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席家。

住院一周，席德宇現在的況已經算很穩定。

今天席德宇無論如何要回家調養子，說不喜歡醫院，一家人拿他沒有辦法，也就將他接回了家。

早上席新霽還在家里待了一會兒代示意，一出家門就是整整一天。

現年59歲的席德宇保養得算是年輕，但一場病，多讓他顯一些老態，沒有打理的短發有些凌，消瘦一圈的他在寬大的睡底下尤其顯得瘦骨。

不知是否一直修養在床上的原因，夜里十二點，席德宇缺了困意，說是要吃夜宵。

吃夜宵就吃夜宵吧，但因為第一口餃子燙，他一把扔了碗碟，鬧騰起來倒是中氣十足，毫不見任何病態。

瓷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驚人的聲響，到底是驚了剛從公司回來的席新霽。

席新霽剛進屋，一邊摘著自己的領帶，一邊問出來迎接的徐阿姨：“這是又犯病了？”

徐阿姨聞言一邊接著席新霽的外套，一邊輕嘆氣：“你別總是這態度，明明心里最擔心的又是你。”

席新霽輕笑一聲，也不管樓上的靜，問徐阿姨：“有什麼吃的？”

“你又了？

沒聽過那麼大的人了還能把自己到的。”

徐阿姨雖然這麼說，但早給席新霽備了吃的。

“牛餡的餃子。”

徐阿姨說，“你最喜歡的。”

席新霽模樣慵懶，挽起袖子：“呦，這待遇不錯。”

徐阿姨笑：“你就貧吧，什麼時候待你不好過的？”

徐阿姨在席家當保姆三十多年，說是保姆，但已然等同于半個席家人。

從三十歲到如今六十多歲，徐阿姨的整個中年時期都在席家渡過。

是看著席新霽長大的，把席新霽當自己半個兒子，了解他的所有喜好。

年后的席新霽早已經搬出了席家大宅，若不是這些天席德宇子不好，他也不會回來。

不一會兒，徐阿姨端出餃子。

經過樓梯口時，樓上的吵鬧聲就愈發明顯。

席新霽正坐在餐桌前翻閱手機，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他這幾日在公司忙得焦頭爛額，家里也不省心，難得這會兒有點空，剛打開手機想找蘇眷，徐阿姨就站在一旁一板一眼地說：“吃飯看什麼手機？”

說著還真一把搶了席新霽手上的手機，一副長輩姿態：“好好先把餃子給吃了。”

席新霽在外雖然大爺脾氣從來唯我獨尊，但自是被徐阿姨帶大，總是敬一些。

他老老實實拿起筷子夾了個餃子口，還沒嘗出味道就一頓猛夸：“大半個月沒吃徐姨做的東西，還真想念得很。”

“你油舌了，真要想念，也不至于個把月不回來。”

徐阿姨上雖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心里卻十分用。

知道今晚席新霽會回來，大下午就開始準備好吃的東西要給這孩子補補子。

這不，除了餃子，還有參湯。

在徐阿姨的眼中，即便是外面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親手做的東西干凈營養。

席新霽漫不經心吃著餃子，和徐阿姨調侃：“我不回來，您還不知道為什麼？”

徐阿姨聞言輕嘆一聲，心知肚明，卻也沒說什麼。

“真是苦了你了。”

徐阿姨一臉愁容。

席新霽卻笑得吊兒郎當：“別，您別搞得我好像被人欺負似的，至于麼。”

“至于倒不是不至于，我就怕你不好好照顧自己。”

十八歲人的時候席新霽就從這里搬了出去，那天徐阿姨哭的眼睛都腫了，還說要過去照顧席新霽。

如今席新霽都快滿三十歲，但在徐阿姨眼中，他也不過還是個孩子而已。

其實徐阿姨的心向著席新霽這是眾所皆知的事，畢竟當年是跟著席新霽的母親莊從蓉一起進的席家。

用老一輩人的話說，徐阿姨應該是莊從蓉的陪嫁丫鬟。

莊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和席家是門當戶對的。

莊從蓉二十六歲嫁進席家，二十七歲生下席新霽，最終死在了三十七歲。

那一年，小三陶霓云帶著兒子席星火哭哭啼啼尋上門的時候，莊從蓉已經臥病在床數日。

徐阿姨那日巧不在家，不知陶霓云到底跟莊從蓉說了什麼。

只知道，從陶霓云走后，莊從蓉的神狀態很差，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可徐阿姨怎麼問，莊從蓉都不肯。

后來，莊從蓉病越來越差，最終死在了病床上，前后也不過一周的時間。

其實以那個時候席家的資產，尋得好的醫療條件本不是難事。

但難的是，莊從蓉得的是心病。

莊從蓉死后不到半年時間，陶霓云帶著席星火順利進了席家，了席德宇的合法妻子。

這一眨眼，也過去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

徐阿姨每次想到這些事總忍不住嘆氣，可畢竟是個下人，也沒有什麼置喙的權利。

唯一要留在席家的念頭，不過是因為席新霽。

看著席新霽長大，再盼著他能夠家，這是徐阿姨心底最大的愿。

“對了，聽說你談朋友了？”

徐阿姨一臉好奇地問。

這事只是徐阿姨無意間聽說，還是在陶霓云那邊聽聞。

也就前兩天的早餐餐桌上，陶霓云突然笑著問徐阿姨，知不知道席新霽了個聰明麗的朋友。

當下徐阿姨就是一臉的吃驚，不過也無從得證，只能盼著席新霽回來好問個清楚。

早上席新霽倒是回來了一趟，不過那會兒席德宇出院回家，一家上下糟糟的，徐阿姨也不好多問。

“是真的嗎？”

徐阿姨又問了一句。

席新霽低頭吃著自己的餃子，不出聲。

他腦子里突然跑出蘇眷靈的影，甚至有沖想放下手頭上的一切跑去找。

真真的有些瘋狂的念頭了。

這件事太讓人上頭了。

徐阿姨更肯定了：“你小子，談居然不跟我說，你可真真是要傷了我的心才高興是嗎？”

這話就嚴重了，席新霽看一眼徐阿姨，明顯人眼眶都紅了。

席新霽這人從小到大最見不得就是人落淚，忙安：“這不，你也沒問啊。”

“我不問，你就不說。”

徐阿姨氣鼓鼓的，狠狠瞪了席新霽一眼。

席新霽笑：“那麼忙，誰記得起要說呢。”

“忙忙忙，你總是那麼忙，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忙什麼您還不知道呢嗎？”

“談多久了啊？”

徐阿姨到底是好奇。

席新霽也老實回答：“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你都不告訴我！席新霽你當真是個沒良心的！”

徐阿姨說著起準備收拾碗筷，“得了，我看來也沒有什麼好問的，多管閑事罷了！”

倒是讓席新霽有些招架不住了，大爺主起來走到徐阿姨的邊，手按著的肩膀讓坐回椅子上。

“是我考慮不周，您別生氣。”

難得席新霽會主低頭承認錯誤，徐阿姨輕哼一聲，這事就那麼簡簡單單的翻篇了。

“人姑娘長什麼樣啊？

多大了？

做什麼的？

家里況怎麼樣？

還有……”徐阿姨一堆的問題，像極了家里的老媽。

席新霽倒也沒有覺得煩，一一回答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跟自己最信任的人提起蘇眷的況。

蘇眷是席新霽第一個在一起往的人，他這人從來沒有任何的經驗，加之家庭狀況，是不喜歡招搖這份。

并且，席新霽私心藏著蘇眷，也是不想繼母陶霓云會來打蘇眷什麼主意。

因為席新霽心里最清楚，只要拿蘇眷來威脅他，他什麼都肯妥協。

使人失智，但凡到有關蘇眷的事，席新霽理起來總不像他自己一貫的做派。

可偏就是這一個小丫頭，讓他無法自拔。

徐阿姨聽聞蘇眷的況，滿意地一直點頭。

盼著席新霽家，可除了于家那個小丫頭于曼凝意外，這些年愣是不見席新霽和任何有親接。

徐阿姨也曾問過席新霽，是不是喜歡于曼凝。

但當時就被席新霽否認。

莊從蓉與于曼凝的母親何芷珍是閨，是以，自于曼凝就和席新霽走得近。

可偏偏與于曼凝的母親何芷珍也紅薄命，早早因病去世，走得時候連三十歲都沒有。

而莊從蓉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早早下去陪自己的閨。

莊從蓉臨終前還特地囑托席新霽：未來待于曼凝要像親妹妹那一般，要照顧好于曼凝，要保護好于曼凝。

席新霽已經不厭其煩解釋過很多遍：“我只當曼凝是個妹妹而已。”

偏偏總有人喜歡腦補。

徐阿姨后來總算相信席新霽不喜歡于曼凝，于是又開始多慮起來，既然不喜歡于曼凝，為什麼一直不談個朋友呢？

不談朋友也罷了，邊連個親接的朋友也沒有！

莫不是席新霽喜歡男人？

這一想法可是讓徐阿姨好些日子茶飯不思，但后來想想又覺得，喜歡男人和喜歡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本質上都是攜手走完一生的人。

“你自己喜歡就好，我只盼著能看你結婚，生子。”

徐阿姨慨道。

正說著，大門打開，從外頭進來一道高大影。

徐阿姨連忙起去迎，見是席星火，公式化地輕輕道了聲：“回來了啊？

怎麼臉那麼難看？”

席星火和席新霽長得相似，這是徐阿姨也很嘆的一件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席星火和席新霽長得都像他們的父親席德宇。

但這父子三個的又長得很不同。

席星火到底是才從國外回來沒多久，和徐阿姨并不像席新霽待那邊親切，禮貌地道了聲：“沒怎麼睡好。”

“年輕人也要多多注意休息。”

徐阿姨說著又問席星火要不要吃點什麼東西。

席星火搖搖頭：“我不吃。”

那邊席新霽用了夜宵出來，剛好對上席星火的臉。

燈下，席星火的臉有些慘白，上也沒有太多。

他的穿著打扮十分流，看起來倒像是二十出頭的模樣。

席新霽上下打量了一番席星火，懶懶輕笑了聲，“年輕人，小心縱傷。”

席星火聞言怔了一下，臉上倏地染上一抹，急急地說：“你別說！”

“友提醒。”

席新霽幽幽說完，上了樓。

留席星火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席新霽對這同父異母的弟弟席星火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不過這幾天同在醫院照顧父親，他多看得出來席星火是個單純的男孩子。

席星火滿腦子都是漫畫畫，早些年也是自己要出國學習畫，為了這件事和母親陶霓云鬧了大半年。

最終自然是做母親的陶霓云妥協，于是席星火這一出國就是滿打滿的十年。

如果席星火在畫界也算是有一番小小作為，一門心思也只在畫上。

上了樓梯不過幾步的席新霽突然轉過頭，笑著對徐阿姨說：“徐姨，參湯我不需要，你看著點給這小子備著吧。”

說完哈哈笑著繼續上樓。

席星火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后紅起來，諾諾地對徐阿姨說：“我不需要！”

“還是喝點吧。

補子。”

徐阿姨毫無意識地補了一刀。

夜半三更，席新霽終于還是拿起車鑰匙。

家里有些靜，徐阿姨連忙從房間里出來，看到站在玄關換鞋的席新霽，睡眼惺忪地問：“這麼大晚上的，你去哪兒？”

席新霽只說：“我那麼輕作也能吵醒您？”

“我沒睡著。”

徐阿姨說。

“您老人家只管睡自己的覺，管那麼多也不嫌累？”

“我可沒有管你！”

席新霽笑：“快些睡吧，我走了。”

“明早在家里用飯嗎？”

“不了。”

已經三月底的天了，凌晨三點涼意很重。

席新霽發了引擎，目標明確地直奔蘇眷的住。

從席家大宅到蘇眷住，開車需要二十分鐘時間。

席新霽的心不好不壞，只是突然特別想見蘇眷。

他知道自己這兩天有些忙，因為焦頭爛額的公事和家務事沒能照顧到，心里多是有幾分自責的。

但席新霽沒有想到的是，他半夜來到蘇眷的住，卻沒有找到蘇眷。

蘇眷不在家。

席新霽繞著空曠的屋子逛了一圈，突然覺得這里特別冷清。

這宅子面積也不算大，但給一個一個孩子住是足夠大了。

每次席新霽來的時候蘇眷總無意外會在，或者放著音樂，又或者安靜睡覺。

席新霽蹙了蹙眉，拿出手機撥打了蘇眷的電話，卻顯示對方已關機。

這一瞬間，席新霽的心里突然涌上來一無名的擔心，更無力的是，他不知如何才能聯系到蘇眷。

最后是付和煦接到了席新霽的電話，在得知況之后哈哈大笑：“行不行啊？

小兩口鬧別扭啦？”

“廢話說。”

付和煦說：“等等，我找找小小蘇的朋友問問看。”

電話掛斷，席新霽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著這一室的靜謐。

他突然發覺自己這個男朋友似乎有些不稱職。

他和的聯系只有手機，除此之外他甚至沒有去了解過的朋友圈。

他不知道有哪些朋友，更不可能知道那些朋友的聯系方式。

這一夜，蘇眷第一次嘗試了買醉的滋味。

拉著侯燦燦，哭天喊地。

侯燦燦一臉無語：既然席新霽都做出這種事了，你還打算像狗一樣對他嗎？

蘇眷，你想想清楚。

蘇眷只記得自己還有些意識的時候一直念叨著：“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他了，我再也不要他了……”

可一覺睡醒，蘇眷的心仿佛又了，坐在床上發著呆，腦子里全是席新霽。

心想著，會不會一切都只是個誤會？

會不會那些照片都是合的？

會不會都是假的？

“醒了？”

侯燦燦靠在房門口看著蘇眷。

蘇眷捂著自己的腦袋，一臉痛苦：“頭好疼。”

“喝了兩斤白酒又喝了一瓶紅酒，不疼死你疼死誰？”

侯燦燦說著把手機遞給蘇眷，“席新霽給你打過電話了，我友提醒你一下，你自己看著辦吧。”

前一秒也才想著席新霽的蘇眷自嘲地笑了笑。

侯燦燦覺得自己也有必要把實跟蘇眷說清楚：“昨晚席新霽找了你很久，付和煦還專門來了一趟我家里，看得出來特別擔心你。”

“是嘛……”

是心虛了要解釋嗎？

蘇眷只覺得腦袋好像更疼了。

侯燦燦嘆了口氣：“眷眷，快刀斬麻，我也不會給你提什麼意見，這個男人值不值得你自己心里應該最清楚的，是嘛？”

“我頭疼。”

蘇眷答非所問，腦袋靠在床頭。

侯燦燦又嘆一口氣：“我去給你拿點藥吧。”

“嗯。”

侯燦燦走后的一瞬間，蘇眷的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斷了線似的。

蘇眷靠在床頭，頭痛裂，渾無力，可心里那道席新霽的影卻怎麼都揮不開。

怎麼辦，真要放下這個放在心里那麼多年的男人，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蘇眷又哭又笑地想著，可真是一個沒用的人。

放在床畔的手機響起鈴聲，蘇眷第一時間想到的又是席新霽，連忙拿起來。

但，不是他。

蘇眷任由這通電話響了又響，最后擔心是合作人打過來的，吸了吸鼻子接起來。

“蘇眷是麼？”

那頭的聲音低沉悅耳，是個人。

蘇眷看了眼這通沒有備注的號碼，說：“是的，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席新霽的母親陶霓云。

見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