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全推門而坐在了枕溪的床邊，抬著眼睛四打量，突然間，好像看什麼都不順眼。

“這臺燈是不是暗了些晚上睡著冷不冷有沒有蚊子咬你”

枕溪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聽他說著前后矛盾的話。

等枕全把屋子里所有的病給挑完了之后，終于開始說正題。

“丹丹，你是不是在心里恨著爸爸。”

枕溪努力克制住臉上揚起的微笑，忙低頭掩飾自己的緒，沒有說話。

“你媽媽過世得早，你長這麼大，我也沒有盡過什麼做父親的責任。”

枕全突然拉住了的手，說：“但是爸爸一直都是掛念著你的，爸爸哎”

枕全的話戛然而止，只留下一聲深沉的嘆息。

估計是編不下去了吧。

“你委屈了，爸爸今天狠狠教訓了林征，他以后絕對不敢再欺負你了。”

枕溪抬眼看著他，枕全和的目接了一小會兒，便飛快地挪到了其他地方去。

“怎麼樣今天考試怎麼樣”

“很好。”枕溪終于出了個笑模樣，昂著頭，意氣滿滿地說：“那些題目我全都會做。”

枕全呆呆地著，好像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

良久，他才說：“會做不一定是對的。”

頓時，枕溪全部的驕傲化為了令人惱火的尷尬，前一秒鐘的炫耀變了馬戲團里被人用鞭子驅趕著跳火圈的笨熊，可憐又可笑。

“丹丹。”枕全再次呼喚著的名字，然后說：“咱們不讀書了好不好”

枕溪覺自己開始不上氣。全那種撕心裂肺地疼不比摔死時來得好過多。

“爸爸實在是供不起你讀書。”

枕溪揣在兜里的手狠命地掐著自己腰間的皮，拼命克制，想克制住自己涌上來的，不爭氣的淚意，可還是在喊出那聲“爸”后肆意地滾落了出來。

“爸，我不去讀書的話，是犯法的。”

“你自愿不讀書的話，沒人得了你。”

“我自愿嗎”枕溪重復道：“爸，你要我怎麼自愿”

枕溪用手背狠狠把臉上的淚水去，說：“爸，你知不知道，我的績很好，非常好，我努力把書讀下去的話，我能考上一個很好的大學。”

“你還小，不太明白現在的世道。現在的大學生也有太多找不到工作的。去學一門手藝，你永遠都不會著。”

“枕琀，明年就小學畢業了吧。”枕溪把淚意收了回去，冷靜地看著枕全，問：“那是不是也不讀初中了”

枕全避著的眼神，不說話。

“那為什麼枕琀可以我就不行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嗎今天但凡我親媽還活著，您也能說出讓我不要讀書的話”

枕全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地說：“怎麼又說起你媽來了都過去多久的事了。反正我是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推門出去了。

枕溪仰躺在床上，好久都沒法讓自己的心平和下來。

應該要以一種置事外的態度來面對這一切的，應該自私一些，不要在這些早就習慣了的事上浪費。

呵，說得輕巧，枕全是親爸，希在他上獲得一點點認同和憐憫都是妄想嗎

的確是妄想。

在他們家，和林征都像是賴上門讓人頭疼的親戚，只有林慧和枕琀才是他的家人。

他們才是一家人。

但林征有媽媽，沒有。

枕溪借口頭疼沒去吃晚飯，了，餐桌上的氣氛倒熱絡了起來，枕琀咯咯笑著說今天繪畫課上的事，旁邊是枕全和林慧或稱贊或鼓勵的話。

這些聽在枕溪耳里，越發讓反胃犯惡心。

吃過飯，枕琀來看，坐在的床邊，一臉擔心地看著，問：“姐姐，你好些沒有。”

枕溪無力地揮揮手，想讓走遠一些。

平日里眼力見滿分的枕琀卻在這會兒看不懂的意思了。

一不地坐在那，說：“我聽哥哥說了昨天和今天的事，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可惡，我代他給你道歉，你如果不想原諒他也沒關系，誰他做錯了事。”

枕溪從床上撐起子看，想太打西邊出來了。

“聽說昨晚是眭哥哥把你給救出來的，今早也是眭哥哥送

你去的學校。所以姐姐，你昨晚上是住在了眭哥哥家嗎”

枕溪一個縱從床上躍了起來，大驚失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昨晚住在哪里你可以去問問你媽。我并不認識什麼眭，只是昨晚林征欺負我的時候被他看到了，順手送我去了朋友家，這種荒謬的話你不要再說了。”

“那他今早為什麼送你去學校這個姐姐你要怎麼解釋呢”

枕溪一句“關你什麼事”都到了邊，卻在瞟見枕琀打量的目時住了口。

老實說，打重生回到這個家以來，對于枕琀這個人都沒有什麼實。一是現在的力都集中在了林慧林征和枕全上，二是枕琀現在的年紀確實太小，會讓有時候忘記這個小丫頭就是把推下樓梯害和未出世孩子一起死亡的兇手。

直到看到這個悉的眼神，那種不屑蔑視又戒備提防的眼神。曾經只要有男當著的面給自己送禮或者表達心意時，就會用這種眼神盯著自己。后來自己說要跟饒力群結婚，也是這樣看著。

一瞬間，枕溪渾打了一個冷，大概明白了枕琀今天來探病的原因。

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枕琀10歲了，已經約約開始明白男間的一些事了，何況的心智本來就比同齡小孩兒。

像眭那種人，說好聽點大眾人，其實說是紅禍水也不為過。喜歡他的人多了去，多一個枕琀也沒什麼稀奇。

只是，枕琀小眭多歲來著五歲還是六歲

再說了，人眭認不認識都還問題。

或許也談不上喜歡，枕琀只是單純地仰慕人家后的榮華富貴，做著這個年紀小孩兒應該有的，灰姑娘嫁皇室的夢，金閃閃亮瞎人眼的那種。

枕溪笑了笑，說：“路上遇到了，人家看我是林征妹妹才順便捎我一程的。”

“真的”枕琀盯著的眼神著狐疑。

枕溪一攤手，說：“不然呢”

枕琀又把從頭打量到腳，笑著說：“姐姐長得像你媽媽吧，大家都說爸爸英俊帥氣，我就長得像爸爸的。”

枕溪等離開，才朝天翻了個白眼，抓過桌子上的鏡子來看。

現在的模樣的確是磕磣了些，自打來到這個家，吃不好睡不好，臉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眼睛底下也有圈青暈，顯得兩只眼眶像是被人揍得凹了下去，服一開，手臂上的脈都清可見。

沒媽的孩子像草，現在活得還不如棵草。

哎

自那日和枕全爭吵不歡而散后，這事就像翻篇了一樣，關于讀不讀書的事家里再沒一個人提過。

暑假到了末期，林征和枕琀整天只有吃飯的時候才看得到人影，枕溪也跟著這胡玩的風氣，整日在徐姨那發了瘋地做手工。

必須要讀書，要想過上和上輩子截然不同的生活，有一個嶄新的人生，讀書是目前唯一僅有的一條出路。

一晃眼一個星期過去，到了七中學考試放榜的日子。

難得的，周末的日子，全家誰都沒出門。

“姐姐，今天七中放榜了吧，你不去看看自己的績嗎”

“太遠了，我讓盧意幫我看了。”

餐桌上五個人，反倒是今天最輕松的一個，試卷一做完，能考得多分心里再清楚不過。

再看看枕全和林慧，皆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臉，嚴肅且沉默，像是在祭祖。

一整天，全家人都心照不宣地做著自己的事，直到晚飯時間房門被敲響。

盧意和盧意媽媽喜氣洋洋地站在門口，都沒顧及和家里的大人打招呼，拉著枕溪就說：

“丹丹，你真厲害，考了年紀第一呢。”

枕溪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枕全，他微張，偏又板著臉，一副不知道該做什麼表的樣子。

“能考年級第一別是看錯了吧。”林征說道。

“會是重名嗎”枕琀問道。

盧意媽媽臉上的笑容斂了起來，目緩緩地掃過屋其他人，說：“前三名單獨寫在了一張大紅紙上，比我掌還大的字，怎麼可能看錯。我家盧意排在了第一百零三名，我是一個一個名字找過去的，并沒有重名，況且準考證號也是對得上的。”

說到這，盧意媽媽又笑了起來，摟著枕溪的肩膀說：“你和我們家阿檸在一個班呢，以后就是同學了。”

盧意笑得見牙不見眼，拉著枕溪說：“我爸說要慶祝呢，咱們兩家一起去吃飯吧。”

盧意媽媽看著枕全，說：“我看你們家還沒煮飯吧，正好了，一起下館子去給孩子慶祝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