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寂寒冷，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唐梧的氣也有點消了。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氣什麼，只是鐘玉說討厭他的瞬間，一火氣直沖腔。他沒有招惹過，是自己出現的，然后就一直糾纏，壞得讓他咬牙切齒，但奇異地，又能想到一塊兒去，甚至連文學，都似意氣相投。

偏偏，機不純！他明明一清二楚，但就是沒辦法忽略無視，想逃，卻又逃不開！

唐梧嘆口氣，忽然發現后無聲無息的，連忙轉頭一看。鐘玉還在他后，不過拉開很大一段距離，抱著雙臂走得一高一低，似乎腳有些不方便。他幾乎毫不猶豫，下外套，等走上來時，披在上。

鐘玉愣了愣，雙手捉外套，靠向唐梧。

唐梧下意識想要推開，卻察覺全瑟瑟發抖，終究沒能忍心，一直扶著上了車。

車子開了一會兒，大概是上回暖，鐘玉伶俐的舌頭也恢復常態。

“經過剛才一番懇談，我還以為唐先生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沒想到你還是擔心我。”舌頭順溜，人也重新傲起來，“看來，事實證明，哪怕唐先生說的自己鐵石心腸，卻十分在意我，到我的左右呢。”

“易小姐，對危難之中的人出援手，是每個人的良心所在，這和你是誰無關，請你不要再考驗我的耐心了。”看不出來嗎，他忍著的任。

鐘玉卻毫不在意，手到唐梧的眼前，輕輕一松，一枚金鏈條拴著的指南針陡然落下。

唐梧猛然剎車，雙眼充滿怒意。沒有迷路！又是一場掌控在手的局！簡直不可理喻！

他跳下車，大步來到副駕駛座外，拉開車門把人拽了下來。

鐘玉眼睜睜看著唐梧回車，一腳油門，把車子開走了。懵住，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連他最引以為傲的風度都拋棄了。

“唐梧！”跺腳，對著毫不留而去的車子，“你回來！我怎麼走得回去啊？”就算有點過分了，至于這麼大發雷霆嗎？反正他本不會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遵守自己心里那標尺！

鐘玉氣到極點，倔意冒頭，再也不喊不，咬牙走了起來。不知走了多久，腳疼得直冒冷汗，到底筋疲力盡的時候，前方悠悠走來一位牽驢的老大爺，驢屁上掛著一盞燈。

鐘玉大喜過，再也顧不得防備和驕傲，跌跌撞撞沖到老大爺面前，用上所有的錢和首飾，換了這頭驢。盡管從來沒騎過驢的，在驢背上一點都不舒服，還要和倔驢比倔，好幾次都差點被驢顛下地，卻總算可以代步了。

然而，沒高興多久，就發現唐梧的車并沒有開遠，而且是開一段等一段，終于明白他在戲弄自己，心頓時糟糕頂。

天破曉，漫漫回家路，鐘玉幾近崩潰，卻在焦急等著的全家人面前，從驢背上狼狽摔了一屁，引發陣陣竊笑，讓再也裝不出高傲，窮兇極惡地推開迎來的鐘靈和顧姨，直接沖向書房。記得，書房有一把古董劍！

鐘靈跟鐘玉，看拿下劍，驚駭地擋住的去路。

“鐘玉，你干什麼？”

“宰了唐梧！”鐘玉咬牙切齒。他讓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辱，想殺人！

“人家救了你，你怎麼還——”從鐘秀口中知道了經過，鐘靈自然而然認為鐘玉的平安歸來，有賴于唐梧。心雖然覺得哪兒不對勁，但手心手背都是，只能就事論事了。

“救了我？”鐘玉打斷，“你知不知道他半夜把我一個人丟在荒郊野外，害我要騎驢子回來，狼狽得要命！他還走一路停一路，心氣我。今天不殺了他，我就改跟他的姓。你讓開！”

鐘靈眼看攔不住，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卻見父親走了進來。

“去啊！唐梧是我請來的客人，我做不出失禮的事，要去你去！去吧！”易興華沉著臉，因為這個不省心的兒，一夜未能合眼。

“去就去！”鐘玉還真不怕，提劍要出房門。

“劍沒開封。”易興華不冷不熱來一句。

鐘玉猛地止步，狠狠將劍扔在地上，氣瞪父親一眼，沖上樓去了。

鐘靈嘆口氣：“鐘玉從沒暴怒過，可見氣狠了，我去勸勸。

易興華也嘆了口氣，點點頭。

鐘靈上樓，進了鐘玉的房間，就看見煩躁地踱著步子，好像想找東西出氣，偏巧阿媛繞著團團轉，什麼都拿不著。

阿媛是個機靈的，鐘靈想著，拉著鐘玉坐到梳妝臺前。

“看你，像個孩子的樣兒嗎？不知道的人，看你怒發沖冠的，以為土匪下山了。”鐘靈溫地為鐘玉梳發，“其實，今天唐先生這麼做，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鐘玉氣回頭，“大姐，你也有黑白不分的時候？”

“我解釋給你聽。唐先生是生氣，故意教訓你，但他完全可以趕回城，何必開開停停呢？”鐘靈耐心地說，“第一，他是擔心你出事，一路上保護你。第二，他是擔心閑言碎語，深更半夜你和他一起坐車回家，我們這樣的人家勢必人議論。他這麼做，兩全其。”

“你這麼一說，他倒好人了？”鐘玉不太相信。

“荒郊野外，哪兒來的驢，還這麼巧讓你上？必是唐先生開到了附近的村落，請那位老人家去幫你啊！”鐘靈看得徹。

鐘玉怔神著鏡子里的自己，都沒留意鐘靈離開，好半晌才重重一拍桌面。

“好你個唐梧，故意替我找頭驢！”就算存一分好心，也絕對有九分壞心！

經過昨晚那麼一鬧，易興華越發堅定要把唐梧和鐘秀的婚約定下來，免得把好婿嚇跑。這天，他代鐘靈，可以先籌備起來了。

鐘靈看看不遠正在草坪上逗貓玩的鐘秀，目又落在鐘玉房間的臺上，微微蹙眉。看得很清楚，鐘玉對唐梧的刻意接近，再看昨晚鐘秀看鐘玉和唐梧的眼神，似乎也有所覺。也許父親是對的，早定早好，以免夜長夢多。

鐘秀沒看到父親和大姐散步經過，倒是看出走來的母親憂心忡忡。

“媽媽，你是不是又犯頭痛癥了？”乖巧過去，挽母親的臂彎。

黃瑩如看著兒，有一瞬恍惚，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麼青春靚麗的年紀，還對充滿了向往。選擇易興華，不如說是易興華選擇了。母親病重，為了付醫藥費，疲于奔命，在要被垮的時候，易興華出現了，愿意資助，就算為了母親，也不得不接，了易興華在外的人。

事實如此，鐘玉恨，也全盤接。很清楚，的存在就是對鐘玉和周氏的傷害，所以對鐘玉百般忍耐。這是的債，也是易興華的債，無怨無尤。

然而，易興華決定越過鐘玉，先為鐘秀訂婚，這種做法讓黃瑩如很不能理解。跟了易興華這麼多年，從來無法真正了解他，他是易家的天，他說到做到，沒有人能改變他的主意，除非他自己想明白。

另外，其實也不滿意唐梧這個人。也許在其他人眼里他是個家世優秀的紳士外，但在眼里，只覺得他對兒是流于表面的禮節友善，沒有為兒傾心的中的樣子。他太冷靜了，太不糾纏了，一心撲在工作和國家上，眼里沒有兒長。

“你父親在籌備你們的訂婚了。”黃瑩如只能希兒和一心，也許還能對抗易興華的決定。

“哦。”鐘秀卻流喜悅。

“你真確定，唐先生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嗎？”黃瑩如心一沉，要是兒自己都愿意，就莫可奈何了，“那樣的男人，眼里有國家，有事業，唯獨沒有兒長。他在易家短短時日，每天七點起床，散個步，用餐后開始工作，晚上若無應酬，九點便要休息，規律又嚴謹。你卻玩鬧，就喜歡往外跑，可以跳舞到深夜，也可以一覺睡到下午，最煩的就是規律。”

“媽媽，我一向提倡自由，婚姻自主，雖然唐梧是爸爸領進門的，但他不是爸爸選的，而是我親自選的。”鐘秀相信唐梧是個適合的歸宿，昨晚看見他和二姐，心里酸溜溜的，更讓覺得自己喜歡這個男人，“逛街可以找好朋友，跳舞總有舞伴，他忙他的，我完全不在意啊！而且，玩鬧的年齡也會過去的。”

黃瑩如失笑：“以為你還小，貪玩心重，原來真的長大了，考慮得那麼多。”

鐘秀笑嘻嘻地說：“媽媽安心吧，唐梧就是我理想中的伴，我愿意同他結婚！”

同一時刻，易興華要讓唐梧和鐘秀訂婚的消息傳到了鐘玉耳里。

“老爺偏心，早不是一天兩天，越過了您給小兒訂婚，也不怕人家笑話。”顧姨一邊傳遞消息，一邊放下參湯。

鐘玉畫眉的手一頓，又繼續下去，穩穩畫好。

“從前老太太、周老先生數次懇談調和，太太那麼驕傲的人，為了維持家庭的和睦，也答應只要老爺和那邊斷了，就把鐘杰爺接回來，當自己兒子養。那時候太太還懷了小爺，眼看兩人能重修舊好，后來發生什麼事，您沒忘了吧？”顧姨忍不住又道。

鐘玉放下眉筆。記太好了，怎能忘呢？那時父親堅持要住到那邊去，和母親發生激烈爭執，甩了母親的手走了，母親要追，失足從樓梯滾下來，的親弟弟就這麼沒了。那時，父親卻到那邊慶祝鐘秀的出生。

鐘秀的生日，是母親的忌日，還是親弟弟的忌日，而的遠渡重洋，讓鐘秀了這個家最寵的兒，連丈夫都是著鐘秀先挑。這讓如何對鐘秀喜歡得起來呢？

可是，經過昨夜，與唐梧的攤牌，鐘玉突然覺得累了。

“顧姨，小姐昨天晚上回來得晚，待會兒還要補眠。”阿媛突然開口，看不下去顧姨對鐘玉的施。

顧姨冷冷瞪阿媛一眼，才對鐘玉行了個禮，出去了。

鐘玉看向阿媛，見忐忑不安，不住開口：“我沒事，謝謝你。”

阿媛呆了呆，連忙擺手：“小姐別怪我就好，我什麼都不懂。”

“我倒覺得你很機靈。”不是一次兩次了，鐘玉都看在眼里。

阿媛第一次被鐘玉夸，會被顧姨秋后算賬的擔心一下子消散了，害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