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帶李伯山回到銀城的第二天，李伯青早起就流起了鼻，什麽方法都試了，半個多小時才止住。

麵對李忠憂心的眼神，李伯青卻笑了：“沒事，氣候太幹燥了。”

李忠的腦子裏又回起姚大夫的那句話，明年四月......

瞧著小兒子這張蒼白的臉頰，他是真怕伯青連明年四月都堅持不到。

“你跟大哥說了沒有？讓他下班給我帶米花糖。”

“我覺得好吃的，你們怎麽就不喜歡，害我以前隻能自己買來吃。回頭讓大哥也買給欣然吃，小丫頭沒準兒跟我的口味一樣呢。”

李伯青盡力想讓氣氛有所緩和，李忠的神，卻沒辦法控製地流出擔憂和悲傷。

“早上就給你大哥說了，等會兒我再給他打電話，讓他別忘了。”

李忠用力了鼻尖兒，緒就快要繃不住了。

“我去借輛三車，去場部弄點兒煤炭回來，你大哥辦事兒也不牢靠，回來這麽多天了，連煤炭都沒拉回來。”

李伯青聽到父親的話，卻笑著維護起他大哥了。

“大哥哪有那功夫兒，也不用買太多，反正咱們還是得回海市去過年。”

李忠套著軍大出門，騎著從連隊上借來的三車，在寒風中趕路，也不知是迎了風，還是怎麽的，眼眶眼不見地就潤了。

裝著滿滿一車鬥的煤炭，回家的路上又飄起了小雪，路邊的米老漢賣力地吆喝著。

“下雪嘍！收攤嘍～最後一鍋蜂米花糖~多加蜂不加錢嘞～”

李忠猛踩了兩腳，到了米花攤子前。

“都給我包起來吧！”

“好嘞！”

米老頭應承得極快，摘下手套，扶了扶帽子，抬頭看了一眼。

“呦，李連長，可是稀客啊！老頭子做這東西快二十年了，您這還是第一回照顧我生意。給家裏大孫子買的呀？”

一邊說著，一邊從底下取出一張沒沾過風雪的牛皮紙，笑嗬嗬地跟李忠搭話。

李忠搖了搖頭出淺笑“我家孫子沒回來，是我小兒子喜歡吃。”

“哦，你家伯青......”

米老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抬起頭看了李忠一眼，言又止。

“兩斤半，稱高高兒滴。”

李忠看著那高高翹起的秤桿子，點頭笑了笑，爽快付錢，又指了指車鬥子。

“謝了，再幫我裹上一層，我這車裏裝的是煤炭，別弄髒了。”

“啊，我給您用塑料布裹上。”米老頭從自己的三車裏，又取出一隻塑料袋，再次將東西包裹，想了想還是給李忠掛在了車把上。m.x33xs.com

李忠回到家，站在門前連了兩支煙，才了自己的下頜，推著三車進門。

李伯青趴在窗戶上看到李忠，隔著玻璃出沒心沒肺的笑，趕把家門打開。

李忠朝他揮了揮手“別出來了，下雪了。”

停好三車，提著剛買的米花糖，到門前。

“買的時候出鍋，這會兒估計涼了，放爐邊兒烤烤再吃。”

“我剛還擔心下雪就買不到了呢，嘿嘿～”李伯青用手試了試溫度，牛皮紙都還帶著溫熱。

“還溫著呢，爸您這一路騎得夠快啊！”

“嗯，我去卸煤，再給人把車還了去，你好好在家呆著。”

李忠盡力保持著嚴父的模樣，但到底心裏還是酸痛的。

李伯山回到銀城之後，不是在銀城裏住，即使在實驗室湊合，這今天得了父親要帶伯青回來，才回了家裏的老房子，把爐火生了起來，住了兩天。

眼看著天要下雪，李伯山開車就往農場趕，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米老頭已經收攤了。

看樣子隻能明天再來買了，明天提早買上，大不了送回去之後再去上班。

也不知道老三到底像誰，家裏好像除了他沒人喜歡那又甜又粘的東西。

李伯山麵帶沮喪地開車回家，進門就看到弟弟圍坐在爐子邊兒，包著一塊米花糖啃得認真。

“大哥今天這麽早下班？”

李伯青抬起頭，用手指把邊兒粘的一粒米花糖，塞進了裏。

“我怕下雪，提早回來給你買米花糖，結果還沒買上。”

李伯青指了指茶幾上擺放整齊的米花糖，笑得像個孩子：“爸去給我買的，趕上了收攤的最後一鍋。”

李伯山沒說什麽，而是回屋去換了服，提著榔頭到院子裏去砸煤塊。

怕下雪出門不方便，還特意多砸了兩簍子，放到了夥房。

晚上父子三人坐在客廳裏看新聞，李伯青看得認真，李忠和李伯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豔軍的婚事定下來了？”

李伯山點頭“嗯，過完年，二月底辦酒席。”

李忠看了一眼十分認真的李伯青“好。”

“豔軍的老丈人楊樹興，說是您的老部下了。”

李忠眨了眨眼，裏咀嚼著楊樹興三個字“哦，是那呆小子！”

“真快，他的兒都要結婚了。”

“豔紅帶回來那藥，出分析結果了嗎？”

李伯山慚愧地垂了垂眼眸，沒選擇說實話“還沒有，技不夠。”

事實上結果已經出來了，結果就是，那藥對伯青這個階段的病人，效果是微乎其微的。

因為這個，豔紅還狠狠地哭了一場。

最近幾乎是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瘋了似的，在找治療方案，治療藥，自己也是。

可他們沒人敢跟父母說實話，更不敢跟伯青說起這些事。

李忠沉默了，盯著電視，不知道在想什麽。

伯青睡得早，等他睡下之後，李忠披上了軍大，小聲示意。

“跟我出去走走。”

父子兩人輕手輕腳地出了院門，也沒往遠走，舉著手電就在連隊外圍轉。

“你三弟......可能支撐不了太久了，姚大夫的意思恐怕是伯青很難撐過明年四月，明年春日若是能撐過去，或許還有希。”

“爸，我們都在尋找生機，豔紅也一直在打聽，沒人想過放棄，您也別往壞想。”

“我和豔紅帶回來那藥，效果不太好，所以不打算給伯青用了。”

“也有醫生提出了新的治療方案，但還需要驗證。我們不想用伯青的去做實驗，所以需要時間。”

李忠的目幽沉，點了點頭，從兜裏出一支煙叼在了裏。

兒子說這些，他也知道，也明白，心裏卻更加沒數兒了。

李伯山看著那一點猩紅，蹙了眉心。“爸，您些煙吧，保重要。”

父親這兩天，基本上是一天一包煙，躲著伯青，卻躲不掉他的眼睛。

“嗯，盡量吧。”李忠回答得極敷衍，狠狠了兩口將煙扔在腳下踩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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