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北寂島都在下著雨。

雨水落在燈塔的小院中，落在二樓的臺上，打在蒼翠滴的芭蕉和虎皮蘭的葉子上，延綿不絕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有些人不喜歡下雨天，可是溫霓卻很喜歡，因為雨天能帶給一種特殊的安全。

這晚，溫霓睡得格外沉，直到四點四十五分的鬧鈴響起，才不不愿地睜開了眼睛。

由于連夜的雨，島上夜里溫度驟降，睡夢中用薄被將自己裹了面團子，此時手臂掙了幾下，才從被子里掙而出，下意識迷迷糊糊地去床頭夠手機，卻空了。

愣了一瞬，盯著空的床邊。

渙散的瞳眸艱難聚焦，抬眼，過玻璃窗見泛白的天際，終于反應過來，這里是北寂島，不是在家里。

回憶了幾秒，溫霓在枕頭下找到手機，按掉了鬧鈴。

順手解鎖手機，看見屏幕上的畫面，仍停留在睡前與聞庭雪的對話框界面。

【溫霓：今天有什麼工作安排？】

【聞庭雪：志愿者工作？】

【聞庭雪：你可以等杜主任回來再開始。】

【溫霓：沒事，反正都已經來了。】

【聞庭雪：五點升旗，起得來嗎？】

【溫霓：當然。】

【聞庭雪：好。】

看著自己信誓旦旦的回復，即使再貪被窩的溫暖，溫霓也得從床上爬起來。

抱著一堆洗漱用品，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出來，卻發現二樓房間的門已經打開了。

冷白的日燈從里面照出來，映得樓道里也亮堂起來。

溫霓沒有去按樓道的燈，而是循著燈走下去。

“起來了？”聞庭雪聽見的腳步聲，走到門邊。

他的表淡淡的，可溫霓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疾速閃過的一意外，于是說：“我們經常半夜被起來出任務，這個點算是很友善了。”

聞庭雪想起的職業，也就不覺得奇怪了，“快去洗漱吧。”

“給我五分鐘就好。”溫霓一邊說，一邊快步邁衛生間，用最快的速度完洗漱。

五點差三分的時候，溫霓跟著聞庭雪來到了小院的旗桿下。

空地上有兩旗桿，一高一矮。

聞庭雪去旁邊的小房間里拿出兩面旗幟，一面是國旗，另一面是海事旗，他練地將旗子一一安置在繩子上，一言不發地做完后，回到了國旗桿下。

他看向，說：“你來。”

溫霓鄭重地從他手中接過繩子。

半人高的旗幟被山頂的風吹得四飛揚，得用力才能控制住繩不被拉走。足有手腕那麼的繩子表面礪，細之間還夾雜著沙粒，得手心發疼。

但沒作聲，只是抿住角。

五點鐘，國歌準時響起。

聞庭雪抓住旗幟一角，力一揚。

溫霓認真嚴肅地緩緩拉繩子，目凝視著那面鮮紅，直到它到達旗桿的頂端，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聞庭雪才收回手里的繩子，固定在旗桿上綁好。

接著，經過同樣的流程，蔚藍的海事旗也飄揚在了空中。

不到兩平方公里的海島上，矗立在山頂的燈塔里，莊嚴的歌聲余音散去。

只有他們兩個人，彼此靜默，仰著在蔚藍空中乘風的兩面旗幟。

這個時刻，神圣而偉大。

溫霓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難以名狀的震撼與敬意。

太從海平線上徐徐冒出來，海水漸漸被暈染了橙紅。

聞庭雪看著的眸一點一點溫暖起來，率先開了口，“走吧，去燈塔。”

溫霓默默地跟在他后。

燈塔的口在小廳堂的另一側，從旋轉樓梯上去，第一、二層都是北寂島燈塔文化展廳，墻壁上掛滿了北寂島燈塔的介紹，可以供游客進游覽。再往上，通道就變了梯子，線也暗淡下來。

“慢一點。”聞庭雪三兩步登上三層的平地，回過頭囑咐了一聲。

沿著細長的鋼筋扶手，溫霓小心翼翼地踩上階梯，努力跟上他，“這里好黑。”

自然垂落的手指曲了曲指節，他正手，只見溫霓已經探出了頭。

聞庭雪垂下眼眸，注意的腳下，待爬上來，才去拉開了一扇門，走出去，“過來吧。”

這里是燈塔的核心區，為海上航行的船只指路的燈就在這里。

溫霓像是發現了新世界一般，目灼灼地環顧四周。

無數扇環形的明玻璃窗連結拼接三百六十度，為燈鑄遮風擋雨的保護墻，工作了一整晚還未熄滅的燈正在中央旋轉發，如同一只照耀四面八方的巨大水晶燈。

“好。”溫霓不自覺地發出贊嘆。

“還有幾分鐘，它就會自關閉了。”聞庭雪走到一落地窗邊，安靜地眺著沒有盡頭的大海，“現在這個時候，是北寂島最的時刻。”

當清晨的曙鋪灑在靜謐的海面上，萬被點綴上斑斕的彩，新的一天開啟了。

溫霓也走過去，沐浴在溫暖之下。

“五、四、三……”聞庭雪甚至沒有看時間，僅憑覺開始了倒數，“二、一。”

猶如魔似的，后的燈驀地全部關閉了。

溫霓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你……”

“我。”聞庭雪語調輕微，白皙的臉龐在晨的勾勒下出一抹溫。

“會魔法嗎？”溫霓問他。

“也許。”聞庭雪難得玩笑地說，手指解開每扇窗戶旁邊捆的厚重的遮窗簾，細致地拉好，不讓一縷照到燈。

溫霓學著他的樣子，背對他反方向去做。

等兩人匯合時，與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這里已經黑暗無，也預示著辛勤的燈塔終于結束了一夜的工作。

“我先出去。”視覺被削弱，聽覺便愈加敏。

聞庭雪干凈的聲音在溫霓耳畔響起時，電流般的麻讓忍不住了耳朵，“好。”

原本就昏暗的三層，變得手不見五指，溫霓好不容易到了大門，正要走出去，卻被門檻絆了一腳，整個人撲了個空。

“啊——”一聲驚呼。

聞庭雪作敏捷地轉過，展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

以為會摔跤的溫霓沒有迎來預想的疼痛，而是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怔了一瞬，才僵地從他的懷中離，扶著門框直起子。

“抱歉，忘記提醒你了，這里有門檻。”聞庭雪的語氣帶著幾分自責，確認站穩之后，才松開了雙手，但他的手并未收回，而是虛虛地環在后，“腳還好嗎？”

“沒事，是我自己沒注意。”被這麼一問，溫霓心更加窘迫，可面上卻仍維持著冷靜，說，“下去吧。”

聞庭雪的眼眸在黑暗中更加明亮，怕在逞強，他定定地看了兩秒，在的臉快熱得燒起來的時候，終于轉下了樓。

太丟臉了，平地都能摔。還好這里烏漆麻黑，什麼都看不見。

溫霓輕聲抒了一口氣。

縱然聲音很輕，但是聞庭雪還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