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林嶼覺得王友謙不喜歡季久這件事很神奇，他也曾經和王友謙談論過這件事。

當時王友謙一邊喝著紅酒，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聳聳肩膀，回答他說，他不喜歡季久，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而已。或者也可以說是他有點害怕，因為是一個奇怪又很不好對付的人。

當然，林嶼也不好對付。

但他的不好對付和季久的不好對付，不是一種不好對付。林嶼的不好對付，是因為他是一個藝家，他總是有怪脾氣的，這很正常。

可季久不一樣，是一個商人，一個野心家，一個對手，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敵人。

——從還在朗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終有一天會為他們的敵人的。

——是一個強大的敵人，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敵人，所以他不喜歡季久。

林嶼有的時候覺得，王友謙其實并不是不喜歡季久，而是害怕。

不過這話，他可從來沒有和王友謙說過，也沒有和季久說過。

他也能夠覺得到，當他和季久離婚的時候，王友謙實際上有些高興。

“關于季久的事……”王友謙慢慢的說道，不理會林嶼明顯翻了個白眼，以及一副不想聽的樣子，自顧自地說道，“你知道池南山導演的新作品《夢蓮》找了嗎？”

聽到池南山導演的名字，林嶼臉上不耐煩的神減了些，他正了正神，說道，“我不是很意外，池導和季久認識久了的，還有半清，他們以前來我們家——我是是說，我和季久以前的家——吃過幾次飯。”

王友謙嘆了口氣，“《夢蓮》是部國民劇，題材很好，投資也很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會。”

“我和季久沒聊過這件事。”林嶼淡淡的說，“不過這部劇應該對很重要，會演好的。”

“我不在乎這個。”王友謙擺了擺手，又皺起眉向林嶼投去一道帶有疑問意味的目。

林嶼明白他想問什麼，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是離婚冷靜期接的，也可能是更后面一點的事，反正我不是很清楚。”

王友謙又嘆了口氣，說道，“是提出的離婚？”

“嗯。”林嶼點了點頭，微微低下眼睛不去看王友謙，“不過問題出在我的上。”

“你沒有說過的理由。”王友謙皺著眉看著林嶼，苦口婆心道，“你要明白林嶼，我們是你的團隊，我們是你的人，我得對你和你的職業生涯負責，你可以信任我，你也必須信任我，我們所做的所有所有事都是為了保護你的利益。”

林嶼苦笑著看著王友謙，搖了搖頭，拿起了不知道是誰落在桌子上的筆轉了起來，好半天都沒有說話，一時間整間會議室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終于開口，慢慢地說道，“問題出在我上這一點是肯定的，我想，和簡寧有點關系吧。”

“那次活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王友謙立刻說道，“雖然那個時候炒了一下你和簡寧的意難平，但我想做的不算太過分。我覺得季久那邊應該沒有特殊的料……”

他說著頓了頓，皺起了眉頭，眼睛里流出了后悔的神，接著說道，“要是早知道季久會在那個時候提出離婚，當初就不該同意炒你和簡寧，現在想想，真的是一個錯誤的決定，簡直是我們親手給敵人遞上了一把刀子。”

王友謙的這番話是完全以一個經紀人，一個商人的立場出發的，他的語氣里帶著一些林嶼平日里對他瞞自己和季久的狀態，以及婚姻狀態的不安和責怪。

林嶼完全能夠理解也接，但這種利益式的思考方式讓他有些不舒服，并且他知道王友謙這番話的潛在意思是什麼。

他懷疑季久是故意在他和簡寧同框后才提出的離婚，他懷疑這是季久布下的一個局，一個陷阱。

“不是這個問題。”林嶼皺著眉揮了揮手，又扶了扶額頭，“是方面的。我想……”

他頓了頓，扯了扯角試圖笑一笑，但這笑容總是帶有苦的覺在，他的口無端的泛出一些愧來，這種覺讓他不舒服，“也許是我還沒有完全放下簡寧。”

王友謙愣了愣，看起來很驚訝。

他看著林嶼好半天都沒有說話，然后才說，“你們分手很多年了吧，我是說，你甚至和季久都有11年婚姻了，你現在和我說你還沒有放下簡寧？等等，那次活，你們之間……”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嶼便不悅的打斷了他，“我沒有出軌，你放心，而且簡寧都已經結婚了，沒有你想象的那種狗的戲碼。”

王友謙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林嶼接著說，“離婚是我和季久共同做出的決定，在看來這是最好的選擇——你是知道季久的脾氣的。”

王友謙點了點頭，覺有些頭疼。

他不喜歡季久，可他確實足夠了解季久，他很了解季久的脾氣。

接著，他又忍不住到有些頭疼，嘆了口氣，抬起眼睛看著林嶼，說，“簡直就像是白月和朱砂痣，白玫瑰與紅玫瑰一樣。”

“也不全是這個問題。”林嶼說，他的聲音有點輕。

這段時間，林嶼總會回想起他和季久分開之前，最后的那次談話。

他們那次談話是冷靜的，季久直接而尖銳的指出了他和還有簡寧之間的問題。

沒有（也不會）用紅白玫瑰來形容和簡寧于他，只是淡淡的說相信他是過的，相信他們之間的那些過往和都不是演出來的。

也相信他從來沒有把當過簡寧或者其他任何人的替，也相信他沒有出軌，沒有和簡寧做什麼不道德的事，也相信在他們往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放下簡寧了，并且他真的這樣做了。

但是，盡管相信他，可的卻并不是，并不是真實且完整的。

——認為他的是作為演員、作為藝家的那部分，他的是那個能夠與他談論藝與作品的。

他們結婚、生活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水到渠罷了。

實際上，他從來沒有主的把勾畫進他的人生與生活當中，只是進來了而已。

或者說，只是把他帶到了的生活中罷了。

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就像買來的一個洋娃娃，是一個擺設，好看，但是沒有一丁點自己的想法。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生活和他們的未來，他只是被的接了一切。

他曾經所構想的人生的搭檔并不是，而是簡寧，只是，他們都沒能到達，而他對于他們的將來沒有任何的興趣。

知道那種覺，因為也曾經天真的和別人一起構想過未來，也一樣沒有抵達。

但是知道，的將來是他的而不是和別人的，為此努力了付出了，但是他沒有。

相信他沒做什麼對不起的事，也相信他不會那樣做，他對很好，寵包容。

可以假裝自己什麼覺都沒有，可以這樣和他繼續生活下去。

可以說，他是一個完的丈夫，只是沒有而已。

——如果想要一段婚姻，或者說想要維持他們的婚姻的話，那麼就應該把這一切都忘掉，然后繼續生活，接他這個完的丈夫。

可是，一旦想到那個人是他，就沒辦法做到，沒法這樣自欺欺人下去。

——想要的不是他這個“完的丈夫”，而是他，是林嶼，是他這個人。

是帶著和對未來的好幻想和他結婚的，所以，希他也是的。

不需要一個“完的丈夫”，而需要一個和相的丈夫。但是他顯然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也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了。

也不想用道德和婚姻來束縛住他，所以他們最好分開，及時止損，對這對他們都好。

林嶼還記得那天，季久那未用任何彩妝飾的臉上浮現出的疲倦和無力。

這十多年來，他第一次見如此疲倦，比熬了幾天拍夜戲要更加的疲倦、眼睛有些發紅，臉沒什麼。

但整個人看起來依舊是理智的，像是只要換服，整理一下頭發，就能夠再去開一場重要會議似的。

苦笑著說，“我想，如果我要一個老公，那麼我真的應該對你滿足了，不應該再作了，你做的很好，我以后可能不會再找到一個比你更好的了。”

林嶼看著季久也只能苦笑，說，“我和簡寧真的已經結束了——已經過去了。”

季久說，“我知道。”

林嶼其實真的很想大聲的告訴季久，真的不是想的那樣的。

他和簡寧已經分手十二年，幾乎十三年了，他們曾相這件事，在如今看來，幾乎已經談得上是一件久遠的事了。

如果說他至今仍放不下那段，對簡寧心懷意、念念不忘也未免太牽強了些。

如果非要說，也只能用不甘心來形容吧。

——關于曾經相，關于年時的那些彼此的小脾氣、別扭，無法妥協以及最后的負氣分手。他們那些年時共同的追求和幻想過的未來都已經抵達了，雖然邊的人不是對方，但也沒有憾。

仔細想想，或許這也是命運的一種安排，沒什麼不好的。

但是……那畢竟是曾經深過的人，是他們曾無數次的倚在一起夢想過的未來。

——親眼看著與另一個人抵達，又怎能真的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