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樊籠》第63章 意外(一更)

“二哥,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崔茵茵扯著他的袖子撒道。

崔珩自從聽見了同行的人里有陸雪之后,眉間便著。

剛跟他鬧了一場,陸雪還有閑心去驪山避暑?

“不去。”崔珩放下杯子,冷聲拒絕。

“為什麼不去?明日你不是休沐嗎?我聽說驪山晚照可好看了,二哥,求你了。”崔茵茵無賴,抱著他的手臂開始晃。

“二郎,你若是無事陪陪茵茵也是好的,我子不好,拘了許久了。”

大夫人也跟著勸道。

“我明日須值,晚上不回府了。”崔珩答道。

“啊?”崔茵茵驚訝了一聲,垂頭喪氣,忽然又想起來一人,噔噔地跑到大夫人手邊,“二哥不去,那讓陸姐姐帶著我行不行?”

“哪個陸姐姐?”大夫人問。

“就是二嬸的侄,很好看的那個,像仙似的。”崔茵茵歡喜地答道。

“你怎會和?”大夫人多留了分心。

“我上次剛在二哥的院子里見過,還說要給我做糕餅吃呢!”崔茵茵格外天真。

“在誰的院子里?”大夫人一僵,看向崔珩,“怎會去你那里?”

崔珩也微微停滯了片刻,須臾又面不改:“是為了賞賜的事,我撥給了一間鋪子。”

“哦。”大夫人想起來了,當時還小小地擔心過。

片刻,又問:“只要了一間鋪子?”

“是。”崔珩點頭。

倒是個有分寸的。”

大夫人眉梢微,如此說來,把崔茵茵也頗讓人放心。

于是大夫人沒再阻攔,轉向崔茵茵:“那你且去問問吧,總歸日后都是一家人,按規矩你還該喊一聲三嫂,提前親近親近也好。”

崔茵茵咧著笑了,當即便改了口:“那我去找三嫂去了,三嫂那麼好,一定會答應我的!”

崔茵茵一口一個“三嫂”,聽得崔珩生了煩。

八字還沒一撇,就這麼等不急了?

沒大沒小的,看來往后還得教教規矩。

崔珩皺眉,坐不下去了,起去了京兆尹。

還有陸雪,最好別來求他,他倒要看看能僵持到什麼時候。

不出所料,崔茵茵一求,雪便答應了。

翌日,當雪帶著崔茵茵一同上了馬車的時候,鄭琇瑩并崔九娘都微微側了目。

“你何時與茵姐兒這般親近了?”鄭琇瑩問。

這孩子最是鬼機靈,連都不曾與的這般好。

“只是巧給大夫人的時候見過。”雪解釋道,盡量與大房撇清。

“陸姐姐做的點心很好吃!”崔茵茵搶先開了口,“你看,這是陸姐姐給我做的米糍,鄭姐姐你要不要嘗嘗?”

原來是送了些小玩意兒。

“不了,我最近在調養生息,鮮在餐時之外進食。茵姐兒若是喜歡,我邊的媽媽也給你做幾樣滎的糕點嘗嘗。”鄭琇瑩開口道。

“好啊!”崔茵茵,一副有便是娘的樣子。

看吧,這麼大點的孩子籠絡了又有什麼用?

誰給點好立馬就倒頭。

記鄭琇瑩不屑。

全然不知曉鄭琇瑩心底那點彎彎繞繞,做東西給崔茵茵,不過是見罷了。

驪山風景秀麗,正值夏日,山上的林木郁郁蔥蔥,山間的溪澗泉水清琮,山腰上還散落著道觀。

崔茵茵年紀小,一路上見到點稀奇便哇哇地喊。

“那石頭好像猴子!”

“這什麼花,好香!”

“那果子能吃嗎?”

聽著,時不時回兩句。

馬車里的兩人有說有笑,跟在后面的鄭琇瑩越聽越不是滋味。

這架勢,怎麼搞的好像陸雪才是大房未來的兒媳才是?

大夫人也是,即便和崔珩的事還沒定下來,但和崔璟的事并沒解,怎麼不把崔茵茵

這不是打的臉嗎?

偏偏崔茵茵也沒個眼力見,還在笑,笑的那聲音那麼清,那麼亮,聽著開心極了。

鄭琇瑩心思一貫多,一路上都悶悶的。

等到了山上,眾人一同沒走了幾景點,便喊了累:“我先去半山的亭子里歇歇腳,你們逛吧,等回去的時候我便。”

此次眾人原是來陪九娘子的,這般不給面子,著實有些煞風景了。

不過崔九娘本意也本不在游山玩水上,且對這位眼高于頂的表姐也不甚歡喜,便隨去了:“那表姐好生歇著,正巧我也有些累了,我且去道觀里坐坐。”

眾人便分了頭,或往廟里去,或繼續往上走。

崔九娘借口去道觀,實則在等李臣年。

鄭琇瑩停在了半山的亭子里,只帶了幾個仆人。

崔茵茵力好,玩了一上午也不嫌累,還要拉著雪去山谷里摘花,雪拗不過,只能陪去了。

鄭琇瑩坐在涼亭里,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扇子,眼睛一瞟,便能看見崔茵茵和陸雪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愈發發悶了。

扇子一停,打算換個地方待著。

,不知哪里突然傳來了一聲喚的聲音。

——“瑩娘。”

鄭琇瑩站住,往后看了一圈,只見林木蔥蘢,并未看見有什麼影。

“你有聽見人我嗎?”鄭琇瑩問邊的使。

“奴沒聽見。”使答道,“興許是山間的風聲。”

“是嗎?”鄭琇瑩心生不安,但什麼也沒找到,這會兒又不想走了,于是仍坐下。

不遠,藏匿在灌叢中的崔璟屏住了呼吸。

他方才也是見要走,一時沒忍住才失了聲,一定嚇到瑩娘了吧?

也對,已經三年了,一時沒聽出來他的聲音也正常。

崔璟撥開一片葉子,遠遠地看著那道俏麗的聲音心里五味雜陳。

瑩娘還是那麼端莊大方,臉頰雖不像尋常人那樣尖,但是略方一點,更顯得沉穩持重。

這是他曾經最屬意的妻子人選,又青梅竹馬的長大,誼深厚。

只是瑩娘還是一如既往,他卻了這副模樣,崔璟藏在灌叢中,自慚形穢,不知該不該在面前面。

亭子里,這會兒人都散了,鄭琇瑩邊的使覷了山谷里的靜,又輕記輕抱怨道:“這崔氏也真是,足足讓您等了三年,實在太過分了。”

“是我自愿的,莫說是三年,便是三十年我也愿等。”

但一想到年齡,鄭琇瑩還是眉心微蹙,出一愁容。

“可您已來了一月了,為何大夫人還遲遲不提起?”使又追問。

“大概大房也有些猶豫吧。”

鄭琇瑩雖然不愿承認,但是畢竟和崔璟定過婚,改崔珩,其實是會人說閑話的。

若不是苦等三年執意不肯另擇他人,若不是鄭氏和崔氏誼深厚,恐怕崔氏未必會愿意冒著犧牲聲名的風險讓另許給崔珩。

“那若是大夫人一直不提,您就要這般等下去?”使心疼。

“不然又如何?總之我不會再嫁他人。”

鄭琇瑩聲音堅定,如今這樣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豈有放棄的道理。

灌叢里,崔璟卻誤解了鄭琇瑩和使的意思。

他微微怔住,果然,瑩娘是為了他,不愿再嫁的。

這意思,還要等他一輩子?

不,他不能毀了一生。

他不回去,就這麼遠遠地告訴一聲,然后再離開便是。

崔璟心中一,鼓足勇氣從亭后走了出來,近鄉怯地朝鄭琇瑩走去,輕輕一聲:“瑩娘。”

鄭琇瑩扇子一頓,這回是當真聽見了聲音。

的確有人在,而且這聲音,分明是——崔璟?

一僵,徹底愣住了。

只是呆滯地看著那緩緩朝走來的人。

崔璟卻以為是見他死而復生太過歡喜。

他扯了扯發皺的短打,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溫聲出一個笑:“瑩娘,是我啊!”

亭子里的使也睜大了眼,指著突然冒出來的人長大了:“你……你……”

鄭琇瑩說不出此刻的覺,就好像明明快走到山頂,突然被一只手拽下了深淵。

心底拔涼拔涼的,雙手無力的一垂,扇子從指了下去。

砰地摔了一聲響。

的婚事也碎了。

再抬頭,只見來人瘦削了許多,雙頰凹陷,臉上還橫著一道未消下去的鞭傷,右也拖著。

雖然他盡量不想人看出來跛了,但鄭琇瑩還是看出來了。

這副模樣,若不是親近的人,恐怕很難有人能把他和崔氏曾經那位芝蘭玉樹的大公子聯系在一起。

他們實在差別太大了,簡直像兩個人。

鄭琇瑩麻木地想著,呆滯的雙眼忽然又回了神。

——兩個人?

對了,這半山現在只有一個人,崔璟現在這副模樣,只要一口咬住不是,誰能反駁?

“這不是大……大……”

旁的使正要把大公子三個字喊出來,鄭琇瑩卻眼神一凝,制止了

使住,不明白的意思。

崔璟向前的腳步一頓,也有些不明白,他自己的臉上的鞭痕,微微有些窘意:“我……我這副模樣,你是不是沒認出來?”

鄭琇瑩仍是站著不

兩人只隔三步,遙遙相對。

崔璟停頓了片刻,當看到記腳邊掉落的扇子時,一如從前哄那般,彎拾起遞過去:“瑩娘,你扇子掉了。”

那雙過來的手依舊修長,卻不再白皙,而是糙到黑黃。

兩指夾著玉質扇骨,格外地不諧。

當崔璟上前,遞到鄭琇瑩眼前的時候。

鄭琇瑩垂起的眼皮一掀,沒有手去接,反倒“啪”的一聲,將那扇子打掉。

厲聲斥道:“哪里來的蟊賊,竟敢盜財?”

崔璟從未預料到竟是這種反應,干裂的:“瑩娘你誤會了,我……我不是賊,我是崔……”

“崔什麼?”鄭琇瑩打斷他的話,冷眼朝邊人示意,“還愣著干什麼,有竊賊出沒,還不將人抓起來!”

使們這才回神,了隨行的衛兵一起手。

“瑩娘,你怎麼了,怎麼不認識我了?”崔璟被架住,雙目圓睜,雙手試圖去拉

“走開!”

鄭琇瑩鼻尖一皺,躲開了他的手,仿佛當真不認識他一樣,不愿再同他說一句話

聲音愈發嚴厲:“他都對我手了,你們是死的嗎,還不知道把人拉走?”

幾個人這才不猶豫,圍上去一屈膝頂在了崔璟膝彎,崔璟登時半跪了下去,接著上被堵住,雙手也被反剪。

“娘子,已經制住了,現在該如何置?”

鄭琇瑩躲在柱子后,滿臉嫌惡:“這里山高水遠的,不方便帶下去,拖到山澗里喂狼吧。”

幾個人明白了,這便是要將人推下去的意思。

崔璟直到現在才徹底清醒,雙手用力地掙,里被堵住依舊喊著:“瑩娘,我是崔璟,是你的未婚夫,你看看我!”

未婚夫三字愈發提醒了鄭琇瑩。

“還愣著干什麼,快點,將人帶走,免得嚇到其他貴!”

鄭琇瑩又提高了聲音。

崔璟立即便被拖拽了下去。

原來如此,原來本就不想他回來。

一直是他自作多了。

崔璟目眥裂,憤恨又絕地盯著那亭子里的人。

沒想到要殺他的,竟是他心心念念的最的人。

他果然是個廢嗎?

連未婚妻都不要他了。

崔璟正絕時,后忽然響起一道聲。

“住手。”雪吁吁地跑上來。

原本雪正在陪崔茵茵摘花,偶然間卻聽見了上面飄來的幾聲爭執,見鄭琇瑩仿佛在和誰爭吵,才上來看看。

崔茵茵沒玩夠,不肯走,雪只好人看著,自己一人來了。

走近一看,才發覺是王景被當蟊賊抓起來了。

“鄭姐姐你恐怕誤會了。”雪著急地解釋,“這人不是賊。”

鄭琇瑩剛松了一口氣,沒想到竟被撞見了。

腦子里嗡鳴了一聲,轉而又看向:“你為何為他求,你認識他?”

“不認識。”雪沒敢說救人的事,“我就是旁觀了片刻,知曉他只是想撿扇子。”

原來不認識。

那就好辦了。

“你是在說我冤枉人?”鄭琇瑩眼神刺人。

“我不是此意。”雪不知今日為何這般,只爭執道,“他不是壞人。”

“我親眼所見豈會有假?”鄭記琇瑩本不聽,“快押下去,將人帶走!”

一吩咐,幾個人便直接把崔璟拖了走。

阻攔不得,急的出了一頭的汗。

“怎麼了?”這時九娘子出來了。

“沒事,就是遇到了點麻煩。”鄭琇瑩出一個笑。

陸雪不認識崔璟,但崔九娘可是認識的。

鄭琇瑩連忙過去,哄了人進去:“你不是說想找一個孤本琴譜,我家里剛好有,正巧與你說說。”

崔九娘不知全貌,且久等不到李臣年,正是心灰意冷的時候,于是便同進去。

進了道觀,便立即掉頭,循著那些人拖著崔璟的方向追去。

崔璟一開始本沒想到鄭琇瑩會對他手,才輕易人俘了。

手雖不如二弟那般好,但也是去過戰場的,對付幾個家仆還是綽綽有余的。

雙手一翻,屈膝一頂,便從他們手中逃了出來,一路向著林深逃命。

“大膽獠奴,還敢跑!”

“站住!”

幾個人手腕,向前追著。

方才只約看到了王景被拖拽的痕跡,但這山上那麼大,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正著急的時候,林里突然沖出一個跌跌撞撞的人,跌到了腳邊。

——正是王景。

“快跟我走。”雪連忙扶起他,半托著下山去。

“陸娘子,你又救了我,我當真不知該如何激你了。”

崔璟跛著的一條又開始發疼,不得不依靠雪攙著。

“人命關天,別說那麼多了。”

后的人還在喊,雪扶著他不敢從山間的大路上走,只能繞了小路從荊棘灌叢里逃。

但是正值夏日,林里豈是那麼好穿行的。

枝枝蔓蔓地橫岔出來,時不時便要人一下。

腳底下的樹更是絆人,雪跌了幾次,手掌都出了

“陸娘子,你放開我吧,我這條本沒法逃命……”

崔璟看著滿手的實在不忍心。

“我已經許給崔三郎了,他們即便發現我也不敢對我手,你不一樣。”

抿著,仍是攙著他。

“三郎?三郎不是……”崔璟抖。

“你別說話了,省點力氣。”雪額上的汗。

今日大起大落了一遭,崔璟直到現在才明白人冷暖。

“好,陸娘子,我若是能出去,定然會幫你。”崔璟開口道。

沒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覺得越來越吃力。

一低頭,唔,腳腕上似乎也被藤蔓磨出了。

后的人卻追了上來,高喊著:“站住!”

“怎麼辦?”雪著了急,腳步越來越快。

這里正在下坡的時候,地勢陡峭。

且山間多雨,藤蔓上生了苔蘚,一踩上便腳底生

拉著人本就重心不穩,又加之著急,腳底一踩,驚了一聲直接從斜坡上滾了下去。

崔璟也來不及制止,兩人一齊摔了下去——

后面幾人追上來的時候,正看見兩人墜了下去。

坡下是一湍急的溪澗,幾個心腹找了一圈沒找到,便疑記心他們是被細流沖走了。

竊賊死了不要,但那子可是崔三郎的未婚妻子啊。

幾人害怕,惴惴不安地告訴了鄭琇瑩。

“什麼,陸雪也墜下去了?”鄭琇瑩也慌了,須臾又大罵,“怎麼總是多管閑事?”

“那要不要找?這溪流湍急,不知將人沖到哪里去了?”使問道。

“找?”鄭琇瑩瞟了一眼,現在一點風吹草不得,“你告訴我怎麼找?讓所有人都知道嗎?可是跟崔璟在一起,要找,必然會找到崔璟,若是讓人找到了崔璟,我這條命還能活嗎?”

“那娘子的意思是……”使也怕了。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怪只怪陸雪多管閑事,是自己跌下去的,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鄭琇瑩冷漠地道:“不許找,誰都不許說一個字!”

眾人立馬低下了頭:“是。”

“時候不早了,收拾收拾,告訴九娘子一起下山。”

鄭琇瑩平了平氣,沉思了片刻,又吩咐道,“至于陸雪,你就說,有人看見下山了,興許,是提前走了吧。”

這山間多狼,即便是等晚上回去事發報案給京兆尹,恐怕也兇多吉了。

更別提,跛足的崔璟。

鄭琇瑩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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