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樊籠》第40章 求他
二老爺這一回來,最欣喜的莫過于蓮姨娘。
認真說來,也是個貴妾,出不比陸氏低。
當初陸氏仗著二老爺心,耍了苦計嫁了進來,十分不得老太太歡喜。
且的三郎一出生就是個藥罐子,能不能長大都是個未知數。
是以老太太過了兩年,又做主替二老爺抬了進門。
納了沒多久,便生了崔五郎。
份不比陸氏低,兒子又比康健,蓮姨娘雖是個姨娘,但日子卻過的格外滋潤。
也就是二老爺這兩年外放,在府里暫時沒了倚靠,才不得不低了頭。
如今,二老爺回來了,一連數日都宿在這里,蓮姨娘的腰板也直了起來。
但枕邊談話的時候,二老爺說了,蓮姨娘忽地聽到了陸氏要將侄給崔三郎沖喜的事。
陸氏竟是想出這麼個法子了?
好不容易熬到二老爺回來,剛剛了口氣,若是三郎的病當真好了,那的五郎豈不是就沒有出頭之日了?
不行,三郎的病不能好,這沖喜也不能。
蓮姨娘暗自焦起了心。
崔五郎過來請安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姨娘來回踱著步的樣子。
“姨娘這是有什麼煩心事?”崔五不解。
“你來的正好。”蓮姨娘拉了崔五,把昨晚聽到的一一都說與了他。
“沖喜?”崔五驚愕,“怎會是?”
“畢竟是陸氏的娘家侄,陸家還要靠庇佑,這婚事只要陸氏開口,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
蓮姨娘不知他為何驚訝,只是沒想到這陸氏還有這等運氣,能遇到個命格如此合適的侄。
崔五哦了聲,掩下了眼中的驚訝。
這個陸小娘子不是背地里與二哥搭上了嗎,二哥能容許給三哥沖喜?
崔五細細回想了這些日子二哥的舉,這才發現不見他有任何出格。
這位陸小娘子似乎也沒離開過梨花院。
所以二哥這是膩味了,才任由陸雪去給三哥沖喜?
而且三哥生下來便弱,聽說不能行事,如此一來,即便這小娘子沒了清白也不會被發現。
定然是這樣了。
崔五著下頜,想起那位小娘子姣的臉,制已經的心思終于萌了起來。
既然二哥不了,三哥又不能行,那他豈不是可以乘虛而?
總歸這陸小娘子既然能與二哥搭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麼貞潔烈。
這樣貌的小娘子,是玩玩也是不虧的。
更別提,還牽扯到三哥的病,于是崔五便更有理由了,也附和著道:“姨娘,我也覺著這樁婚事萬不能。”
“可你父親說信已經送去了,我畢竟是妾室,左右不了他。”蓮姨娘嘆了口氣。
“那便換個法子。”崔五說道,“既左右不了父親,不如從這陸娘子上下手。”
“如何下手?”蓮姨娘不解,“一則父母之命,妁之言,這小娘子便是自己也左右不了自己。二則三郎雖然病重,但嫁進來日后就是不盡的富貴,這位陸娘子也未必不愿。”
“不管愿不愿,我們讓記不能愿不就了。”崔五瞇了瞇眼,眼底浮出冷意,“只要壞了名聲,二嬸便是救子心切,也沒這個臉再娶了吧。”
“你……”蓮姨娘挪了挪位置,似是沒想到他里能說出這番話,“你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心思?”
崔五雖是庶子,但這些年三哥病著,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將來是要挑起二房的,是以頗為驕縱。
如今到手的東西要被奪走了,這可如何能忍?
崔五不覺得起了這樣的心思有什麼不對,反倒忿忿地看了眼姨娘:“姨娘,不是我過分,是你子太,你出不比陸氏低,祖母把你放到二房來就是想讓你和陸氏爭一爭的。可你倒是好,這些年反被陸氏著,讓愈發跋扈。我如今快及冠了,你若是再不爭一爭,是想我一輩子沒個出頭之日嗎?”
蓮姨娘被兒子一說,回想起這些年的憋屈,心里也泛著酸苦。
確實,如今老爺都回來了,怕什麼?
蓮姨娘沒再阻攔,只問道:“那你想如何是好?”
崔五一想起那紅潤和和白皙的腳腕,心里便升起一燥念。
他有些等不及了:“明日姨娘只管找借口把請來,余下的事,我來安排便可。”
蓮姨娘本就沒什麼主見,雖是不安,但還是照著兒子的話吩咐了。
大不了事之后,讓做個妾,那也總歸比嫁給三郎那個病秧子要強!
廂房里,雪自從想通之后,倒也沒那麼懼怕二表哥了。
但奇怪的是,不怕了,二表哥反倒不來找了,他這又是何意?
難不是因著那日說了葵水的事?
雪惴惴不安,但一連好幾日,二表哥的確是沒再來過。
與之相反的,則是父親的回信。
雪算了算日子,大概也就這兩日便要到了。
等不及了。
可若是主送上門,也實在太過難堪,真的抹不開這個臉面。
雪正糾結的時候,二房的那位蓮姨娘卻派了人來,說是想學學江左的刺繡,請過去吃茶。
這位蓮姨娘近來風頭正盛,若是不去,恐會得罪人。
雪雖不知想做什麼,但這畢竟在府里,料想也不會出什麼事,仍是去了。
另一邊,崔珩依舊如常。
他想,陸雪若是個聰明的,便能想到眼下除了他,沒有更好的出路了。
但一連三日,陸雪都沒有任何靜。
還沉得住氣。
崔珩當真有些刮目相看。
不急,他更不急。
崔珩倒是想看看能撐到什麼時候。
楊保旁觀著兩人的拉鋸,只覺得這是一個比一個能忍。
到了第三日的時候,他沒等到表姑娘來清鄔院,反倒撞見去了蓮姨娘那邊。
這幾日蓮姨娘風頭正盛,府里的人都有所耳聞。
而蓮姨娘膝下還出了一個崔五郎。
難不表姑娘這是想攀上崔五郎?
楊保心驚,卻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這位蓮姨娘一貫與二夫人不對付。
但這崔五郎可不是個好的啊!
楊保看著領著使當真往蓮姨娘的院子里記去了,躊躇了一番,還是折回去告知了崔珩。
今日休沐,崔珩正在提筆練字。
當聽到楊保的通報時,他雖則臉上的神不變,但那手中執著的筆,卻重重一頓,紙面染了大團的墨漬。
楊保即刻低下了頭。
片刻,余里,他又只見崔珩面不改地擱了筆,將那張紙一點點皺,丟了下去。
“你說,去了哪里?”丟了紙團,崔珩淡聲問道。
“去……去了蓮姨娘那里。”
楊保聲音低下去,約察覺到了公子的不虞。
崔珩垂眸,了手上的墨痕。
陸雪這是要去求崔五?
崔五是什麼人,當真知道嗎?
楊保也覺得表姑娘這步實在是踏錯了。
可若是任憑去,還不知要被崔五怎麼對待。
楊保還是了惻之心:“公子,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表姑娘,剛府,恐怕對這府里知曉的不是那麼清楚……”
崔珩著手,手上的作卻越來越慢,最后帕子一撂,淡漠地道:“不必。”
總是這麼識人不清。
說再多的話,都不如自己吃一回教訓。
楊保聽著公子的話發憷,公子這回是鐵了心不想管表姑娘了?
但眼前這勢,他也不敢再提,只能低頭領了命。
然而他正要轉出去的時候,卻又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道吩咐——“你去盯著。”
楊保瞬間又松了口氣。
呵,看來公子只是。
梨花院
蓮姨娘傍晚的時候來,雪如約來了,心里卻有些犯嘀咕。
這刺繡費眼睛,不白日去,反倒挑了這麼個時候,能看清嗎?
但與蓮姨娘又不,興許人家就是這麼個習慣呢,于是也不好多問。
進了門后,使妥帖地領去了廳堂,說是蓮姨娘頭暈,下午剛吃了藥睡下,讓且等一等。
雪便端坐著,等著出來。
可是這一等沒等到蓮姨娘,反倒是崔五掀了簾子進來。
見到,他微微挑了眉:“這不是陸表妹麼,你怎麼在這里?”
雪也沒想到先見著的竟是崔五,起行了禮,解釋了一番后,換個地方等。
崔五卻住了:“表妹不必客氣,我坐坐就走。”
雪見這院子不大,似乎也沒有別的去了,只好陪他坐下。
“這是父親剛帶回的渠江薄片,表妹嘗嘗看。”崔五吩咐了一聲,使便將煮好的茶推了一碗過去。
雪只以為他是在夸耀二老爺的恩寵,便接了過來,抿了一口,順著夸獎道:“這茶口回甘,有換骨輕之,的確是好茶。”
崔五看著上的水漬,出了笑意:“表妹若是喜歡,不妨帶些回去嘗嘗。”
雪哪敢與蓮姨娘扯上太多關系,聞言客氣地回拒:“不必了,我那里還攢了好些顧渚茶,天氣熱了,不好再耽擱了。”
“表妹跟我客氣什麼,都是一家人,讓你的使去裝一些回去嘗嘗。”崔五不容拒絕,干脆吩咐了使帶著晴方下去了。
他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再拒絕便是看不起他了。
雪便沒再推拒,放了晴記方跟出去,叮囑道:“稍稍取些便可。”
晴方會意,跟著使下去。
崔五支開了雪邊的使,又看已經抿了半杯后,勾了勾角,放下杯子,忽地問道:“表妹將要給三哥沖喜,此事,可是真的?”
他怎會知曉?雪愣住。
沖喜之事尚未外傳,雪不想鬧大,掩下了失態:“五表哥是從哪里聽到的這消息?”
崔五見眼神似有躲避的樣子又確定了兩分,含糊地道:“偶然聽見的。”
片刻,他抿了口茶,又關切地看向:“若是真的,這往后可就苦了表妹了”
“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我遵循便是。”
雪躲開了崔五的眼神,總覺得這話當著的面說有哪里不對。
崔五抿完茶,抬起頭時眼神從上掃過,心里冷笑了一聲。
之前和二哥廝混的時候,天化日的在湖心島都能弄起來,現在裝什麼端莊淑?
三表哥是個病秧子,從前陸氏也給他找過通房,但聽聞連行都不行,若是當真嫁過去了,能忍的了這份寂寞?
“表妹能這樣想,著實是個懂事的。”崔五掩下了心思,夸獎道,“怪不得母親一早便接了你府。”
這話聽著沒問題,但莫名地,雪卻聽出了一諷意。
有些不安,只笑笑,又轉向旁的使:“蓮姨娘可醒了?”
使被崔五看了一眼,順著接下話去:“應當是醒了,我去看一看。”
使說著便掀了簾子出去,輕輕掩上了門。
晴方離開了,這使也走了,現下屋子里只剩和崔五了,雪忽然格外的不安。
崔五卻仿佛當真是在可惜,又開口道:“表妹今年剛及笄?三房的三妹妹與你一般年紀,如今長安的貴大多要多留幾年,婚早的反而不多見了。”
“還不一定呢。”
雪回避道,眼神不停地瞟著那藍絨布簾子,希這位蓮姨娘快些出來。
一連看了好幾次,大約被崔五發現了,他忽然重重放下了杯子,冷聲問道:“陸表妹與我相談不歡嗎?”
雪頓住,一抬頭正對上崔五毫不掩飾的打量目,終于明白了過來。
今日這蓮姨娘恐怕原本就沒打算出來吧。
捋了捋額邊碎發,慌張地站了起來:“時候既不早了,我不好再打攪,便先回去了,表哥代我向姨娘問好,改日再約。”
“你的使還沒回來,表妹就這麼急著走?”崔五直接走到了面前。
“五表哥到底想做什麼?”
雪也不跟他繞圈子了,眉一凝,有意提醒他:“你也知道,我如今是和三表哥有婚約的人了,將來便是你的嫂子,你該對我敬重些才是。”
“敬重?”崔五盯著飽滿的紅,嗤笑了一聲,“表妹當初與二哥廝混的時候不知有沒有想到這兩個字。”
什麼廝混……
雪腦子里一陣嗡鳴,又開始頭暈。
“那日在湖心島上時,二哥懷里那個沒穿的子就是你吧?天化日,白日宣,表妹如今倒與我說起敬重來了?”崔五盯著的仿佛能掐出水的臉,了,忽然靠近,“記裝什麼端莊呢?”
“你誤會了,我那日是不巧與表哥一同落水了。”雪連忙后退,“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問姑母,此事也是知道的。”
崔五瞇了瞇眼,又向近:“即便湖心島之事是假的,那后山呢?表妹那日的該不會是自己咬的吧?”
連后山的事他都知道。
雪現在再回想起來他的眼神,頓覺骨悚然。
虧還暗地里想著這是一個君子,沒想到也是一個不懷好意的惡鬼!
“什麼后山,我不知。”雪抿著,絕口不認,慢慢地往后挪,“五表哥定是想錯了,二表哥那樣的人,我見都沒見過幾面,這些事純屬無稽之談。”
“還裝?”崔五冷笑了一聲,一步步把到了門邊,“你都要給三哥沖喜了,想必二哥也玩膩了。不如便跟了我,我不比二哥那麼無,我會給你個名分。”
什麼名分,左不過又是個妾。
雪被那眼神打量的說不出的厭惡,可已經無可退。
大門也被從外拴上了,只能抵住了門,目警惕:“這院子不大,你再過來我就要人了!”
“你吧。”崔五覺得好笑,把玩著手中的杯盞幽幽地道,“倘若你還有力氣。”
雪盯著他手中的杯盞,忽地想起方才喝下去的茶水,連忙捂住了嚨:“你在茶里放了什麼?”
“能讓你乖乖聽話的藥。”崔五意味不明地笑。
雪冷靜下來,這才發覺渾使不上力氣,心底還有火在往上冒。
他竟對用這種手段。
可這藥已經喝下去一刻鐘了,藥勁一上來,雪全發,連大聲的喊都做不到,只綿無力地斥責他:“無恥!”
崔五原本臉上還帶著笑,被一罵,倏地變了臉,重重擱下了杯子:“你既能陪二哥,為何便不能陪我,難不你也嫌棄我是一個庶子?”
這和嫡庶有何關系。
但想必他一定十分在意這個。
“沒錯,我就是看不上!寧愿給病弱的三表哥沖喜,也不愿讓你一個庶子玷污。”
雪便一邊激怒他,轉移他的注意力,一邊拔了金簪,試圖用簪子將門外的橫栓撥開。
果然,崔五被一激,頓時面紅脖子:“庶子又如何,三哥若是沒了,將來二房便是我的,你哪里的底氣敢瞧不上我?”
“那可不一定。”
雪強撐著力氣跟他對峙,余卻不停地瞟著那被撥的橫木。
當那橫木終于被撥的松開的時候,連忙從門里了出去,拽出了橫木朝崔五砸過去。
崔五額上被重重地砸了一下,捂著腦袋眼前直發黑。
撐著桌子,暈眩了半晌,等他再回過神,陸雪已經不見了。
崔五咒罵了幾聲,忍著頭上的傷吩咐道:“趕快給我找,絕不能讓跑出去!”
使和小廝們連忙提著燈籠出去。
雪雙發,全靠用金簪刺了下手臂,才勉強保持清醒,從后院跑了出去。
可很快,藥效一發作,渾冒虛汗,眼前也一片模糊,不得不扶著樹休息。
不遠,使們已經借口找東西追出來了,這院子又極僻靜,離的廂房還記有一刻鐘的距離。
雪絕撐不到自己能回去的時候。
努力避開了紅燈籠,黑從花圃里穿行。
一路跌跌撞撞,服似乎被劃破了,腳腕上也不知絆到了什麼草,雪顧不得許多,只能往前跑。
然而即便是這樣,后的腳步聲卻還是越來越近。
不能被抓到。
雪只有這一個念頭。
可是那燈籠的似乎還是朝這邊照了過來。
難道當真要逃不過了嗎?
雪正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的時候,一晃神,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黑織金的擺,清冽的松木香氣,這是……
雪緩慢地抬頭,不出意外的看到二表哥那張五分明的臉。
明明神還是那樣的淡漠,眉眼還是那樣的凌厲。
但那一瞬間,比起后的人來,雪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親近。
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盡渾的力氣扯住了他的擺,仰著頭看他:“二表哥,救救我!”
自以為用盡了渾的力氣,但那纖細的手抓上去,卻只是微微扯了一點他的袍。
崔珩垂著眼打量著紅的臉頰和額邊汗的碎發,當那眼淚砸到他的擺上時,滾燙的熱意似乎要把他的袍燙穿。
但他的臉上依舊毫無容,反而平靜地將握的手一點點掰了開,連聲音都格外淡漠。
“我憑什麼救你?”
最后一力氣也用完,當手腕垂落的時候,雪整個人幾乎要支撐不住。
無力地頹坐在地上,看著二表哥冷漠的雙眼,有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也是,他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救?
灼熱的指尖瞬間發冷,雪茫然地拈了拈指尖的涼意,又發覺這涼意似乎是從二表哥的袍上傳來的。
他今晚,還披了件大氅。
這麼看,二表哥是特意出門的,好似已經站在這里很久了。
那他等在這里是為了什麼?
雪混沌的腦海有一瞬清明,忽然想起了這幾日二表哥晾著的事。
忽然明白了過來,既然崔五能知道沖喜的事,二表哥沒道理收不到消息。
所以,二表哥是刻意等撞上來的?
雪再抬頭,當看到二表哥目沉沉的雙眼時,愈發篤定。
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雪咬著,當眼前的人腳步微,似乎要轉的時候,一咬牙手扯住了他的袖:“二表哥,求你,救救我……”
可這麼說,那調轉的腳步依舊是未停。
二表哥還是不應,那他是要說的更明確嗎?
雪渾發熱,不得不忍著意一把抱住了他的膝,聲音哽咽:“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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