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到了。

每逢節日，都是易家外上下最忙的時候，因為易家開的是百貨公司，節日前和當天都是客流最旺時。而易家自己又是很注重傳統的，家里不得要準備過節。

但這天，星華百貨除了鐘靈推出新品的柜臺還算熱鬧，其他柜臺都冷冷清清的。

“對面的昌隆，和我們況一樣？”連鐘秀都覺得奇怪。

對面大樓被人買下后，開了一家昌隆百貨，不但和星華百貨經營范圍差不多，而且還用被星華趕出去的王本初擔當總經理，其中打對臺的意味不言而喻。

“昌隆第一天開業，人總有三分新鮮勁兒，過了這勁頭，就算請他們還未必去呢！”宋廣之安。

鐘靈也不多說，來到星華門口看對面，只見水般的客人涌昌隆百貨，因為人太多，還在外門設了圍欄，客人們排著長龍等候店。寧可排隊，都不來星華，不可能僅僅圖新鮮。

“昌隆專程請了法國一流的設計師，除百貨部設施更豪華之外，凡我們經營的項目，他們全程跟進，都是世界各國最新的洋貨，就連他們的接待員，也一律是穿時髦旗袍的貌子，借以招攬客人。”沈彬跟了上來。

“沈先生，這樣下去可不行，依你的看法——”鐘靈看向沈彬，這是父親重的人，但當真有厲害到把鐘玉嫁給他的程度嗎？

“大小姐，昌隆新開，條件好，設備新，能吸引客人不奇怪。但我調查過，他們的貨品定價普遍比我們低一，王本初還挨個拜訪星華的大客戶，拉走了很多貨源，擺明要擊垮星華，獨占市場。”沈彬了解深。

鐘靈問：“查出昌隆背后的老板了嗎？”只怕不僅是王本初對星華有敵意，還有真正的出資人。

“一切由王本初出面，東們倒是見過不，廣東銀行也有投資，就是沒見過幕后老板。”沈彬搖搖頭。

鐘秀皺眉：“這人大有問題。”一語道出所有人的想法。

隨即，鐘靈讓鐘秀在一樓大廳盯著，自己和沈彬去找父親商量。

鐘秀可靜不下來，讓宋廣之去挑選十個漂亮接待，到門口舉牌子宣傳促銷，星華請來世界一流的化妝師，專為購的客化妝，限額十人，先到先得。

鐘靈來到董事長辦公室，對易興華說了昌隆那邊的況。易興華神凝重，表示已在預料之中。

“父親，世人大多喜新厭舊，今日涌去昌隆并不奇怪，只要我們拿出對策。”鐘靈提出一條對策，“您不是從德國進了一臺自制香機嗎，等船到了碼頭，我們立刻把機拉過來。這種機上海還是頭一臺，誰都沒見過，我們辦個現場制香表演，一方面迎合顧客湊熱鬧的心理，另一方面，客人可以憑購票現場領香，推廣我們的新產品。

易興華沉：“治標不治本啊。”下意識問道，“鐘玉呢？怎麼不見人？”

鐘靈略一遲疑，開口溫婉：“今天是端午，二妹還沒見過上海的龍舟賽，許是到江邊看熱鬧去了。”

易興華頓時不高興：“仗著點兒小聰明就目空一切，這時候還有閑心看表演！”

沈彬看鐘靈一眼，這是打鐘玉？

鐘靈的視線從沈彬臉上淡淡掃過，微笑如常：“父親，我倒有個治本的法子。”

“說說看吧。”易興華沒抱多大希。

“我們可以獨銷。”鐘靈說得語氣穩穩，似乎不是心來。

“雖然那些廠商、洋行與我們合作多年，但是生意就是生意，商人無利不起早，你想讓他們同意新貨先由星華獨銷，恐怕就得提升進價了。”易興華心頭一。

“提，當然得提！提了進貨價，再提升售價。”鐘靈回答。

易興華看向沈彬。

沈彬領悟：“大小姐說得對。上海富人時興貨，商品獨一無二，自然客似云來。從前星華的洋貨，多從上海的外國洋行訂貨，本高，而且制于人。二小姐回來以后，我們在英香港都設了辦事，就比其他人快一步。只要打好時間差，大小姐的做法可行。”

“父親多年來推廣國貨，很多國產品牌仰賴星華的推廣名，您開口，他們不會不給面子。至于外商，就直接用高價吸引他們，其他人要進貨，等兩個月后再說。這兩個月，昌隆干看著，能不著急嗎？”鐘靈越說，眼中華越盛，“我就是要讓他們急，越急越好，兩個月獨銷期一過，他們要和星華別苗頭，一定會大批進貨，到時該買的客人都買了，我們該賺也賺了，就一次底價拋售，他們鎩羽而歸！”

“好！”易興華忍不住好，仿佛第一次細看這個大兒，“鐘靈，你終于到點兒做生意的竅門了。這法子，可以一試。”

鐘靈淡淡笑著，眼中神采已經消退，沈彬卻看到了不容錯辯的決心和斗志。

鐘靈變了！

鐘秀搖一變，變了世界一流的化妝師，坐鎮一樓大廳，宋廣之一開始還一把汗，但見鐘秀化妝手藝一流，把一個平凡的客人變時，才知不是吹噓的。

鐘秀在留學的時候，雖然課業上不學無，卻被國外的時尚所迷倒，自發自覺鉆研了很多東西，想不到好也能變一種長才，有機會發揮出來。

客們正嘖嘖稱奇，忽然有人強行進來。

那是一位年過半百，著顯貴的婦人，后跟著六名如花貌的年輕子，以異常挑剔的眼打量著鐘秀。

鐘秀看們趕走剛坐下的客人，其中一個嘻嘻占座，不由皺眉。

“請你們排隊好嗎？”一個個花枝招展的，讓一個媽媽領著，真是產生不好的聯想。

客人們也抱怨紛紛，倒是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過來圍觀。

“你就是易三小姐？”中年婦人故作矜持起來，“幸會。陸培常常和我提起你。”

“沒有！我從來沒在面前提起你！”陸培從眾多客中殺出，急忙對鐘秀解釋，“今天冒昧打擾，是家母一時興起，請別放在心上。”

鐘秀聽易寄德提過陸培的家世，立刻重新打量陸培母親，還有那六位妖嬈子。

“易小姐，我家陸培可是個有為青年，上海灘多姑娘盼著嫁陸家呢，他都瞧不上，卻肯為了你跑到北平訂風箏，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陸母甩開兒子拉的手，“不過嘛，也不是什麼樣的孩都能我的法眼，像你今天這樣拋頭臉，以后可不能夠啦！”

鐘秀想笑。聽說的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家見到陸培就頭疼，花名在外。

“媽，您太失禮了，怎麼能對初次見面的人說這種話？”陸培很尷尬，顯然有自知之明，“沒看到那麼多人排隊嗎？你們這樣做，會擾商場秩序的，快走吧。”

陸母再次掙開陸培的手：“我不走，婆婆考察未來兒媳婦，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鐘秀終于笑出了聲：“原來是陸伯母，您肯大駕臨，是我的榮幸。”目掃那六位一圈，“陸伯母真是好福氣，居然有六位如花似玉的千金！”

“你說什麼？！”陸母震驚。

“全是陸家姨太太，家里還有半打呢。”客人之中有人知道底細。

鐘秀立刻作出抱歉的表：“陸伯母，真對不起，是我誤會了，我給您賠不是。”

陸培一點沒有同自家母親的意思，在一旁竊笑。

陸母惱怒：“人一微微大，蠻厲害！陸培，瞧見沒，大家閨秀，照樣出狐貍，我陸家可不起！”一轉，帶著六個小妾，揚長而去。

陸培抱歉地看看鐘秀，追了過去。

鐘秀看向已經不隊形的客人們，笑容甜：“不好意思，剛才到哪位客人了，我們接著化妝！”

乖乖，好一個陸家，難以想象陸培怎麼在那種烏煙瘴氣的家里生長，居然沒長歪！

與此同時，易家小客廳里，黃瑩如和范燕秋聊著家長里短，說的也是婚事，易寄漁的婚事。

易寄德在角落的沙發那里看報紙，竹過去上茶，他趁機了的手一把，也不驚，只是回頭忌憚地看了范燕秋一眼，見專心和黃瑩如說話，才對易寄德笑了笑。

寄漁將兩人的眉來眼去看在眼里，神不變。

“弟妹，你看啊，人家是面廠小開，在姜堰、揚州、鎮江都有麥莊，本人也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哪里配不上我家寄漁，偏見都不肯見。”范燕秋抱怨兒挑剔。

“您怎麼不說他在英國半年都沒待下去，灰溜溜就回來了。”寄漁可不要鍍金的男人。

“那陣子王老先生不好，王爺要回來主持大局啊！”范燕秋瞪兒一眼，又對黃瑩如道，“弟妹，你幫我說說。”

黃瑩如可不想摻和，還頭疼自己兒的婚事呢。

“王康正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還沒結婚，弄倆姨太太，兒雙全。”易寄德到底也算是當哥哥的，更何況和王家小開一個圈子混，“妹妹嫁給他，還沒進門就當上后媽啦。”

范燕秋瞪兒子，這時竹已經走開。

“去去去！花朵似的年紀，小腰兒一扭，穿最時興的旗袍，小脖子一昂，戴頭一份的珠寶，管他幾個姨太太，摟著錢睡覺，不比摟著男人踏實？”

易寄漁紅了臉：“媽媽！是我要嫁人，您不能勉強我，反正我不著急！”有的心思，還有的夢，未必不能得到想要的男人！

范燕秋哪里明白兒的心思：“弟妹啊，眼看好玉砸在手里，我睡不著覺！你可千萬替我家寄漁留意著，讓維安在司令部聽著，或者唐先生外部的同僚也是好的。”

“外瞧著很是風，不過聽梧講，政府欠薪是常事，公使還得自籌經費呢。”敢的婿、準婿，都是給范燕秋跑的，要耳聰目明。

“這外派嘛，是清苦點兒，不過外部那樣的差事，能有本事做上的，家世還能不好，不賴薪水過日子。”范燕秋話鋒一轉，“再說，我找婿，也沒眼皮子淺到只剩下錢，最重要還是看前途。”

“媽媽，您再說，我不來了！”寄漁不依了。

黃瑩如打圓場：“快五點了，老爺也快回來了，得讓廚房那邊預備。”招手讓梅香聽吩咐，“加一道貴妃，唐先生喜歡。”

“太太，唐先生出去了。”梅香答。

黃瑩如心想，星華那邊鐘玉不在，家里這邊唐梧不在，是不是過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