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賜轎》第五章 坤巽離兌轎
一
冬日的小徑上,濃濃淡淡地鋪了一層淺霜。提著箱子的杜孤一人走在小道上,聽著后面窸窸窣窣的聲音,角浮起笑意。他微錯形,藏匿在一棵老樹后。不過片刻,謝小卷就頂著一頭的枯枝爛葉急匆匆地趕上來,滿臉的郁悶急躁:“怎麼一會兒工夫,人就不見了。”
后肩被輕輕拍了拍,謝小卷一聲尖,跳起來轉才看見杜好整以暇地著:“謝小姐,去英國的船票錢在漢興就給你了。你怎麼還跟著我?”
謝小卷面紅耳赤:“誰跟著你?漢興冬季停船,早沒有去英國的票了。姑娘我就是隨便晃晃,咱們這是巧遇,巧遇你懂麼?”
心虛,自己后退著抵到了樹干上。杜便也不再上前,卻足以讓謝小卷隔著一層茶鏡片看清他濃的睫。的臉“噌”一下紅了,正支支吾吾要說些什麼。杜卻早收回迫,拎著箱子向前走去,聲音清亮得很:“前面就是隋安的城門了,看那邊著一堆人。看熱鬧可要趁早,謝大小姐!”
城不遠是一棟三層小樓,紅漆飛檐,掛著“錦繡園”的戲樓牌子。此時這樓下烏泱泱地圍了一群人,旁邊的人瞅著杜兩人眼生,說:“今兒可是錦繡園頭牌青水影痕退出梨園、拋繡球結親的日子。我看您二位如此瘦弱,還是靠邊站站,別待會搶起來傷著。”
謝小卷不服氣地癟了癟,還偏往里面了:“我倒要瞧瞧這位水姑娘有多。”
樓上環佩輕響,曼步走出一位碧的姑娘來,微微抬頭,即便是為流之輩的謝小卷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漢興的沈聚歡已然算是難得的人,可這位姑娘得恍若行云流霧,微微蹙一下眉頭都讓人恨不得傾其所有只換片刻展。手里拿著一個繡球,上面還畫著繽紛的臉譜,微笑著對樓下俯一福:“諸位捧場,影痕激不盡。梨園漂泊,世滄桑,影痕只為尋找終依靠。繡球拋出,無論貧窮富貴,老俊丑,影痕自當終跟隨,絕無二意。”
樓下轟然一片好。謝小卷下意識抓了杜的手:“你不許……”
“不許什麼?”杜笑問。
謝小卷撞見那個笑容就覺得心頭一跳,狠狠地撒了手:“沒什麼!”
水影痕舉起了繡球。遠方趕來一騎棗紅駿馬。人群驚慌躲閃,那人卻在樓前一勒韁繩,沖樓上怒吼出聲:“水影痕,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你給我下來!”
那是一個瘦削的公子哥,穿著一西洋騎裝,黑馬甲上的金屬扣子在下閃閃發。人群議論紛紛:“那不是金三金懷璧麼?今兒可是附近三城十鎮的商會賽馬,他居然扔下那攤子跑這兒來了?”
水影痕只微微一笑,手上的繡球已經丟了出去。金懷璧下意識順手抓住,抬頭時臉上滿是沉痛無奈:“下來。”
水影痕臉上的表有些微妙:“三,三年前你把我賣給錦繡園就已經不是我的主子了。你想讓我聽你的話只有一種辦法——”頓了頓,眼睛卻是毫不躲閃地看向金懷璧,“你認了這繡球,我水影痕自當此生此世只聽你一人的話。你若不認,我再投一次也就是了。”
金懷璧從馬上跳下來,幾步上戲樓劈手把水影痕拽下來。一路被拽得踉踉蹌蹌、釵鬢斜,聲音出凄楚之意:“金懷璧,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
金懷璧芝蘭玉樹地站在那里,一雙丹眼卻著傷心:“我要你找個好子家。”
謝小卷驚愕得差點出來,邊的杜卻笑得更深了些:“你竟然沒發現那是個唱青的俊俏小哥麼?”
果然,水影痕踉蹌幾步,臉煞白:“你果然還是瞧不起我?”他猛地甩開金懷璧的手,“三爺,你既然不要這繡球,何必管我給了誰?”
金懷璧著水影痕遠去的背影攥起了拳頭,再回頭卻發現前站著一名穿灰長衫的男人,正是隋安鎮的鎮長。他面無表地盯著金懷璧:“金三,您家的商會您缺席我管不得。但鬧市縱馬即便在清朝也是大罪,十鞭的鞭刑您不枉吧?”
二
隋安鎮,無人不知金家錢莊金三爺和梨園名伶水公子的一場孽緣。
金懷璧是金家獨子,因金父盼著人丁興旺,才把懷璧的排行生生拗了三。金懷璧五歲時,金父金母前往漢興行商時被土匪劫道殺害。金懷璧的祖母金老夫人卻是中丈夫,獨力持決斷,反而將金家錢莊越做越興旺。金懷璧十二歲那年,剛好是金老夫人的五十整壽,管家為了討主母喜歡,從漢興挑了十來個容貌嗓音皆是上乘的孩子,納金府學戲,昔年還被喚作阿水的水影痕正是其中之一。
金府請的授戲師傅手黑,不過十歲的阿水被夜罰跪在假山最高最冷的華亭上,正巧年金三也因為撥不明白算盤珠被金老夫人罰跪在華亭。懷璧雖然是被罰跪,仍然錦帽貂裘穿得暖和。阿水卻穿著一單裳,凍得都發紫了,還本著尊卑有別,只敢跪在懷璧下首的臺階上。
在他幾乎要暈過去的時候,忽然覺得上一暖。懷璧將外面的比甲披在他上,小小的子抵住風頭,雙手扶著他的肩膀:“你若是困,就在我上靠一會兒。”阿水詫異地抬頭看向懷璧,懷璧上雖帶著富家爺慣有的清冷矜貴,卻溫和善察,待人寬厚。他察覺到阿水不敢,又溫聲勸道:“不礙事,沒人看到的。”
阿水便恍恍惚惚靠在三爺的肩頭睡著了。次日懷璧發了高燒,金老夫人懊悔自己懲戒過嚴,停了懷璧的功課讓他在房間里養病。金府有規矩,戲子不能進院。阿水卻在深夜冒著鵝大雪潛到懷璧的窗下,輕輕喚道:“三爺,三爺?”
窗戶被吱呀一聲推開,金懷璧探出頭來,他本就因為發燒通紅的臉被燭火映得更加溫暖。阿水覺得眼窩一酸,勉力哽咽出聲:“三爺,你……”
懷璧一笑:“哭什麼,真是學戲學癡了,也這麼傷春悲秋起來。”
他從窗戶出手想要幫阿水眼淚,炙熱的手指和冰涼的眼窩一,兩個人都微微一怔。懷璧最先反應過來,輕輕推了他一把:“趁著沒人發現,快回去吧。記得別告訴別人亭子里我給你服的事兒,你要是挨打,我也白生這場病了。”
阿水只能聽爺的話,他深深看了懷璧一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月下蒼白無措的小人,踏雪而來,踏雪而歸。尚是稚的五映著皎潔月回眸一笑,已經頗有傾城之。懷璧扶著窗欞,著雪地里的小小腳印,臉上慢慢浮上笑意。
金府的規矩嚴苛,迷主子的奴才總會被打發出府,下場凄慘。但年時的喜歡極難被掩藏,金懷璧打小不看戲,那兩三年府里的戲卻從不落下,阿水也總能得到獨一份的打賞。日子久了,就有人將風言風語傳到金老夫人耳朵里。
授戲師傅氣急敗壞地將阿水拎到院,讓其跪下等候發落。十四歲的阿水安靜跪伏在地上,既恐懼被發落出府的命運,卻又不知為何期盼著罪名的落實。他和金懷璧本自清白,他卻盼著他在三爺心里有一席之地。
然而屋里卻傳來金懷璧回答金老夫人的話,聲音里著詫異:“居然是個男娃麼?我見生得漂亮,只把當作孩兒疼惜。”說完嗤笑一聲,“既然如此,今后兒我還理他做什麼,傳出去讓人笑話麼?”
跪在外面的阿水只覺得腦中“嗡”的一下,似乎什麼都再也聽不到看不到了。
金三爺把自家府里的戲子認錯的段子為隋安人茶余飯后的笑料,但阿水卻也因此逃過被打發出府的命運。他生了一場大病,病愈后整個人清減一圈,愈顯麗。來年開春桃花節,他再次登臺才看見金懷璧。饒他掩蓋在濃濃妝彩后的眼波全然縈繞在金三公子上,對方卻只矜貴地坐在臺下,嗑著瓜子,陪金老太太說著笑話,時不時抬頭逡巡一眼臺上,目卻也決計不落在他上。
三
又兩年,開始立業執事的金懷璧要遠赴漢興辦事。對方商戶素好梨園,金老夫人便挑出自己戲班子里出的跟三爺同行。懷璧將男作的笑話早已經傳到了漢興,席間就有人拿阿水打趣懷璧,懷璧只是溫潤而笑:“小時候的玩伴罷了,現在想來只覺得荒唐。”
阿水只覺得心口一疼,他借口酒醉離席,卻在月影花樹被扯住袍袖。席上主人一酒氣靠近他:“學戲辛苦,唱戲也辛苦,我看你是個伶俐的,不如留下來,我盤間鋪子給你打理。”
阿水知道這生意對金懷璧重要,縱然心中煩惡,還是忍耐不發,躬一禮:“劉爺,席上您最為捧場,我還當您是半個知音,心下很是激。我只會唱戲,旁的不想做,也不會做。”
“知音,當然是知音!你留下來,我給你組個班子,讓你做水老板,把你捧紅半邊天的角兒。”他越發湊近,扶著他的腰,聲音也狎昵,“別惦記著金三了,人家不好這個,你說你這癡圖什麼?你點個頭,我這就找三爺討你,他不給你的,爺都給你。”
阿水瘦弱,被錮住雙手一時松不開。他憤至極,正要一口咬住那人的脖頸,后卻有清冷聲音響起:“我金懷璧給什麼不給什麼還不著別人說了算。”
男人愕然轉,慌忙掩住襟:“三爺,你這是……”
懷璧將阿水拉起,他雖不及弱冠,量卻已經長足,站在那里容清淡,直如臨風玉樹一般:“劉爺,風寒重,當心別傷了腰。”
生意終究是黃了,懷璧帶著阿水當即離席下榻漢興客棧。是夜,阿水在庭院里繞了好幾圈,終究還是忍不住敲開了懷璧的門。
一時無人應。門只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繞過木質屏風正看見懷璧準備浴。一燈如豆,恍惚映著懷璧屬于年的清瘦腰。饒是腳步放得再輕,還是驚了懷璧,他抓住青衫迅疾掩住,轉過來語聲了急躁:“誰讓你進來的?”
阿水的子向來隨遇而安,但多年的可不可即卻幾乎折磨瘋了他。他一貫是主子腳下卑微下賤的塵埃,不敢有半分輕慢污了他的袂。只有今天的事讓他看到唯一的微茫希,他不能錯過,他不愿錯過。
他走近兩步:“伺候三爺浴。”
懷璧臉上一貫矜貴的表終于破碎了,他居然結起來:“你……你……我不用你伺候,你快些出去!”
阿水依舊執著,這執著的神添在他好看的眉眼上認真得人:“三爺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三爺究竟怕什麼?”
懷璧倉皇向門外走去:“我看你是瘋了。”
卻被攔腰抱住。阿水的聲音在后凄涼骨:“我是瘋了,我只想問三爺一句。方才三爺駁斥那人的話,是不是真的?”
懷璧沉默不語,半晌說:“若你真想府建班,我回去就秉明祖母,還了你的契。”
阿水絕:“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懷璧手,想要將他的手掰開。阿水的聲音著絕:“你若心里無我,把我的手指頭掰折了,自然也就放開了。”
懷璧被,轉過來,卻被兩片微涼的上。阿水上來的吻是冰涼凄婉的,還著眼淚的苦。懷璧只覺得腦子一蒙,全不知道所思所想,跌跌撞撞地倒在榻上。直到阿水纖長手指探進他的襟,懷璧才猛然醒悟,手一把推開他。
溫暖燭火下,阿水伏在一旁,隔著裳都能看見那瘦削的肩骨弧度。聲音輕輕的,仿佛一出口就會碎掉:“還是不嗎?”
懷璧扭過頭,只有不看他才能狠下心來說話。他慢慢攥起手指:“阿水,這世上我們總有東西是得不到的。”
阿水輕輕笑起來:“果然還是不的。”
回到金府的第二天,金老夫人聽聞生意黃了的緣由,一怒要將阿水賣到外邊的戲院。還是金懷璧頂著責罰求了阿水的契付給他,又給了他一筆銀錢,任他自由來往,唯獨不得再邁金府。
但眾人皆未想到,阿水拒了那筆銀錢,反而將自己以極低的價賣給隋安風頭正盛的戲院錦繡園。錦繡園的戲雖好,學戲殘酷嚴苛卻也是遠近聞名。
此后幾年,懷璧只去過錦繡園一次。昔日的阿水為水影痕,嗓音清麗,容也越盛。有人打賞,戲散后就要下來答謝。有君子便有小人,輕薄凌辱之事在所難免。懷璧帶著客人遠遠地坐在包廂里,看著水影痕被他人為難,仰脖喝下一杯酒又一杯酒。臉上掛著笑,眼波卻清涼如水,偏偏一兒也不向自己看過來,一如自己當年。
散戲后,水影痕拖著疲憊的子回到后臺卸妝,才發現偌大的屋子里空的,只有懷璧背著子坐在妝臺前。
懷璧拿出銀票:“不要唱戲了,買個小院子好好生活吧。”
影痕眼中瞬間煥出耀眼的歡喜,然而懷璧的后半句話已經吐出:“找個好人親吧。”
懷璧說完轉過來,影痕的眼中卻只剩下希灼燒破滅后的殘燼。他自暴自棄地笑了笑:“三爺,我喜歡這樣的生活,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其中的樂子。”他湊近懷璧,手上他的臉,“你不喜歡的,我卻偏偏喜歡。”
金懷璧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他猛地推開影痕揚長而去,走到門口時還是頓住,聲音郁痛:“阿水,我總會親的。”
懷璧終究離開了,整個房間寂靜清冷得可怕。影痕悵然坐在繡凳上,抬頭看見西洋鏡子里自己濃墨重彩的臉,一拳頭打上去,支離破碎。
水影痕因為手傷,歇了一陣子不再唱戲。金家卻放出了金三爺金懷璧即將年前親的消息,這才有了水影痕拋繡球的一幕。他為他舍棄重要商會鬧市奔馬而來,卻終究不愿帶他離開。
四
金懷璧因為鬧市縱馬被當眾執行鞭刑的消息已經傳開,整個隋安都炸了。謝小卷聽了那些故事后對這金三是興致然,愣是拽著杜來圍觀。鎮長對居上而坐的金老太太行了一禮:“職責所在,還請老夫人莫怪。”
金老夫人素來治家嚴苛,加上金懷璧為了水影痕放棄商會,已經讓金家錢莊損失不。老太太面若寒霜:“鎮長哪里話,是我們金家不肖子的狂縱,該當此罰。”
懷璧被幾個壯的漢子押上臺來,執行人抻了抻足有碗口的鞭子,揮出去就是石破天驚的一鞭。
背脊上的服頓時被爛了,跡沾染在鞭子上。謝小卷看著都覺得揪心,不自覺抓了杜的手:“隋安的鞭刑這麼厲害,金三爺看著生慣養,不知道不得了這一鞭。”
果不其然,三鞭下去,懷璧就神志模糊了。金老太太死命抓住座椅,心早就了,但奈何剛才話已經放了出去,這會兒也不能求。正為難時,突然有一個人沖上臺來,不顧鞭影擋在金懷璧的前。鞭梢掠過他的側臉,驚呼聲四起。
沖上去的人正是水影痕,他卸去戲裝,短發利落,也不過是個瘦削青年。剛才那一鞭將他整個人倒在地,抬起頭臺下俱是一片唏噓,不勝惋惜。只見方才那一鞭,尾梢在他的半邊臉上留下慘烈痕跡,已然是破了相。
他卻恍然未覺,勉力擋在金懷璧前:“鎮長!金三爺鬧市縱馬全是我的教唆,這剩下的鞭子我替他擋了。”
金懷璧仗著模糊的意識微微睜開眼睛:“阿水不許胡鬧,快些下去。”
影痕俯握住金懷璧的手指:“三爺,那年冬天的華亭,你為我擋了一夜的風寒。如今我為你擋幾鞭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鎮長也沒有想到金懷璧如此羸弱,金家家大業大,又只有一獨苗,真打死了自己也不好代。他只能對執鞭人點了點頭。水影痕抱暈過去的金懷璧,只覺得背后的鞭子暴風驟雨地襲來。頂著骨的疼痛,心頭居然涌上了從來沒有過的幸福。若是他的爺能永遠躺在他的懷里,被他這般抱著就好了。
水影痕雖然瘦削,但好在自小練功,板底子不錯,從鞭子底下撿回一條命,昏迷三天后才在客棧中醒來。旁邊的謝小卷端過一碗藥:“你說你傻不傻?人家富貴公子自然有人疼惜,你沖上去擋什麼擋?暈在臺子上沒人照看,還是我們把你帶回來治傷的。”
水影痕勉強開口:“你們是?”
“過路人。”杜走進房間,在他頭上輕輕探一探,“水公子好好養傷,晚上還有人來探你。”
五
盡管杜已經跟水影痕打過招呼,但當金懷璧出現在眼前時,水影痕還是忍不住哽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兩個人俱是重傷,面慘白。金懷璧坐在他的榻前:“阿水,如果我不是我,你還會這樣待我麼?”
水影痕聽不明白,只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三爺就是三爺,又怎麼會是別人呢?”
金懷璧睫微閃,別過頭去自失一笑:“是我癡了。”他靜思一會兒還是上水影痕的手,這還是水影痕印象里懷璧第一次主他。懷璧握著他的手指:“之前是我糊涂,有些事本就不應該強求你。世人喜歡做的事,你不喜歡做又有什麼關系,你始終是我的阿水。”
明明是溫暖諒的話,水影痕心里卻浮上一層不安,反手抓牢了那個手掌:“懷璧……”應著對方溫暖的目,偏偏冒出來一句傻話,“如果我是子,你會不會我?無論是做侍、做姬妾,你可否允我在你邊一夕相守?”
他太急切,仿佛年時聽聞三爺因為自己染風寒,不顧金府嚴令冒雪去探他。而今他也不顧一切地想要知道金懷璧對他是否有一一毫的。
如果,他不是錯生男胎的話……
懷璧的淚水也從眼角落,纖細手指著他臉上的傷口邊緣:“阿水不要說傻話了,你我,此生是無緣了。”
金懷璧離開,水影痕靜靜躺在床榻上,恍若睡去。
客棧外間,謝小卷終于忍不住開口:“看他那個樣子,我真怕他尋短見。杜,你如此神通廣大,就沒有辦法幫他?”頓了頓,突然想到了水影痕的那句問話:“你就沒有法子讓他變為兒麼?”
杜反常地有些緘默,被不過了才開口:“這種事哪里有那麼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他是人就能保證金懷璧給他幸福麼?”
“最起碼水影痕心中無憾!”謝小卷強詞奪理,手去搶杜的皮箱,“我想起來了,你明明之前給我說過,那個長滿了藤蔓的轎牌,不就是派這個用場的!”
杜難得有了脾氣,手拍開謝小卷:“這件事有悖人倫!你不要來!”
次日,杜推開水影痕的房間:“水公子,我們生意人還要趕路,不能多留了。房錢和藥錢都為你付過,你大可以在這里養到傷愈。”
水影痕傷后孱弱,只能躺在床榻上微微頷首:“多謝兩位救命之恩。”
謝小卷在旁因為不滿杜的態度板起臉來,杜卻好整以暇:“謝小姐要是擔心水公子,不妨留下。橫豎咱們倆也不一路,不如就在這里散了吧。”
謝小卷一下子跳起來:“不不不,咱們還是一起走,一起走。”
杜和謝小卷終于鬧騰騰地離開了,客棧房間重歸悄寂。水影痕這才拿出方才一直藏在被褥里的手,攤開,出里面一塊殷紅木牌,上面糾葛著詭異的藤蔓形狀,寫著幾個篆的字——“坤巽離兌”。
六
離開隋安不過幾百米路,謝小卷就重重崴了腳。偏偏還惦記著跟杜鬧別扭不愿意服,別扭地坐在路邊腳,死活不開口求助。杜嘆了一口氣,從箱子里拿出轎盤:“隨便個轎子,喊榮寶和寶抬你一段路吧。”
謝小卷心里一千一萬個樂意,上卻還偏偏著:“昨天求你幫人辦點事兒小氣吧啦的,現在我才不稀罕呢。”
然而杜卻突然沉默了,謝小卷覺得有些心慌,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杜正直直地盯著自己。還是第一次在杜的眼睛里看見了怒氣,然而那怒氣很快淡了下去,杜搖了搖頭:“不是你。”
謝小卷郁悶了:“什麼不是我?就是我,是我不稀罕!”
杜劈手將謝小卷拽了起來:“快回隋安,水影痕了我的轎牌。”
推開客棧院門,只覺得一撲鼻香氣傳來,說不出的馥郁芬芳。有微微的紅芒從水影痕的房間里出。杜慢慢往前走了兩步,嘆息一聲:“還是遲了。”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房門口站著一位麗人。長發披肩,子裊娜。
謝小卷“咦”了一聲,還是開口問詢:“請問,這個房間里的水公子?”
對方轉過來,分明就是水影痕的模樣。卻偏有不同,除卻臉上的疤痕愈合以外,眉更細,更艷,眼波更為靈。原來的水公子肖似子,不過是仗著戲臺上的戲裝,卸了妝還是能讓人一眼認出是男兒。然而如今面前的人卻是天生麗質,上所有的男特征都然無存。
杜看著面前的人,幽幽回答了謝小卷的提問:“你還看不出來麼,就是水影痕啊。”
在杜的眾多轎牌中,“坤巽離兌”是至的一張。本可助子容,康健,乃至婦科順產。但種種益,卻也只限于。坤巽離兌四張卦極克男子氣,但凡有男子誤其中,自當乾坤顛倒,容變得仿若,但這仍只是虛妄幻境,只擁有一瞬艷,過后便迅速衰老蒼頹,虛弱不已。
水影痕微微一笑:“杜老板不必嘆氣,進轎子的時候轎簾上的行文已經讓我知道后果,我無怨無悔。”他出手,殷紅轎牌緩緩飄到杜面前,“昨夜聽到您和謝姑娘的講話,我雖然詫異,卻仍想勉力一試。如今完璧歸趙,還請杜老板原諒。”
杜又是嘆息一聲,取回了轎牌。
謝小卷忍不住開口:“你就那麼喜歡他,喜歡到如此地步?”
水影痕斂下眉睫:“終我一生,只求有一刻讓他真正放進心里。何況他今日親,整個隋安鎮都在為他們慶祝,我也實在不好不去慶賀。但請放心,今天以后再也不會有金懷璧和水影痕的故事了。”
七
金府的親事辦得分外隆重,府門大開,流水宴從府中一直擺到了街外。杜祭出一頂轎子,雇人抬了水影痕前往金府。謝小卷左看看,右看看,靠近杜耳語:“真奇怪,一路也沒看見金府去接新娘子的花轎。金老夫人邊站著的那個男人又是誰,怎麼一副新郎打扮?難不今天不是金三爺親,可不是說金府只有這麼一個爺麼?”
杜心頭浮上不妙的預,仍勉力安:“看看再說!”
金老夫人舉起杯盞站了起來,席間漸漸安靜。一貫板著臉的老太太臉上居然也帶了笑:“今天是我金府的大喜日子,是我金家小姐出閣的日子!”
席間一下子炸了,只看見丫頭從室牽出來一個紅喜娘,喜帕蓋著五看不清眉目。老太太拉住紅喜娘的手:“大家心里一定納悶,我金家向來只有一個懷璧小子,哪里來的閨,今日我就給大家解開這個謎題。昔年小兒不幸,同兒媳一起厄遇匪禍。我偌大的金氏家門,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倘若再沒個男丁,定會家門衰落,辱沒祖宗,也見棄于諸位。因而我不得不將我這唯一的孫當男孩兒養著。如今金家欣欣向榮,孫也到了桃李年華。更逢漢興劉家劉爺不棄,愿意贅我金氏家門。”朗聲一笑,“不錯,我這孫就是折騰眾位鄉鄰多年的金三小子——金懷璧!”
一陣狂風刮過,賓客紛紛用袍袖掩住眉目。然而流水席盡頭卻傳來一聲郁痛骨的驚呼,一個紅人影從轎子中跳出來,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沖到席前。狂風卷起了蓋頭,出了新娘的五。
金懷璧一紅裝,五雖然不及水影痕的麗,卻也是清秀佳人。的發在不知不覺中蓄到了齊耳,溫婉地站立在那里,戴在鬢角的花,像是一叢火焰,點亮了的整個五,卻哪里還有半分昔日風流公子的模樣?
懷璧仿佛不適應蓋頭瞬間被揭開,微微瞇了眼睛,適應以后怔在原地。
“阿水?”
下意識地手去抓,水影痕卻往后退了一步,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是砭骨鋼刀:“你如何不說?你如何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你瞞得我……你瞞得我……”
懷璧想要去拉水影痕,手卻被新郎猛然抓住。對方正是當年癡纏阿水被懷璧撞破的劉爺,他的面上有自得之:“夫人,昔日荒唐既往不咎,從今而后卻再不要胡鬧了。”他說著抬眼,看見水影痕的臉依然一怔,“你怎麼……”
水影痕踉踉蹌蹌后退幾步,角微微沁出鮮,抬起頭深深了懷璧一眼:“原來……我所做的一切……所有執念都不過是……不過是笑話一場。”
水影痕已經跌跌撞撞逃離金府,紅影仿佛被火焰燎燒了的飛蛾。只是他已經筋疲力盡,壽數無幾,再沒有力氣撲回去了。
八
劉家贅,是金老太太的決定。
事關金家的錢莊生意,金懷璧不得不同意。的婚事,的人生,從來都不由自己做主。
房花燭夜,新郎附靠近,懷璧僵直,一如當年絕的阿水,卻冷不丁開了口:“劉爺,你到底喜歡什麼?”
對方一笑:“外面的不過是消遣,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他的呼吸一如當年一般重惹人厭惡,如附骨之疽一樣膩上來,“夫人一說把我給勾起來了,那水影痕怎麼比當年還勾人,渾都著勁兒。將來不如我也把他弄進府里,咱們一起……”
仿若有鋼針心頭,即便再溫順之人也有不可挑釁的逆鱗,何況那一而再再而三被侮辱的是自己深深在乎、而不得的人。金懷璧的眼中寒星閃過,劈手拽過桌邊的燭臺,狠狠地砸了下去。
杜和謝小卷的行程還是被耽擱了一日。行將睡,客棧院門卻被急切敲開。杜和謝小卷各自走出房門,都是一愣,只看見金懷璧一紅站在月下,容哀切:“我聽下人說水影痕跟你們在一起,你們可有瞧見他?”
杜還沒有吱聲,謝小卷已經急切切開口:“沒有!他不跟我們在一起!你現在找來還有什麼用?你騙他,你害死他了……”
杜沖著謝小卷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收聲。金懷璧失魂落魄地轉過去:“沒錯,是我騙了他,我只是不敢說,不敢說……”只看見走過的地方,在庭院里留下深的腳印,袍裾上還滴著黏稠的。
謝小卷下意識開口:“這是?”
金懷璧轉頭茫然一笑:“我殺了人,我瞧不起他,我憎惡他。”
謝小卷驚訝地大張。杜開口,聲音在這個瘋狂的夜晚顯得分外清冷:“他在錦繡園,你去吧。”
夜晚無人的錦繡戲樓,一個人的戲臺。
水影痕在臺上甩著水袖走步,頂著青衫的軀已現佝僂,每走一步都能到和骨頭萎的劇烈疼痛。他仍然勉力唱著戲詞,直到那聲音也漸漸地啞了。后突然有悉的聲音:“阿水?”
他像是了驚的雀兒一樣鉆進帷幕里,聲音驚慌:“你是誰?”
金懷璧踏上臺階,手想要掀開帷幕,但剛剛到就引發對方劇烈的抖。停住手,聲音帶了淚意:“是我,金懷璧。”
“三爺?”他瑟在帷幕里搖頭,“不會是三爺,三爺今天親,不會是三爺。”他輕輕呢喃著,“不要我,一切都錯了,一切都錯了。我原本以為是因緣際會,老天也沒法子的事。其實并不是,只是心里從頭到尾就沒有過我。”
金懷璧終究忍不住痛哭出聲:“是我不敢!阿水!我問過你,如果我不是我,你會如何待我。我怕你從頭到尾喜歡的只是金三爺,而不是如今的金三小姐。背負著金家的名,我注定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我也有一份私心,想讓你心里永遠惦記著我。阿水,我不敢,我不敢。”
隔著帷幕握上水影痕的手:“阿水,我好恨!我早就該知道,你就是你,我就是我。阿水,讓我看看你……”
的眼淚和呼喊喚回了水影痕的神志,他在帷幕里瑟瑟發抖:“不要打開!”語調既凄厲又絕,轉而又是微弱的呢喃,“你若是早來半刻鐘就好了,就半刻鐘。”
這半刻鐘里,韶華盡逝。水影痕再也不是當初的水影痕了。
帷幕卻被猛地撕扯開了,水影痕發出一聲尖,仿若困一樣往簾幕深躲去,卻被人迎面抱在懷里。細膩的上他干皺的手臂,兩張相的臉龐上遍是淚水。懷璧的手指上水影痕的臉,“我都聽杜先生說了。”的聲音著溫暖,“阿水就是阿水,懷璧就是懷璧。無關別、年齡和容。我一直都欠你一句。”
靠近他的耳朵,輕輕呢喃:“阿水,我喜歡你,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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