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鋪的某個碼頭，熙熙攘攘來了一群人，各個衫襤褸、面黃瘦，大有風一吹就倒的趨勢。

每個人腰間都勒了一條布帶子，因為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頓飽飯了。

他們聽說有差事代給他們做，就著急忙慌地趕過來。

華西亭站在制高點，著底下擁的人群，給伙計使了個眼。

伙計將鑼敲得震天響，吼道:“都安靜，華先生有話跟大家說。”

一聽是華先生，底下流民心激。

當初逃荒來到滬城，就是這位華先生給他們飯吃，此刻見到真人，他們不免眼帶期許，只是仍有一部分人，見華西亭年紀輕輕，不把他放在眼里。

華西亭面淡淡，天生一雙桃花眼顯得他平易近人、友善溫和，外貌上半分威嚴都沒有。

他揚聲道:“各位也清楚，我們外鄉勞工會足足有八萬群眾，靠一個煉鋼廠和寥寥會費，本不足以支撐底下的兄弟們吃飽飯。

兄弟們走投無路之下冒著危險去賭場劫持富人，導致一些賭場生意難做。今日洪幫老大陸虞風先生派人來找我談判，希兄弟們不要再去打攪他們賭場生意。

另外，他們希與我們合作，打算以賭場的一利潤雇傭你們負責維護賭場附近治安。

華某將各位召集在此，就是想詢問各位的意見。”

底下群眾沸騰了，賭場皆是富得流油，一利潤，那可是大手筆。

有個群眾頭頭即時說道:“華先生，這種好事本不到我們，現在落到我們頭上，我們答應還來不及，又怎會拒絕，這事我代表大家伙兒應了。”

群眾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若非走投無路，誰愿意經常去賭場搶劫，都是被世道的。

這下終于有事可做，有工錢可拿，能吃飽飯了。

華西亭淡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得不講講我的規矩。各位加工會，得來的工錢需得上繳一半到工會中，由我暫管，以備不時之需，賬目會由我的伙計定時向大家匯報。

再者，既收了人家工錢，你們又以我的名義辦事，那我就不得不提醒各位一句，莫要耍。若是壞了規矩，就要有承擔后果的覺悟。”

話落，華西亭的小伙計陳小簽拍了拍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被押送到華西亭旁邊。

華西亭將陳小簽遞來的斧頭拿到手中，道:“這位曾經是我們工會的管事之一。我們工會，不得欺辱老婦孺、不得賭博大煙，更不能不講道義背叛工會，而這位管事，膽大包天，近乎全犯。

咱們工會的規矩向來說一不二，但凡違背一條規定，就要斷掉一手指。”

他儒雅溫和，底下的群眾卻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目怔怔地著華西亭。

與此同時，桎梏住男管事的幾人，死死將他大的手按在桌上。

男管事邊掙扎，邊大驚失道:“華先生，我錯了，求求你不要砍我的手，我上有老下有小.....”

話還沒說完，隨著華西亭手臂一揚，‘砰’的一聲猛然響起。

“啊啊啊啊啊......”

接著便是男管事撕心裂肺的慘。

他捂著斷手在地上打滾，老舊桌面上，斧頭刃邊斷下來的手，汩汩留著鮮紅的，順著桌面的紋理不斷滴落，融進骯臟的泥土里。

幾個彪形大漢將流不止的男管事拖了下去。

底下那群意圖耍的人，都臉發白地看著桌上那只蒼白糙的斷手，瑟瑟發抖。

一時間，沒人敢吭聲。

華西亭接過伙計遞來的帕子，細細拭著濺在指尖的漬，溫和道:“工會八萬余人，說不得，只能講規矩。再說多也無益，若有人生出歹念，先掂量著自己手指夠不夠砍。

至于去賭場當差的事，過幾日我會親自找陸虞風先生談攏，剩下的雜事，你們自行去商定，都散了吧。”

陳小簽順勢敲了一下鑼，“散會。”

華西亭沒完全離開，沒人敢，直到華西亭完全沒影兒，他們才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更有甚者，臉全無，甚至尿了子。

“這華先生，年紀輕輕的，辦事可真狠，說砍就砍，在華先生手底下混飯吃也要夾著尾啊。”

“你剛從外鄉來不久，我跟你說過多回，這就是華先生的辦事風格，不然你以為他怎麼養活八萬外鄉勞工。”

“華先生這長相和打扮，說是留洋回來的公子哥都不為過，誰承想他竟然是個屠夫。”

“以貌取人可不行，會吃虧的......”

陳小簽耳朵靈，留意著后靜，跑到華西亭旁邊道:“亭哥，你今天可夠狠的，以前見你敲打手底下的人，也不見得腥到如此地步，把我都給嚇著了。”

華西亭彎了彎眉眼，溫道:“阿四難得找我辦事，又是可以幫那些流民吃飽飯的好事，我自然要好好辦。北方荒嚴重，來滬城的流民比想象中的還多，他們既然投奔我，若是規矩立不下，容易出大事，丟了我的臉不說，還會連累阿四。”

陳小簽小聲嘟囔道:“阿四，阿四，句句不離阿四，你取向到底正不正常啊......”

“你娘兒們唧唧地嘟囔什麼，沒事干替我跑趟陸公館，幫我跟陸虞風先生帶個話，我明日過去拜訪，與他商量一下賭場用工的事宜。”

頓了頓，華西亭道:“還有，讓陸虞風把阿四也過來。”

陳小簽瞪大眼睛看著華西亭，甚是戒備，“亭哥，你阿四又有什麼事？”

平日里亭哥溫和平靜，一提到阿四就跟發了似的，太詭異了。

華西亭如實道:“幾個月沒見，如今好不容易才團聚，我倒是想這家伙的。怎麼，我阿四來，你有意見嗎？”

這個陳小簽，今天怎麼那麼奇怪。

“沒...沒意見。”陳小簽干笑著連連擺手，“我這就去陸公館，呵呵呵呵...”

他同手同腳地往前走，看得華西亭滿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