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凌晨，去找老姐姐借錢的宋老太太回來了。

屋外的冷風呼嘯而過，刮到人臉上猶如利刀。

段丁蘭急著跟婆婆商量棗子的事，炕上都待不住了，聽到靜就抱著閨迎出來。

其他媳婦看到婆婆也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嘰嘰喳喳地圍著說這幾天家里蒜皮的小事。

幾個兒子也圍著自家老娘噓寒問暖。

誰也沒提錢借沒借到。

宋如霜掙扎著從厚實的襁褓中探出腦袋，也顧不著呼呼的寒風，朝著宋老太太咿呀呀興地，還出小手要抱。

哪知，這幾聲嚶嚶嚶語像是一道洪水沖破了宋老太太這幾天的心理防線，突然鼻子猛地一酸，老眼就落下淚來。

“娘？”

“娘你怎麼了？”

大家這才發現宋老太太緒不對，到了屋里，摘到帽子圍巾，大家就看到老太太臉上都是淚痕，眼底也布滿了。

宋如霜心疼壞了，咿呀著出小胖手要給眼淚。

宋老太太抱著親了兩口，一抹眼睛，邦邦地對宋家眾人說道：

“從今兒你們給我記住了，以后咱跟馮惠芳一家斷親，從此不再來往！”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宋老太太名馮貞芳，在馮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姐姐馮惠芳，下面有兩個弟弟。

宋老太太年輕時就很能干，家里地里一把好手，出嫁后也不忘幫襯下面幾個弟弟，鬧災荒時還從自己里省出二兩米，救了姐姐的大兒子。

宋老太太自己則暈了好多次，四肢因為水腫嚴重，皮摁下去都無法回彈，甚至有一會兒差點就活不了了。

高考恢復后，姐姐的大兒子參加了高考，順利考上大學，現如今已經在省里當了，國家還給分了房，日子過得紅火面。

可以說沒有宋老太太，就沒有馮惠芳一家的好日子。

但老太太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求到老姐姐頭上借錢，不借也就算了，還嫌棄這個窮親戚。

按照地址找過去，看到了氣派的家屬大院。

哪知，門衛打電話通知后，在大院的值班室里等了很久都沒人來接，也不允許自己進去找。

腸轆轆，吃了點干糧繼續等，終于在天黑時才見到姐姐一家人。

一聽說要借錢就找各種說辭推拒，生怕還不上。

宋老太太雖然失，但到底也沒有生出斷親的想法，還替老姐姐找借口，可能家里真的有事，沒法借錢給。

直到第二天家里突然有客人到訪，問起的份，馮惠芳竟然說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恨不得當場跟撇清任何關系。

宋老太太徹底心寒了。

既然嫌棄如跳蚤，厭惡這門窮親戚，那就斷絕關系，別在來往了！

就當那年從自己里省出來的糧食給狗吃了！

宋老頭聽完事的始末，氣得差點把卷煙吞了，哆嗦嗦地怒罵：

“喪了良心的！怪不得這麼多年都不回村里看下，也不來一封信，敢是發達了，恨不得連祖宗都換了啊！馮惠芳這樣對你，對老宋家，不怕遭報應嗎！”

宋老太太給了他后背一掌：

“大晚上的你嚷嚷，行了，看不起咱，咱也不稀罕這門親戚，都回屋睡覺去！”

這一晚，各房都輾轉難眠。

宋老大一邊心疼老娘遭人輕賤白眼，一邊憂慮罰款。

條件最好的馮惠芳借不到錢，剩下的親戚都各有各的想法，就算能借，也很難湊夠六百多塊。

剩下的幾個兄弟媳婦一夜也都沒怎麼合眼，都在絞盡腦想怎麼籌錢借錢。

但這艱難的時刻，誰也沒想著要分家擺這筆債務。

宋老太太也睡不著，但還是爬起來安六兒媳不要有太大心理負擔，小七長大也得喊一聲叔伯嬸子，都是至親之人，這錢理應大家一起出。

大不了等小七長大了，多多孝順叔伯嬸子。

段丁蘭聽著婆婆安的話，心里的暖流涌四肢百骸，差點化作淚水奪眶而出。

吸鼻子，站起來把柜上的一個大包裹拿下來。

宋老太太不明所以：“大晚上你干啥？”

段丁蘭邊解包裹邊說：

“娘，你是最信我話的人，之前懷小七的時候我說我夢到凰了，大家都不信，就你信我懷的是個福妞，這次，您也一定要信我。”

包裹打開，出里面滿滿的冬棗，多得甚至都從包裹邊滾出來了。

宋老太太瞪著一雙老眼：“哪來的？”

趴在床邊的宋小六接話：“神仙賞給我妹妹的。”

宋老太太：“......”

段丁蘭認真地將那天的事說了一遍。

宋老太太聽完震驚得直哆嗦，隨后久久沉默不語。

宋如霜生怕老太太接不了，朝呀呀幾聲。

段丁蘭目如炬：“娘，你信我嗎？”

宋老太太深吸一口，用力點頭：“信。”

怎能不信？

家里窮得叮當響，都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錢買棗子。

就算有錢，這些棗子一看就不是他們這地方能種出來的，得從別的地方運過來。

媳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上哪買去？

宋老太太把孫抱起來，看著漂亮的小臉，心里五味雜陳。

老宋家幾代泥子，沒出過什麼人，甚至溫飽都需要很努力才能維持。

老天爺到底是看上他們家什麼了，把這麼一個大福妞送到宋家來，讓他們一家都跟著沾。

老太太把孫地抱進懷里。

宋如霜也努力出小手摟住的脖子，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全。

這個小老太太是的，親，超過一切。

“娘，棗子由您出面給哥嫂們過明路，神仙賞了小七不，我們吃一部分，剩下的拿去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