著進廚房給拿醋。

“喝一口。”

“不喝！”

“這個能幫你卡出魚刺。”

“那也不喝！！！”周笙笙不理他的醋瓶子，跑進廁所繼續咳嗽，想把魚刺卡出來。

小時候也被魚刺卡過，喝醋這種解決辦法又不是沒嚐試過，魚刺倒是卡出來了，但其實準確說來本就是喝了醋狂吐不止，這才把刺給一塊兒吐出來了。

那滋味真是永生難忘，這輩子隻嚐一次就夠了。

“聽話，就喝一口。”陸嘉川又端著醋瓶子跟到廁所。

周笙笙不理他，一個勁對著水池呼哧呼哧，又張大了對著鏡子照，想要看清魚刺在哪裏，無奈哪能看到自己的嚨？仍是徒勞之舉。

陸嘉川把拉轉過來：“我看看。”

麵上一紅，倏地閉上，不肯張開了。

“啊——”陸嘉川囑咐，“張，周安安。”

張你妹的！

死死閉著，麵紅耳赤，就是不願意張開。嚨卡得厲害，吞一下口水就疼，可就是死死憋著。

陸嘉川頓了頓，會意了：“你害？”

周笙笙淚眼汪汪地站在那裏，著脖子就是不說話。

剛吃過水煮魚，滿口的辣椒油星子，誰知道牙裏有沒有辣椒皮？還沒臉皮厚到可以肆無忌憚張讓他看個清楚的地步好嗎qaq！

短暫的沉默，陸嘉川與對峙片刻，終於妥協，拎著醋瓶子走開，半晌又在呼哧呼哧卡刺的時候回來，手中端了杯白開水。

“喝吧，喝一大口，把刺咽下去。”他提議說。

周笙笙於是又停止卡刺，站在鏡子前抬起頭來。隻看見鏡子裏穿著灰的人端著白開水靜靜地站在後，好看的眉眼，令人信服的氣質。那隻漂亮的手端著玻璃水杯，醫者果然就是醫者，就算不穿白大褂也這麽人安心。

他的麵上帶著一種奇異的表，好像能幫助人平靜下來，聽醫生的話。

淚眼汪汪地轉過去，接過水杯，含含糊糊地說了句：“陸醫生，如果我被魚刺卡死了，請千萬記得我對你的崇敬之猶如濤濤江水永不休，願做你的迷妹一百年——”

告白完畢，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下一刻，幾乎是連咳帶嗆的，周笙笙噗的一聲將裏的水悉數噴出來。

沃日尼瑪啊啊啊啊那哪裏是開水啊分明是一整杯醋！一整杯醋啊！！！

真是太天真了！陸嘉川雖然拎著醋瓶子走了，但並沒有真的放回去，隻不過是倒在了杯子裏假扮白開水重新迷！！！

虧還跟他告白啊啊啊！

周笙笙被酸得想死的心都有了，五皺了一團，一邊打開水龍頭清洗口腔，一邊咬牙切齒在心裏瘋狂痛罵陸嘉川。

下一刻，那個被罵了一千次一萬次的人朝出了另一隻手，依舊是一杯明的玻璃杯，好端端握在手心。

“這次是白開水了。”他努力憋住笑，上前來幫拍背。

周笙笙說不出話來，隻一把拍開他的手，用眼神傳達“老子要是再信你就去□□”的含義。

“真是水了。”他把水杯湊到邊喝了一口，以示誠意。

從口腔一路酸到了胃裏，想吐的覺都上來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隻能接過他的白開水，小心翼翼用舌尖試了試，確認無誤後才咕嚕咕嚕灌了下去。

清流，胃裏著火的覺隨著白開水的稀釋終於好了些。

緩過勁來之後，把水杯擱在水池上方，慢慢地抬起頭盯著陸嘉川。那眼神很可怕。每次用這種眼神看著鄭尋的時候，鄭尋都恨不能長出四條來飛奔離開是非之地。

可是就在這樣虎視眈眈盯著陸嘉川時，他卻一點也沒覺得可怕，隻是笑了兩聲，問：“刺還在嗎？”

一愣，清清嗓子，這才發現……刺沒了？

下一秒，男人把杯子拿走了，另一隻手毫無征兆地到半空，拍了拍的頭，就好像在他眼裏不過是一隻抓狂的兔子，隻要拍拍腦袋就會好起來。

周笙笙一時想抓狂，一時又很迷，想衝上去報複剛才他騙喝醋的舉，可潛意識裏又清楚地知道他不過是為了幫……哎？

哎哎哎？

就這麽站在原地進退兩難的一陣子，陸嘉川已經走進廚房清洗杯子了。後知後覺走出廁所，打定主意還是要好好收拾他一頓，哪知道卻恰好見他從廚房裏出來，手裏拿了一罐子糖，往懷裏一塞。

“吃顆糖，去去醋味。”

呆呆地抱著那隻玻璃罐子，看著裏麵五六的糖果，然後才發覺，陸嘉川好像……真的把當個小孩子了？

見呆呆傻傻站在那裏不，他知道還在為剛才喝醋的事生氣，便又從手裏拿過玻璃罐子，好心替打開蓋子，掏出了一顆紅的糖，想也不想就遞到邊：“啊。”

他示意張。

周笙笙已經進了條件反狀態，呆呆地看著那顆糖，又呆呆地隨著他的囑咐張開來。下一刻，那隻纖細修長、指節分明的手到了的，輕輕地將紅的糖果放在了的舌尖上。

見呆呆的模樣，他似乎覺得好笑，又好心地手抬起的下，幫合上。

“蠢死了。”他掃一眼，眼神裏卻沒有嫌棄的意味，反而帶著點，奇異的溫。

周笙笙的腦子裏忽然間一片空白，隻剩下唯一的味覺還在運作。

齒之間有草莓味彌漫開來。

……甜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