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人(荔簫)》第 28 章 第 28 章
楚怡傻眼看著他梳,可古代男人就算自己也須發,他為太子也從來不用自己梳頭,手生得不行。
于是沒梳幾下,楚怡就驀然被拽得向后一仰,沈晰趕忙停手,楚怡從鏡子里一看,正好捕捉到他慌張的樣子。
“……沒事沒事!”楚怡窘迫而笑,沈晰自比更窘迫,無措地怔了會兒,把梳子塞回了青玉手里:“還是你來吧!”
然后他便頗有些懊惱地坐到桌邊去了,也沒旁人進來伺候,自顧自地從旁邊的小爐上拎起銅壺,倒了杯白水來喝。
“……”楚怡覺得似乎應該人給他上個茶?穿越之后很快就發現這幫古人喝白水喝得都的,至這些個豪門深宮里的貴人們是這樣。
大家在自己家也好去做客也罷,都端著盞茶喝,偶有狀況不允許喝茶葉的也會泡個花茶。
是以太子突然這麼喝上白水了,就顯得格外可憐兮兮。但楚怡仔細糾結了一下,又覺得還是算了吧。
他現在看起來賊喪。
還是不要招惹他了。
兩個人于是一個默默地梳頭,一個默默地喝茶。過了小兩刻,楚怡那一頭濃的烏發才算徹底理順了,在腦后盤了個簡單的發髻。可這年月又沒有吹風機,發髻還有點半。
剛才太子提出帶出門走走沒多想就答應了,眼下又有點怕這麼出去會吹得頭疼。楚怡便琢磨了一下,出主意說:“我們先吃點東西?”
也好,接連三日顛簸下來胃里原也不大舒服。
沈晰點了頭,楚怡就人上了點先前吩咐下去的白粥和小菜過來,兩個人同吃。
沈晰看到這樣簡陋的幾道,直笑話:“你怎麼這麼好養活?”
“殿下還不是會從街邊買涼面嗎!”楚怡口而出地回懟,回過神時好懸沒一下子咬了舌頭。
……是累蒙了,一定是!
局促得點頭哈腰:“沒別的意思,沒別的意思!”
沈晰嗤笑著拉著坐:“我也沒別的意思,吃吧。”
二人便一道坐在桌邊吃起來了。沈晰暗松口氣,經這一通打岔,應該是不會注意到本子的事了,謝天謝地!
營地東側的一方帳子里,徐良娣著實認認真真地給楚怡備了份厚禮,然后便人小心地盯著太子殿下什麼時候去楚怡那兒了。
讓實實在在地向楚怡道喜自然是做不到的,宮里哪有那麼多一笑泯恩仇的好事?但如果能借此見到太子,這份禮備得就是值得的。
若能再以此讓太子對的印象有所改觀,這份禮便更是只賺不賠。
是以徐氏一聽說太子已進了楚奉儀的帳子就重新梳妝了一遍,然后便拎著禮、帶著宮人,奔楚怡那邊去了。
想楚怡的人大約不敢攔,而且奉儀邊只有兩個宮罷了,也攔不住。至于太子邊的宦,花些銀子打點一下,就算不能直接讓進去,總也是愿意進去給稟個話的。
誰知到了楚怡的帳子門口,徐氏卻看見張濟才親自在外頭。徐氏頓時覺到棘手了,但還是上了前:“巧了,沒想到張公公會在楚奉儀這兒聽差?我這備了些禮來給奉儀,有勞張公公回個話。”
張濟才呵地一聲笑,心道您裝什麼傻呢?上還是客客氣氣道:“良娣說笑了,下奴豈能隨意聽旁人的差。太子殿下在里頭呢,您要和楚奉儀走,還是遲些再來的好。”
徐氏自然不肯,塞了一錠銀子,但張濟才側過沒接。
徐氏努力維持著微笑:“公公這是何必?我也不敢多攪擾殿下,只想把這禮擱下便走,免得日后再跑一趟了,公公您看呢?”
我看?我看您可樂的。
張濟才心里頭這般想著。
徐氏到底為什麼得寵他很清楚,主要就是因為太子妃總讓太子覺得親近不起來。時間久了,太子自然難免煩悶,幾個好好的妾室又已經在那兒放著了,他憑什麼不要呢?
太子便召見了徐氏,徐氏的子也說不上多好,但在當時看來,比太子妃讓人舒服就足夠了,足夠讓太子在面對朝堂和正妻帶來的力時有地方緩一緩。
徐氏便這樣得了寵,在張濟才看來,太子殿下那天隨口說出來的若不是徐氏而是羅氏黃氏,那羅氏黃氏也能得寵。
這種寵,能跟現下的楚奉儀比麼?可別逗了。
張濟才就沒見過太子對別人這麼用心過。而且,楚奉儀并未得幸這事別人不清楚他卻知道,睡都沒睡過就能讓太子小心翼翼地哄上這麼久,徐氏明擺著跟楚奉儀不能比好嗎?
張濟才便一點也不想為了這點銀子得罪如日中天的楚奉儀,正堅定地攔著,背后的簾子一挑,卻見太子和楚奉儀一道出來了。
二人吃完了粥,楚怡的頭發也干了,這會兒正打算四散一散步。揭開帳簾一看見徐氏,二人都是一懵。
然后楚怡迅速退開了半步,低頭,福:“良娣娘子萬福。”
徐良娣向太子盈盈福:“殿下萬安。”
沈晰皺了皺眉頭。
他原本雖也說不上對徐氏多用心,但也還算喜歡——幾個月的相放在那里,分總歸是在。可徐氏那樣找楚怡的茬實在令人厭惡,他給側妃的份和權力是信任,卻用這份信任作了惡。
所以眼下看見,沈晰也沒什麼好臉:“你怎麼來了?”
楚怡在他背后暗暗點頭:是啊,你怎麼來了!咱倆八百年不走一次,你今天說來就來又是要唱哪出大戲?
徐良娣立起,宛然笑著,像一尊漂亮的陶俑一樣儀態萬千:“臣妾是來向楚奉儀道喜的。先前的事……臣妾知道是自己不對,但初得封位那時,臣妾又實在拉不下臉去向賠不是道賀,便一直拖著。如今到了圍場,只有臣妾和奉儀跟來了倒是正好,臣妾便想趕來把該說的話說了。”
說著便走上前,親親熱熱地要拉楚怡的手。楚怡簡直咬牙切齒:我呸!說得比唱得好聽!我他媽就是傻子都不會信!
但在冷著臉要避開徐良娣之前,太子先一步手擋住了徐良娣的路。
徐良娣面一白,頓時不敢再近前了,忐忑地低頭不語。
太子淡看著:“行了。你若真想賠不是,有什麼面子一說?宮里頭的私下走并不是時時都有人盯著;圍場眷雖,但宮人說想把事傳開也還是傳開。兩地方本沒什麼差別,你尋這樣的由頭究竟圖什麼,孤心里有數。快回去,給自己留點面。”
楚怡:“……”
哇槽,宮里這些小小的彎彎繞繞,這位太子真的超懂啊!
宮斗里那一套暗地里腥風雨,在男主面前裝溫良賢淑的套路,在他這里不起效啊!
面前的徐良娣也是面都白了,神僵地低下頭:“殿、殿下這麼說……”
“孤說的是不是事實,你自己清楚。”沈晰聲冷淡,連在側旁瞧著的楚怡一時都不敢呼吸了。
但他很快又緩和下來,輕喟了一聲,跟徐良娣說:“此事到此為止,孤不多追究了,你安分過日子便是。”
也就是說,如果繼續爭辯,不讓此事“到此為止”,他就不會這麼給面子了。
徐良娣哪敢再說,匆匆一福就慘白著臉灰溜溜地折回去了。太子也依舊面不佳,但扭過頭一看到背后那位小臉鐵青的模樣,他嗤地就笑了:“怎麼了?”他抬手一刮鼻子,“哦……我忘了,你在這種時候指著人罵,倒是我沒給你機會了。”
“……”楚怡低眉順眼。
剛才確實很想懟徐氏,不過也想法也沒有那麼濃烈,他懟得也好的,在旁邊聽得很開心!
——這他都依舊能捕捉到的小緒?
懷疑自己在他面前可能是個臉上掛著彈幕的傻子。
沈晰一臉愉悅地攬住的肩頭往外走:“走吧!”
這個作很是親昵,而且莫名帶有一種強烈的安全。楚怡覺周都一下子暖了,臉上也熱了一陣子,任由他摟著往營地外去。
如果他是個現代人,該多好啊!他備完男友的一切特質,如果他們在現代相遇,必定已被他拿下了。
但他偏偏在古代,而且還是個太子。
他手里的權力太大了,生殺予奪都是他一句話。在這樣的前提下,或許也會短暫地沉溺于他帶來的浪漫和好,但實在難以產生真的。
無法不去想,一旦了真心,一切幸福就真的都到了他的手上。他喜歡,的日子便愉快甜;他不喜歡了,就是下一個徐良娣。
這種覺多麼可怕,只想一想都覺得心驚。這種制又是階層帶來的,是他與生俱來的權力,連期待改變都不能,只能努力讓自己當個冷酷無,不去心。
可是想不心,也真的好難哦!
楚怡正做著心理建設,就覺他攬在肩頭的手了。同時他低下頭來,溫熱的氣息與和的話語一邊在耳邊漫開:“你看。”
下意識地抬頭看去,看見遠那片地勢較低的地方,碩的鹿群在河邊飲水,南飛的大雁正穿過夕染就的彤云。晚風吹過了一陣,河岸邊厚實的草地被刮出一陣波瀾,看起來蓬松。
這樣壯闊又安逸的景實在令人心曠神怡,楚怡看得連心都跟著了下去,又聽到他語中帶笑地續說:“想不想去河邊坐坐?”
“……嗯!”楚怡不由自主地點了頭,他便牽著的手大步流星地向那邊走去。小跑著跟著,怔怔地欣賞他被夕攏住的頎長背影,心里簡直氣他長得這麼好看!
他有些時候讓覺得好到令人迷醉,那大多基于他后天的本事。可他但凡長得丑上一點,也不至于這樣在高度清醒之下還一次次難以抵擋他的魅力。
可他偏偏就要后天的本事好、先天的長相還好!的放心就算能鑄三峽大壩,也難以抵他這樣的高級核彈襲擊啊!
于是楚怡看著看著,就覺得自己的心又炸了——心的那一部分炸了。
一時甚至恍恍惚惚地覺得,如果時空可以凝固,愿意這樣被他牽著手在這夕景下走一輩子!
沈晰倒不知道也這樣激,他只覺得能這樣把的手牽在自己手里很好。
拜的小本本所賜,他知道對他不滿意,也因此而深懊惱,懊惱之中他也賭氣地想過,如此好賴不分他不如換個人來寵。
但現下,溫溫的手被他攥著,他得無可救藥,心下直自問想什麼換個人來寵?換誰也不行,跟不一樣!
同時他也患得患失地在猜喜不喜歡這樣被他牽著。
如果喜歡,他應該會在的本子里見到。
如果不喜歡……
他估計也會在的本子里見到T_T。
兩個人走了不久,便到了小河邊。楚怡其實幻想了一下去喂鹿的事,但無奈圍場里的鹿跟園的鹿截然不同,看見人類就立刻群結隊地跑了,在夕的映照下顯得分外矯健。
這種景象同樣值得欣賞,楚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在鹿群跑遠后,才注意不遠一株孤零零的銀杏樹下還有個人。
秋天了,樹葉盡黃,但地上的草似乎還不舍得褪,大多還綠著。那個人把馬拴在一邊,兀自坐在樹下,在金黃與濃綠包裹中看起來悠然自在。
楚怡定睛一看:“咦?我哥!”
沈晰也循聲看去,提步就要往那邊走:“我去跟他打個招呼!”
“……別了。”他拉住了,“他應該是在等人。”
“那也不影響啊?”楚怡疑地看他,心說這不是人還沒來嗎,過去打個招呼有什麼關系?
沈晰促狹地瞇了瞇眼,反問:“若是在等個姑娘呢?”
楚怡:“……?”
“你哥哥是個風雅人。”沈晰神態自若,“若他有喜歡的姑娘,肯定也會竭盡所能討歡心,欣賞景難保不是其中一樣,我們別過去擾他。”
“……”楚怡赧地別過了頭。
他的分析沒什麼,很對,很有可能。不管世界怎麼變,景所在之永遠都是去的地方。
讓臉紅的是,他方才隨口用了個“也”。
“若他有喜歡的姑娘,也會竭盡所能討歡心”。
為什麼用也呢?
他下意識地想到了誰?
他自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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