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先生不由得來了些興致，又問了小元寶許多問題。

小元寶依舊對答如流，一副很輕松的樣子。

而這時，元青云只能站在一旁干看著了。

他心底的嫉恨，像是千萬只咬人的螞蟻，撲在他的皮上，啃食他的。

他的眼睛越來越紅了。

難以相信，不過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怎能如此鷙?

這邊的形，不由得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有些村民，端著早飯圍在了這里，一邊吃早飯，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雖然他們聽不懂，但是不妨礙他們看熱鬧。

“真厲害！這孩子可真厲害！難怪陳老先生能看上呢！”

“這可不比男孩子差！你看那元青云，他在族學里，績也不算差呢！但他現在卻像個啞，說不出一句話！我看他前兩年的書，那都白讀了，全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沒錯沒錯！小元寶確實是比元青云厲害多了！所以說，龍生龍，生，老鼠的兒子會打！元守善以前讀書就不怎麼樣，所以他兒子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里去？倒是元厚德，那才是讀書的好料子，所以他的兒，也很會讀書！”

“你看現在，小元寶就了元青云一頭，十年之后，元青云會更比不得！以后啊，元家二房還會繼續著元家大房，這就是命！元家大房還是別折騰了！”

……

“夠了！你們閉！”元青云大喊大了起來。

他那副樣子，嚇到了村民們。

村里人悄悄后退了一步。

家里有小孩的村民心中暗想，以后，可千萬得叮囑好自家的孩子，絕對不能跟元青云玩！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這麼暴戾。

誰知道自家孩子惹惱了他，會遭遇些什麼？

元青云吼完了村民之后，又沉沉地低著頭，抬起眼皮瞪著元守善。

這眼神十分可怕，連元守善都被嚇了一跳。

沒錯，他恨元守善！

恨他沒用！

恨他窩囊！

如果他像小元寶爹一樣學富五車，他會被教得不好？

如果他家里也有很多藏書，他會答不上陳老先生提出的問題？

都怪這個爹沒用！

大龍國每天有那麼多人死，怎麼就不弄死這個人？

陳老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了口，更不愿意收這個孩子為徒了。

這孩子從子上，就已經歪了。

他只能強迫自己，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小元寶上，他溫和地問道:“你的這些學問，都是誰教你的？”

“我親爹和我親娘啊！”小元寶崇拜地說道，“我有這世上最厲害的親爹，和最厲害的親娘！他們都可厲害啦，他們清談的時候，我一句話也聽不懂！他們喜歡讀書、喜歡下棋、還喜歡古董字畫……”

“呵呵，那你親爹親娘，確實都是墨客文人啊。”陳老先生點了點頭。

“他們教了我好多好多，我現在已經認得一千個大字啦，不過呢，我寫字寫得還不好，”小元寶有些愧地說道，“早知道，以前練字就認真些了。”

這樣的話，親爹娘在世的時候，也會更欣吧？

“沒事，以后可以慢慢練。”陳老先生了小元寶的頭。

“嗯，我一定會認真練字的！”小元寶用力點頭道。

元青云發泄完怒氣之后，后知后覺地明白了，有小元寶珠玉在前，陳老先生無論如何，也不會看上自己的聰明和天分。

眼下，怨恨小元寶是無用的。

最重要的是，如何在別的地方加碼，讓陳老先生愿意收下他這個弟子！

元青云馬上朝陳老先生拱了拱手，做出了一副恭敬的姿態:“陳老先生，您不是說您收徒弟一看學問，二看人品嗎？在學問上，小子現在甘拜下風，但是您還沒看過我的人品呢！”

“不必看了，”陳老先生擺了擺手，“你在村里的作風，我或多或地聽過一些，別的不說，就說你欺負你堂妹這件事，就委實做得不磊落！”

“好，那就算我做錯了，”元青云心不甘不愿地說道，“但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您難道還不允許我改過自新嗎？”

他的咄咄人，著實讓陳老先生有些厭煩。

但陳老先生是個有風度的人，又思及對方只是一個孩子，因此，他還是開了口:“我原本想著，在考察人品上，給對方三個考驗。第一個考驗，就是看村里人的風評，既然你在村里風評不好，那你的第一個考驗就算是失敗了！”

“那剩下的兩個考驗呢？”元青云迫不及待地問道。

“讓我想想。”陳老先生著胡子，陷了沉思。

“先生，我可不可以提個要求？”元青云請求道。

“什麼要求？”

“先生覺得我人品不好，可我覺得小元寶的人品，未必就比我好！”元青云的眼底閃過了一抹怨毒之。

如果不是一只小毒蝎子，當初怎麼會他母親發下毒誓？

他母親又怎麼會被劈亡？

天可憐見！

小元寶真沒過大伯娘！

是大伯娘為了要回小元寶的養權，為了之后能再次弄死，自己非要發毒誓的！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但元青云會這麼想嗎？

他顯然不會！

他就是要將這一切全都怪在小元寶的頭上！

“所以，你想說什麼？”陳老先生皺著眉問道。

“我想讓小元寶跟我一起接考驗！如果的人品也不行，先生就將逐出師門！”元青云大聲說道。

村民們紛紛搖頭，鄙夷地看向元青云。

“的人品怎麼會不行？”

“你想多了吧！你自己是什麼樣的壞小孩，你就以為別人也是什麼樣的壞小孩嗎？小元寶可比你懂事、善良多了！”

“村里的孩子都喜歡小元寶！而跟你玩在一塊的小孩子，和你就是一路貨！”

……

元青云不理會村民們的兌，扭頭看向小元寶，用了激將法:“你怕了嗎？”

“我不怕。”小元寶搖了搖頭。

“你要是不怕，你就跟我一起接考驗！要是你沒通過考驗，就算先生不驅逐你，你也要自請出門戶！”元青云惡毒地說道。

“憑什麼要自請出門戶？”澹臺鏡護住了小元寶。

“要是不敢，就是德行有虧！”原青云直接上了道德綁架。

“敢不敢是的意愿，和是不是德行有虧沒有半點關系！你無需在這兒換概念，我不會讓你欺負小師妹！”澹臺鏡眸如寒冰，聲音又冷又沉。

局面僵住了。

小元寶拍拍澹臺鏡的手，笑出了兩個可的小梨渦:“澹臺師兄，沒事的啦，我親爹娘將我教得可好了，我不會害怕他噠！既然他那麼想比，那我今天就和他比一比吧！”

元青云見同意了，頓時覺得自己的計得逞了。

此時他還不知道什麼做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有時候自己差不是最可怕的，被對比才是最可怕的！

他會后悔的！

“好，我的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陳老先生緩緩地說道，“我給你們的第一個考驗是，請你們明日一早去縣城的白寺，取來白上的水，讓我泡茶喝，我會據你們取來的水，來進行憑判。”

“那白寺有何特別之？”元青云馬上問道。

“聽說，那座寺廟陡峭難爬。”陳老先生說道。

元青云點了點頭，心中暗想，是什麼評判標準呢？肯定是誰越早取來越好！

他的眼珠子左右一轉，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那第三個考驗呢？”元青云又問道。

“等你們先通過第二個考驗再說吧，”陳老先生擺了擺手，“今日一早已經耽誤了很久，你們先回去吧，我們也要開始授課了。”

元守善帶著元青云走了。

村民們瞧著沒有熱鬧可看了，也紛紛散了。

陳老先生讓兩個小家伙進了門，然后地關上了宅子的大門。

由于澹臺鏡這段時間經常過來向他討教學問，他對澹臺鏡的基礎還算比較了解，他就只給了小元寶現場出了一套題。

這套題是在今早的基礎上出的，題目比起他今早的考校更難，他想知道小元寶到底學到哪兒了，也好針對地對繼續教學。

這套題，小元寶答了三分之二。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答不出來。

陳老先生看了看答過的題，滿意地點了點頭。

答過的題全都對了。

答不出來的題確實很難。

能懂得這麼多，已經很出乎陳老先生的意料了。

他以為最多只能答上三分之一呢。

“很好很好，是個基礎很不錯的孩子，”陳老先生笑著點了點頭，“尋常的孩子，在你這個歲數，遠不如你學得多、學得深，你親爹娘有心了！”

小元寶甜甜一笑，特別高興。

“兩個時辰已經過去了，”陳老先生看了一眼旁邊的刻，“你們今天先回去吧，明天還是卯時，你們可要準時過來。”

“一定噠！一定噠！”小元寶點點頭。

次日一早。

天還沒亮，外頭還是一片黑黢黢地，遠的山巒像是一個個沉睡的巨人，伏倒在地。

村里響起了寥寥幾聲鳴，隨之而來的是零落的幾聲狗吠。

寒凝結水，從屋檐上緩緩滴落，將還未盛開的牽牛花砸得微微搖擺。

金大娘輕輕地拍了拍小元寶的臉，聲說道:“元寶，元寶，快醒醒，你昨晚跟我說過的，今天要早些起床，要去白寺取水呢。”

“唔。”小元寶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閉著眼睛鉆進了被子里，找出了昨晚準備好的服，就這麼半閉著眼睛往自己上套。

等套好了服，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小元寶穿上鞋子，跑到院子里打水漱口。

四野黑得嚇人，鳥雀在樹上發出幾聲怪。

這時候的月都是慘白的，半在烏云后面，無力地散發著芒。

“嗑嗑。”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小元寶放下竹杯，噠噠噠地跑到門邊，墊起腳尖拉開門栓，用力打開了大門，好奇地往外面探出了一個小腦袋。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前面站著兩個人。

不買在一旁提著燈籠，澹臺鏡攏著袖子看著，手里拿著一個湯婆子。

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尤其是這黑黢黢的拂曉時分，說話時都能哈出淡淡的白氣。

澹臺鏡將熱乎乎的湯婆子遞給了小元寶。

“咦，你怎麼來了？”小元寶好奇地問道。

“時辰尚早，你們等不到牛車，若是走路趕往縣城，未免太過辛苦，”澹臺鏡說道，“廚娘已經做好了早膳，食盒已經放在了馬車上，我們路上就可以吃。至于取水的銅壺，我也已經準備好了。”

“謝謝你，澹臺師兄，師兄你真好！”小元寶高興地說道。

“你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

“那我等你一會兒。”

小元寶點點頭:“你要不要進屋坐一會兒？外面太冷啦！”

“我在外面等著就好了。”澹臺鏡輕輕搖頭。

外頭更深重。

外頭落花冢。

冷冷的秋風一吹，將帶著寒的桂花搖了下來，輕輕地撒在他的襟上。

他站在燈籠的微里，小臉十分致，平日里看著清冷的眉眼，也因為這昏黃的燈，而出了幾分。

小元寶跑回了院子，馬上就洗完了臉、漱完了口，跑到房門口對準備妥當的金老頭和金大娘說:“爹，娘，澹臺師兄來啦！他駕了一輛馬車過來，他送我去白寺！”

“這麼早嗎？”金老頭和金大娘對視了一眼，都很驚訝。

“外頭太冷啦！你們就別去啦！我和澹臺師兄去去就回！”小元寶跑過去，在金大娘的臉上親了一下。

“可你們是兩個小孩子……”金大娘有些不放心。

“不買十三歲啦！還有還有，馬車夫也是大人呀！有大人在，我們不會有事噠！”

“這……”金大娘有些猶豫。

“澹臺師兄可比我還要金貴呢！”

金大娘一想，這倒也是，所以澹臺家的大人不會放任自家的小孩子出事，小元寶跟在澹臺鏡邊，肯定也會被保護得很好。

“真的不要爹娘一起過去嗎？”金大娘抱著小元寶，用自己糙的臉頰了小元寶的小臉。

“不用啦，”小元寶咯咯一笑，“我馬上就回來啦！”

“那你把你師兄喊進來，我去廚房給你們弄點吃的！”

“澹臺家的廚娘已經做好了，都放在車上呢。爹，娘，你們不用擔心！”

金老頭默默地拿了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在了小元寶的上。

早上太冷了，他怕小元寶著涼。

小元寶歡快地跑出了門，像是一只鉆進林子里的鳥兒。

金老頭和金大娘跟著走了出來，金大娘對澹臺鏡說道:“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澹臺鏡點了點頭，又看了不買一眼。

不買將另一只手上提著的一個很大的食盒，送到了金大娘的手中。

“爺說:廚房做多了。”不買說道。

“多謝多謝。”金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先生也樂于看到，我們兩家關系很好。”澹臺鏡很得地說道。

他轉扶著小元寶上了馬車。

他想起上次，他們去找孫回春孫大夫，小元寶在上馬車的時候被絆了一下，他就覺得，馬車對于小元寶來說，或許還是太高了一點兒，若是不扶著爬上馬車，他總歸是有些不放心。

馬車在寂靜的清晨向前行走，一路發出嘚嘚嘚的聲音，漸漸地敲碎了沉重的黑夜，讓天際出了一淺淺的微。

當緋紅的太，在遙遠的山際，出了如同紅櫻桃般的臉龐時，馬車終于行到了白山下。

這座山之所以白山，是因為一到秋天，這里漫山遍野都是白的花。

那一叢叢花在秋天怒放著生命的芳華，而后抱香而死，讓途經的文人墨客扼腕嘆息，還在山上鑿了許多石碑，在石碑上刻下了自己的詩文，留給后來人觀。

因此，白山也算是本地的一景了。

陳老先生讓他們去的寺廟就建在白山上，這座寺廟直接依照地名，取名了白寺。