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三日後。天氣依然沉而悶熱。這梅雨季漫長得似乎永遠都不會過去。靈骨齋裏，鈴兒給大家做了早餐、一瘸一拐地給樓上的賀明玉送了去。賀明玉狀況是每況愈下，他就待在樓上的客房中、很下樓。

白折在客廳裏吃著鈴兒做的早餐，忍不住對坐在對麵的高銘聲歎，“嘖，你說人們為什麽都對邊的人視而不見，非要去追求得不到的東西呢？”

高銘聲一時沒繞過彎來，隻問：“啥意思？”

“我說啊，這賀明玉看不見鈴兒的好，一心隻有秦羽。秦羽看不見賀明玉的好，一心隻有俞祁。”白折搖搖頭。

“你瞎猜什麽呢，人家鈴兒就是一小丫頭。”高銘聲咬了一口鈴兒做的包子，滿意地說道，“不過啊，這鈴兒做的東西就是好吃！難為了，腳傷還沒好呢。”

“嘖，就知道吃。”白折沒忍住白了高銘聲一眼。便是在這個當頭，有小廝騎車過來了，“白小姐，您的報紙到了。”

“謝謝！”白折朝他揮揮手。

小廝停了車，把報紙遞給白折，接過錢、這便再騎著車走了。

“你說得對，在這個時代，要了解東西，就得多看報紙。”白折攤開報紙慢慢看著，果然看到了秦羽的消息。

——本是由秦羽主演的電影，換了由孟廣陵主演。報紙上隻說，秦羽近來生了病、狀態不好，已經無法完電影的拍攝。這電影不能半途而廢，也不可能前半部分一個主演、後半部分一個主演，於是本著對影迷們負責，也便換了演員、重新拍攝了。

想來，是那孟廣陵贏了。電影的劇本原本寫得極好，若是像孟廣陵設定的第二個方案，主角突然由清純變得風塵，這能夠勉強把秦羽氣質突變的事勉強圓過去。可是整個故事的主旨、主線，也就都變了。新加的劇生不說，新拍這段、其實也要增加不費用。

現在看這新聞，孟廣陵是用第一個方案說服了俞祁、說服了導演。孟廣陵功了，不僅搶了秦羽的男人、還搶了秦羽的事業。

白折歎口氣，吃了一口包子。“嘖，我說吧，秦羽這傻丫頭，事業也丟了。”

高銘聲也皺了皺眉頭，然後又說：“我也說句實話。秦羽雖然的確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但是……實在是可惜，以前的氣質多特別啊，上海灘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可是現在，這樣的氣質就與其他演員差不多了，這種氣質的演員比比皆是。不過，白折，你既然猜到秦羽會這樣……你當初為什麽還要答應幫的忙？你又不缺一千大洋。”

白折一邊收起報紙，一邊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幹涉。”

“可是……救人一命、總是勝造七級浮屠。”高銘聲皺眉。

白折看向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你不會是在怪我借了你父親聚寶盆，害得他失去了健康、老是小病不斷吧？”

“我……”高銘聲似乎被白折說中了心事，一時有些尷尬、不知說什麽才好。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不能怪白折。聚寶盆引的是他的父親。隻是……白折到底提供了引的源頭。

“凡事皆有因果。你父親犧牲了健康，換了你們十年的富貴。沒有錢，你連學都上不起，更別說留洋了。”白折道，“再說那秦羽，沒有我幫化妝，也會找別人、想別的法子。我隻是提供了一種選擇，執迷不悟的是。”

“哎，我知道。我不是怪你。你也別生氣，我……我就是跟你探討探討。”高銘聲見白折變了臉，真是怕變個什麽東西出來懲治自己，趕噤了聲。

白折了懶腰，一副懶得理他的表，兀自上樓繼續睡覺去了。覺得非冷漠，而是看得太多了，早已看人的自私而貪婪。隻不過，賀明玉完全不為己的做法、也的確出乎了的意料。

白折沒料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醒來，剛推開靈骨齋的門，就看見門口蹲了個人，是秦羽。

白折回過頭看向客廳裏的擺鍾、才淩晨四點。白折自己是生活不規律，白天睡覺、晚上活也正常。這屋子裏的其他幾個人、可還睡得很香。就算勤快如鈴兒，也是要等到五點才起床。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時間，秦羽竟然在這裏。並且看樣子，已經蹲在這裏很久了。

“秦羽，你怎麽了？”白折走上前。

秦羽抬起了頭，滿臉都是淚水，似乎傷心得把這一輩子的淚水都要哭盡了。“我隻求你最後一件事，能不能帶我回北平。我不知道該怎麽回去。我……是我沒用，我連怎麽買火車票都不知道，而且……好像去南京還要倒船。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秦羽從前依賴賀明玉，後來依賴俞祁，再後來、就算俞祁不喜歡了，有事業、還可以依賴助理。現在，事業沒了，的助理、司機，所有人自然都離而去。其他與有著點頭之的演員朋友們也大都勢力，現在孟廣陵氣勢正盛，大家便都結著孟廣陵而去，不得離秦羽越遠越好，誰還會管的死活。

秦羽除了拍電影、隻醉心於，導致也沒什麽朋友，此下竟然連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的、事業、朋友都沒有了。在這偌大的上海灘，想來想去，隻能來找白折。

白折皺眉，一邊拉起秦羽、把往客廳裏帶，一邊也問了：“我不明白。你總歸還是漂亮又人的，這才沒過多長時間，俞祁就算再喜新厭舊，對你的新鮮不至於這麽就過去了。而且，這部電影的機會，你的確失去了，可是你是名演員，以後還有別的機會啊。俞祁就算不喜歡你，他是生意人，也要靠你演電影賺錢的。”

“不是的，白小姐。你不知道孟廣陵使了什麽手段。你看，你看我的臉。”秦羽抬起臉給白折看。

適才外麵天還沒完全亮，白折的確沒注意到秦羽的臉。眼下屋燈明亮，白折才看到秦羽臉上有五個手掌印。

秦羽哭哭啼啼。“白小姐，你都說得對，我後悔沒早點聽你的話。我對俞祁是徹底死心了！我現在就回北平陪我師父。隻有他肯要我。我……我也答應你，我不會為禍人間。師父壽終正寢的時候，我自己斷琴、我陪他去就是了。我……這俞祁……傷人太甚！那孟廣陵……也太過可惡。”

秦羽總算肯回北平了，對於賀明玉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了。白折心裏寬幾分，不過還是不明白秦羽到底怎麽了。“難道俞祁竟然打你了？”

“他不僅打了我……還說要殺了我！幸好，幸好我跑得快……”秦羽眼淚又落了下來。

“到底怎麽了？”白折皺眉，想起了那晚孟廣陵與李導演的對話，也好奇那孟廣陵到底使了什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