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溫霓依舊被四點四十五分的鬧鈴醒。

在島上的生活十分規律，除了來的那天晚上去花燈會回來比較晚之外，平時只要天黑前爬上燈塔將燈的窗簾拉開，確保燈能正常運行，就沒有別的正式的工作了。

加之白天爬了山，所以，溫霓昨晚很早就睡下了。

房間里的窗簾特意沒有合上，于是伴著滿天繁星睡，又在晨熹微時醒來。

溫霓下樓的時候，二樓的門和昨天一樣已經敞開了。

伴隨著樓梯的“吱呀”聲，聞庭雪在抵達二樓時，恰好出來與打了個招呼：“早。”

“早啊，聞老師。”溫霓說完，去了衛生間。

等洗漱完出來，回房間放好東西，再出門就看見聞庭雪安靜地立在二樓的樓梯口等著。

溫霓在他的注視下，緩緩下樓。

從一開始見到他，就有一種莫名的覺，覺得他像是某種植，亭亭玉立，即使在狂風暴雨中，也閑庭自若，微微搖擺。

然而，要確切地去說他到底像什麼，的腦海中卻又浮現不出什麼象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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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的工作與昨天相同。

先升旗，再去燈塔上等燈自關閉，然后迎著朝，放下窗簾。

從燈塔漆黑的三樓走出來，聞庭雪特地回頭看了溫霓一眼，提醒，“這里有門檻。”

溫霓耳發熱，覺像是令人丟臉的事又被翻了出來，偏偏聞庭雪的容淡然，并無嘲笑之意，只是真心地在提醒。

“我知道了，明天可以不用提醒我了。”忍不住開口道。

聞庭雪略有不解。

溫霓輕嘆一口氣，坦然地說：“不然每天我都要尷尬一遍。”

聞庭雪微愣，隨后點點頭，“我知道了。”

回到小院，溫霓問：“現在下山嗎？”

“昨晚，杜主任給我發了消息，說今天早上會和嫂子回來，帶了很多菜，讓我們不用去買了。”聞庭雪向轉述著杜宏亮的話，“一會兒我去巡完塘，正好接他們上山。你早餐想吃什麼，我可以帶上來。”

“想吃昨天的菜包。”溫霓毫不掩飾地咽了咽口水。

“好。”聞庭雪應聲，片刻后又問，“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嗎？我可以順路去買。”

溫霓納悶地看他，“你不是說，杜主任不要我們買嗎？”

“怕萬一……”聞庭雪看了一眼，說，“你不喜歡他們帶來的菜。”

“沒關系，我不挑食的。”溫霓笑了下，“對了，還有什麼活兒是我可以干的？我可不能讓杜主任剛來就看見我在無所事事。”

“你不用有這麼重的負擔，其實之前來的志愿者也都很隨意。”聞庭雪自然地說，“除了燈塔上的工作，別的時間由你自己。”

“好吧，那我自己轉轉好了。”溫霓抬手揮了揮，“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聞庭雪沒再說什麼，徑自進了工作間。

溫霓記得之前看過一個志愿者的游記里寫到過，燈塔后面有一塊地里種著蔬菜，打算漫步過去看看。

繞到燈塔后方，溫霓一眼就看見了菜地。

菜地里的區域劃分十分工整，還著標了地號和菜名的木頭牌子。

一號地是種白菜的，二號地是種茄子的，三號地種著玉米，旁邊零散的區域還種著蔥和韭菜之類的東西。

溫霓好奇地四打量。

以前，在網上買過那種可以種在臺上的草莓和小番茄的盆栽。

評價里的留言都說非常好養活，幾個月就能結出果實，水果非常好吃。

瀏覽過后，的心就更了，立刻下單買了七盆草莓和七盆小番茄。

沒過幾天，就收到了帶泥土的小苗。

起初順利的，草莓和番茄在心的澆水和施下茁壯長，還開出了小花。

眼見盆栽們爭氣地開花了，也不能掉鏈子，特意詢問了賣家授的方法，并貢獻出了兩支全新的化妝刷給的孩兒們授。

結果不知怎麼的，草莓和小番茄就是不結果，好不容易結了，也很快就變黑了。

最后經過幾個月，的草莓和小番茄在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像是為了給一個代，各結出了一顆果子，至此，的水果自由夢想完全破滅。

所以一來到這里，溫霓看到有這麼一大片欣欣向榮的菜地，心雀躍不已。

興沖沖地蹲下，在白菜地里拔野草。

菜園不大，不過一路到頭，溫霓也蹲得兩腳發麻，好不容易努力撐到了盡頭，終于可以站起來了。不料腦部供應不足，眼前呈現一片漆黑——

霎時會到了什麼天旋地轉，山崩地裂。

要不是聞庭雪眼疾手快，此刻已經摔在了菜地里。

“你怎麼來了？”溫霓的下磕在他的手臂上，懵懵地開口道。

“準備下山，想跟你說一聲。”聞庭雪輕地握著的肩膀，扶正的子，“結果到都沒見到你。”

“我在除草呢。”腳的溫霓順手抓住他的手腕借力，過了好半天，整個人才恢復過來。

“這麼認真，”聞庭雪垂眸說，“上被叮了都沒發現。”

“哪里？”溫霓低下頭去找。

“這只腳。”聞庭雪指了指的右腳。

溫霓今天穿的七分，小了一大截在外面，剛才專心致志地跟野草作斗爭，都沒察覺上有什麼異樣，現下一看，白皙的皮上凸起了一個大包，頂端有一點點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注意到了這個包，都開始發揮起了作用。

好。

忍不住出另一只手去撓了幾下，白的頃刻呈現出幾道嫣紅的抓痕。

“別抓。”聞庭雪握著的手腕，將帶回了小廳堂，“先坐這，我找找藥。”

溫霓在沙發上坐下，上趴在膝蓋上，低頭盯著那個小紅點，聞庭雪不讓抓，只好輕輕了，抱怨地說：“好。”

“我知道，很快。”聞庭雪單屈膝，從茶幾下面拖出醫藥箱，打開來，找出風油，“腳放上來。”

溫霓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

聞庭雪抬眸，見沒有拒絕，用手指擰開了風油的蓋子，而后在的目中，慢慢地輕握住的腳踝，放到自己的大上，用瓶口對著小上那泛紅的，準地來回涂抹。

“好點了嗎？”

“嗯。”

到一陣溫熱的鼻息，聞庭雪才猛然發覺，他們兩個人的距離靠得很近。

近到似乎只要他一抬頭，就會蹭到的側臉。

不自覺地，他的手抖了一下，擔心被發現端倪，他刻意冷靜地問：“可以了嗎？”

他的聲音跟風油的氣味一樣清涼，溫霓“嗯”了一聲，輕言道：“可以了。”

聞庭雪神淡然地緩緩放下的腳，拿起蓋子旋風油。

“謝謝。”溫霓的注意力還在上，頭也沒抬。

“不客氣。”聞庭雪垂眸說。

“你不是還要去巡塘嗎？快去吧。”溫霓輕輕地呼氣吹著小，“我有點了，覺被蚊子吸完了營養。”

的語氣被他解讀出一可憐兮兮。

“……”

聞庭雪撐著茶幾起，說：“那我走了。”

“嗯，快去吧。”溫霓催促道。

走了兩步，聞庭雪不放心地又回囑咐道：“要是沒事，就上去睡個回籠覺。等杜主任回來就會給你布置工作了。”

言下之意是別再四溜達了，免得一會兒又出什麼問題。

溫霓聽出來了，點了點頭，抬起頭，用一臉誠實誠懇的表著他，“我知道了。”

說完，跟站在小廳堂門口的聞庭雪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聞庭雪看了一眼，轉出了小廳堂。

“覺不像是蚊子咬的，這個包怎麼這麼大。”溫霓歪著頭觀察，仔細看了看，又說，“了風油為什麼還這麼啊。”

在不斷傳來的溫霓的自言自語中，聞庭雪上了車。

-

旁了個人，聞庭雪開車的速度也快了許多，只用了十多分鐘就抵達了試驗的池塘。

三年前，項目組經過實地調研，決定在北寂島進行海水池塘多營養級循環養的試驗，通過海水圍塘在這里改造了三口總面積大約七八十畝的池塘。

探索有自凈效果的海水圍塘養技和模式已經為當今水產科研工作者的熱點課題之一，但是聞庭雪要做的是，運用生態學和食鏈等原理，據北寂島本地的生實際況，進行多生態位品種搭配養，營養相互利用，減尾水的排放。

簡單來說，就是實現北寂島海水圍塘養尾水的循環利用。

讓高營養級的食魚、蝦類搭配低營養級的濾食貝類養，魚蝦類的排泄和殘餌等“廢棄”為濾食貝類食——單細胞類的營養。這樣單細胞類的繁生長既能解決“廢棄”，又能為魚類凈化生存環境。

這樣就能同時實現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一舉兩得。

聞庭雪走在塘堤上，先眺一眼池塘的整狀況，而后沿著池塘邊緣，細致地觀察池中各類生的狀態與池塘的水質狀況，確認都沒問題之后，還要檢查一下各項儀的運行況等等。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他的晨間工作告一段落。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聞庭雪估計杜宏亮應該快到了，便開車先去了月大道。

聞庭雪在文怡早餐店的門口停下車。

人還沒下來，文姨就大聲吆喝道：“聞老師，不用下來。你就說幾份，我打包好給你。”

“兩份。”聞庭雪說完，還是從駕駛座上下來了。

文姨按照前一天的樣子，給他包好，雙手扯開塑料袋的拎手，掛到他手上，“今天還來文姨這里，說明文姨的手藝被你們看牢了，不許給錢啊，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聞庭雪一手拿著兩個袋子，另一手被文姨按住，不許他。

“趕走走走。”文姨說著推著聞庭雪回了車上。

“好，文姨，我不給錢。”聞庭雪滿臉無奈，只好接了，準備下次上島的時候多帶些禮來還禮。

“你們喜歡，文姨就開心了。”文姨笑著說。

“對了，文姨，有件事我想麻煩你一下。”聞庭雪斂眉，客氣地說。

文姨熱地回：“聞老師你說，別客氣，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

聞庭雪沉聲道：“我想問您要一樣東西。”

“新奇咯，聞老師主要東西哦。”文姨把耳朵湊近了，聽聞庭雪說完，一口答應，“你等一下啊，我去給你拿。”

看著文姨跑進后門的背影，聞庭雪回到車前排，俯下，先把袋子掛在了掛鉤上。

很快文姨手里拿著東西就出來了，“來，聞老師，這個效果很好的，包準好。是北寂島的偏方，你拿去試試。”

聞庭雪攤開手掌，接住文姨遞過來的東西，跟文姨道了謝。

“不謝不謝，這點小東西算什麼。”文姨擺擺手，“聞老師趕忙去吧。”

聞庭雪頷首，把東西揣進口袋里，上車回了碼頭。

此時，北寂島碼頭還沒開始營業，因為渡的開航時間還沒到。

杜宏亮今天不是坐渡來的，他有一輛自己的小艇，所以來去時間比較自由，不限制。

聞庭雪在電車上安靜地坐著，手在口袋里掏出了文姨給的東西，打開蓋子聞了聞，味道不難聞。

一陣發機的聲音由遠及近。

聞庭雪抬頭，視野里出現了一個小黑點，他將東西放回口袋，等著杜宏亮靠岸。

平靜無波的海面上，一艘小艇快速行駛而來，艇周邊的浪花飛濺起來，白花花的一片，如同一面扇形的水墻。

遠遠的，杜宏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摻雜在小艇發機的轟鳴聲中，聞庭雪聽見他喊了一聲：“聞老師！”

小艇后面還坐著一個人，是杜宏亮的妻子，包燕燕。

聞庭雪站起來，走到岸邊，跟兩人招了招手。

幾分鐘后，杜宏亮的小艇在劃出的特定區域靠岸了。

聞庭雪幫他一起固定好小艇，出手，用力拉著他的手，帶他上岸。

杜宏亮上來之后，回過子，接過包燕燕手里拎的菜，給聞庭雪，然后才將也拉上來。

“嫂子好。”聞庭雪說。

“聞老師好！”包燕燕留著一頭齊肩短發，溫地對聞庭雪笑了笑。

杜宏亮瞥見了車前排掛著的文怡早餐袋包裝，和藹地拍了拍聞庭雪的肩，“聞老師，你們還沒吃啊？”

“對，來接你們，順便買點早餐上山。”聞庭雪解釋道。

“那趕先上山吧，一大早吃冷的可不好，上去讓燕燕給你們再弄點湯配著吃。”杜宏亮說著，攬著包燕燕一起坐上了電車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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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早，溫霓此時全然沒有睡意，就在小廳堂里玩了一會兒手機。

一早上都在忙，等閑下來，才看到收件箱里躺著一條短信。

一串略為眼的號碼下面，發來了一個新任務：尋找一片剛剛落下的漂亮葉子，夾在你最喜歡的書里收藏，作為你獨一無二的書簽。

這是今天的新任務。

看完后，溫霓將手機倒扣在膝蓋上，仰頭倒在沙發上，尋思著去哪里找葉子。

昨天下山的那條路上，好像有一大片樹林，晚點可以去那邊逛逛。

燈塔里萬籟寂靜，只有墻上的鐘表發出規律的“咔噠咔噠”的響聲。

側眸看了一眼，距離聞庭雪離開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又開始了無所事事的漫長等待。

一瞬間，溫霓想起了一位燈塔志愿者曾經寫到過的一句話：“在北寂島燈塔的工作不累，只是很寂寞。”

溫霓才剛來沒幾天，新鮮勁還沒過去，尚且時常到無聊，那麼，那些像杜主任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駐扎在這里的工作人員們，又會是如何的心呢？

正想著，門口傳來了一陣車子行駛的聲音。

是他們回來了。

溫霓連忙從沙發上起來，快步走到門口迎接。

“你好，是溫霓同志吧。我是北寂島燈塔的工作人員杜宏亮。”杜宏亮一面從車上下來，一面笑呵呵地自我介紹。

憨厚的笑容跟網上的照片一模一樣，溫霓一眼就認出了他，頷首道：“杜主任。”

“別這麼見外，我亮叔就好。”杜宏亮的手在子上了，而后與輕握了一下。

“好，亮叔。”溫霓豪爽干脆地說，“那您我小霓就好。”

“行。小霓，你跟聞老師趕先把早飯吃了。”杜宏亮跟后的包燕燕說，“燕燕，給他們弄個蛋茶吧。”

杜宏亮回過頭，補充了一句：“這是我妻子，包燕燕。”

溫霓的目越過杜宏亮，看到他后的人，笑著問好：“嫂子好。”

包燕燕聲回道：“你好你好，小霓。蛋茶喝不喝呀？我給你們弄。”

“喝的。”溫霓也笑，說，“麻煩嫂子了。”

“不會。”包燕燕說完，拎著帶來的菜進了廚房。

“你們先吃，我去幫。”杜宏亮的眼中流出一抹溫，路過聞庭雪側時，代說，“快去，都冷了。”

聞庭雪一食指勾著塑料袋，朝溫霓走去。

溫霓抬手，攤開手掌。

聞庭雪把早餐放在手中，在的手要合上時，又放了一個金屬的扁扁的小圓罐。

“這是什麼？”溫霓端詳完小圓罐，抬眸看著聞庭雪。

“在被蟲子咬過的地方。”聞庭雪說，“是本地的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