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不提供食堂，中午休息的兩個小時，大家都各自回家吃飯。陳子奇背著挎搭子，了陳子云回家，一早上沒吃東西的陳子云無打采，他正拖著的步子往家里走，肚子嘰里咕嚕作響。

陳子云來回著肚子:“我已經得前后背了。哥，咱中午吃啥哩？”

陳子奇也了自己的肚子:“我今天早上都讓氣吃飽了。家里還有黑面炒面，咱中午喝點黑面糊糊，吃個玉米面饃算了。”

冷風嗖嗖地，陳子云脖子進服里，頭點得像撥浪鼓似的:“大冷的天，回家就能喝上熱騰騰的黑面糊糊，能有一個玉米面饃吃，也是一件幸福無比的事。”

炒面是一種很好儲存的食，它是將生面放在鍋里炒，然后放上鹽用開水一沖，用筷子不停地攪拌，使其粘稠。要知道沒有的人家，給嬰兒拿炒面糊糊充當喝。在抗援朝的時候，這種炒面是志愿軍最喜歡的食，就是因為能放十天半個月不會壞，用開水一沖就能吃。沒有開水的時候還可以干吃。簡單快捷。對于沒有母親，父親又時常不在家的陳子奇和陳子云兩兄弟來說，這面糊是他們最主要的食。當然它也是陳平安每次出去收豬時必帶的干糧。

陳平安出門前炒的面，給陳子奇兄弟倆也留了一碗。陳子奇在廠里打了開水，兄弟倆一人沖了一大碗炒面糊糊，就著一個玉米面饃，端著碗坐在廠院子里吃得津津有味。風呼呼地吹著，覺不是很大，日冷淡地照著，覺也不是很熱，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會印有一個明顯的標記:臉頰有一坨紅紅的，皴皴的地方，你說像腮紅吧，又紅得那麼沒有氣。

子奇和子云沒有防寒的，不是臉，腳后跟，手上都裂著口子，像是對著誰微笑一般。疼的時候，陳子奇就在上面抹上棒棒油，那種長得像豬油一樣的油，可以防止皮裂口子，不疼的時候就忘了。

許是習慣了，或是麻木了，陳子奇像是覺不到疼似的，仍然大步大步的走著。他要帶著弟弟子云去供銷社。

70年代，農村商店，供應商品也比較，再加上大部分的農村人還停留在溫飽層面，購買力很低。一個公社只有一個供銷社，一個大隊就一個代銷店。加上逢三六九的集市，這就是當時村鎮上的商業全部。供銷社里的東西也是從二十多里外的公社供銷社拉來的，十來天拉一次。供銷社里東西也比較全，日用百貨、布、文書籍都有。

看到供銷社琳瑯滿目的商品，沒心沒肺的子云已經挪不開了腳步。子奇只好一路拉著弟弟往前走。靈的子奇按批發價，一次拿了三十支鉛筆悄悄放進挎搭子里，背進了教室。

課間，陳子奇就在班里喊一聲:“誰沒鉛筆，來我這兒拿。”

不一會兒，陳子奇的邊圍滿了學生。

同學們向子奇拋來五花八門的問題。

“你這鉛筆是白送的嗎？”

“一多錢？”

“你上哪弄這麼多鉛筆？”

靈的子奇等大家把那些腦殘問題都問完，才開口了:“我的鉛筆至比你們買便宜一分錢，你們誰要拿錢來找我。”

這個時候的三年級娃，年齡都偏大，最小的也都九歲了，對錢也有了概念，知道便宜一分錢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一分錢可以買兩顆水果糖。

一直對子奇敵視的黃強強也買了一支。當時黃強強要買的時候，子奇正在猶豫要不要賣給他，但是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哪有跟錢過不去的。當子奇正準備與照顧他生意的黃強強化干戈為玉帛時，黃強強拿著一支鉛筆囂著:“同學們不要買，他這鉛筆是騙人的，里面的筆芯一寫就斷。”

雖然黃強強平時留給同學們的印象并不好，此時同學們看到黃強強當面在紙上做著演示，眼見為實，同學們也就信了。

突然，教室里就像麻雀在開會，同學們嘰嘰喳喳，七八舌地討論起來。

子奇一句也沒有聽清楚，他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他上前拿過黃強強手中的筆，仔細一看，那就不是他賣出的筆，他的筆是三棱柱狀的，而黃強強手里的鉛筆是圓柱狀的。看得出黃強強手中的筆是放久，了才變這個樣子的。陳子奇拿起自己的筆和紙，削出兩給大家當場演示。

但是同學中有個聲音:“會不會是你削出來的筆是好的，賣給我們的新筆是殘次的呢？”

子奇只好用另一個方法證明自己的筆質量是過關的。他拿過黃強強手中的筆，再拿出自己售賣的筆，給大家當場驗證。原來，黃強強的那支圓柱狀的筆并不是他所售賣的，連上面的牌子、制造商都不一樣。

子奇忍不住要揍黃強強，黃強強灰溜溜地出人群，撒跑了。

子奇擲地有聲地跟同學們說了這樣一段話:“大家放心買，如果鉛筆存在任何問題，都可以拿來找我，包賠包換。我陳子奇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子奇本以為風波過去了，他可以繼續做他的小本生意了。他的鉛筆也已賣出了一半，被黃強強這麼一鬧，非但沒有影響生意，在子奇跟前買鉛筆的同學對子奇更信任了。

但是出人群的黃強強并沒有善罷甘休，他告到了班主任，班主任慌慌張張地進了教室，警告子奇不能在學校里做小販生意，國家還是集經濟，不允許小販售賣東西，說著把子奇的鉛筆都沒收了。扳回一局的黃強強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按照子奇原本的計劃，三十鉛筆怎麼說也能賺個三錢，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黃強強。不僅本沒賺回來，還賠了五分錢。五分錢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能買兩個油餅。

陳子奇耷拉著沉重的腦袋，甩著干癟的挎搭子。天灰蒙蒙的，?分得冷，路邊干枯的?草也低下了頭，樹枝也被積雪得彎彎曲曲。他抬起頭，發現烏云布，沒想到竟又靜悄悄地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